丸子跟魚塊都炸過了,剩下的不過是蒸棗花糕敬神,天一亮,公雞還在喔喔喔的叫,葫蘆就爬了起來,打著嗬欠開始拍自己家大門,一邊拍一邊喊著:“姐……快開門……快開門……姐。”


    這此起彼伏的聲音,像是叫魂一樣,芙蓉睜開惺忪的眼,推推茶茶:“快,你親弟弟回來了,在門口呢,聽他叫的跟著了火一樣。”


    楊波怕他冷,拿著一件襖出來,想給他裹上,卻發現葫蘆兩隻鞋子穿反了,右腳的鞋子卻套在左腳上,葫蘆分不清左右,這真讓人憂傷。


    葫蘆跑進屋裏,抱著昨晚李珍珠送來的葡萄幹就吃,楊波卻有些不好意思,徘徊在門口,聽著屋裏的動靜。


    芙蓉穿好了衣裳,讓茶茶叫了楊波進來,楊波才在堂屋裏撿個板凳坐下來:“芙蓉,我……昨晚上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那是珍珠說著玩的,你別不好意思。”芙蓉努力下了床,隻用一隻腳使勁,坐到堂屋裏,拿出火酒來,點著了,沾著棉花把腳擦了擦。


    葫蘆手裏攥著葡萄幹,眼都看直了,他知道燒土豆,燒紅薯,卻不知道還有燒腳這一說,昨天剛燒了腳,今天又燒,這行為在葫蘆看來,也實在太英勇了,一頓早飯的功夫,葫蘆都在想,自己的姐那受傷的腳,會不會像燒土豆一樣燒的很黑呢?


    西屋裏的玉米芯粉,因長不出蘑菇,已經無用了,放在屋裏倒顯的潮濕,芙蓉挽起衣袖,拉來一個大籃子,將玉米芯粉一點點盛在籃子裏往外挪。因腳上無法使力,這活幹的分外辛苦,王嬸子見了,趕緊的製止:“腿腳好了再幹活,不用急在一時。”說著,將籃子奪了去。


    芙蓉還是趁她不注意,把玉米芯粉零零散散的清到了院子裏堆著,這樣,屋子裏就沒有多少異味了,最後剩下一點。芙蓉的手,腳實在受不了了,隻能等歇歇再搬。


    “芙蓉。一會兒我跟我爹要去鎮上,請個殺羊師傅來家幫著殺頭羊,備著過年用,你有啥需要買的沒有,我幫你帶回來。”楊波問。


    “那。幫我帶一個火爐子吧,要小點的。”芙蓉從錢匣子裏摸出一吊錢來,交給楊波。


    石米鎮的集市,因沾染了喜慶氣氛,也變的更熱鬧了些,那些賣糖人的。變雜耍的,說評書的,唱小調的。更加賣力,個個憋的臉紅脖子粗,但因為可以多掙些銀兩過個肥年,人人都卯足了勁兒的表現。


    楊老爺子跟殺羊師傅商量好,隔天去家裏殺頭羊。付了那人十文的定錢,然後又帶著楊波逛了逛。買了些過年用的東西,才挑了個小些的火爐子,抱著回了家。


    小火爐在冬季用處廣泛,圓柱狀,半米高,裏麵填上煤球,不但能燒水,還能挨著火爐子坐著取暖。芙蓉得了小火爐,自然高興,卻發現家裏沒有煤球,王嬸子想起家裏還堆了不少,當即挎著籃子,數了幾十塊來碼在芙蓉家小廚房:“這些夠用到開春的了。”


    楊老爺子瞪著王嬸子,小聲的嘟囔道:“這個敗家老娘們,人家買了個小火爐取暖,她就要送煤球來。”


    升火爐子這樣的技術活,芙蓉不怎麽會,還是楊老爺子幫的忙,先撿一些幹幹的木柴劈開了,點著,塞進小火爐裏,把小火爐燒熱以後,上麵碼上煤球,連續放三塊,等煤球燒著了,便將先前的木柴從下麵掏出來,小火爐就算升好了,楊老爺子熱的一頭汗,手也髒了,芙蓉給他倒了半盆子水洗手,他卻在雪地上將手抹了抹,背手回家去了:“連個火爐子也不會升,還會幹啥?”


    “芙蓉,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說話就那樣的。”王嬸子趕緊的打圓場。


    芙蓉早已是習慣了。


    升好了火爐,茶茶跟葫蘆就可以圍著火爐子取暖了,天寒地凍的,石米鎮的人無不穿著厚厚的棉襖,這個喘口氣都結冰的季節,大多數人不願意出門,除了去集市上應應景,多半時間縮在屋裏,或是蹲在灶前,或是坐在被窩裏,或是抱著火爐子取暖。


    葫蘆從王嬸子家拿來一把玉米籽,趁著火旺,便將玉米籽一個一個的扔在火爐上,玉米受了熱,有的被燒焦了,發出一股子焦味,有的卻炸開來,成了爆米花,葫蘆聽著這啪啪啪的炸裂聲,興高采烈,籠子裏的雞聽到這動靜,嚇的或是縮成一團,或是直接跳了起來,咯咯咯的亂叫,一時間,屋子裏飄蕩起了雞毛。


    茶茶得了芙蓉的指示,果斷的把葫蘆手裏的玉米籽收走了。


    芙蓉給小盆裏放一些麵粉,又打了兩個雞蛋進去,然後切了些細碎的蔥花,鹽,加一點水進去攪拌成糊,放一個小平底鍋子在火爐上,準備烙煎餅果子。


    葫蘆還不明白芙蓉要做什麽,隻當是芙蓉要跟他搶地盤玩,撇著嘴,看著芙蓉的動靜。


    芙蓉將焯過水的綠豆芽,還有王嬸子送來的炸果子端到火爐子旁,先在小平底鍋上刷一層油,然後將攪好的麵糊倒上去一些,推平了,不多時,這麵糊變的焦黃,有一股子雞蛋的香氣夾雜在麵粉裏,芙蓉在上麵刷一層醬,然後將炸果子,綠豆芽放在上麵,用煎餅將它們包好,翻個身,再煎一遍,就成了。


    握在手裏咬一口,外焦裏嫩,還脆的很,因為有豆芽菜,所以不顯的油膩,葫蘆一口氣吃了兩個,才抹抹嘴:“姐,太好吃了。”


    楊老爺子聞到香氣,也奔了過來,坐在小板凳上等著,煎餅果子熟了,他吃了一個,倒也滿意:“弄的味兒還行,就是小了些,兩口就吃完了。再給我烙十個。”


    “十個?”芙蓉好半天才烙的有三四個,烙十個,芙蓉受的了,小火爐它能受的了嗎?楊波扯著楊老爺子便走:“芙蓉,明兒到我家看殺羊啊,到時候拿些羊肉給你們燉,冬天喝了保暖。”


    “楊波,咱才吃了她家一個煎餅,你就把咱羊肉賠上了?不是我說你怎麽跟你娘一樣缺心眼呢?”楊老爺子又開始嘟嚕楊波。


    第二日是殺羊的日子,一大早,楊老爺子家門口就挖了一個大坑,裏麵塞上一口大鍋,大鍋裏的水燒沸騰了以後,便可以殺羊了。


    葫蘆也沒空在火爐子邊取暖了,一大早的牽著老四就趴在門口看熱鬧。村子裏一到冬季,沒有農活,人閑適的很,一聽說殺羊,也不在家窩著了,不少人把手揣在袖裏,等著看動靜,還好葫蘆人小,鑽在人群裏,左擠擠,右擠擠,顯的很是活潑。


    隻聽咩的一聲,羊被放倒了,葫蘆瞧著羊脖子處咕咕的流血,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眼嗷嗷的哭。


    王嬸子趕緊將葫蘆從地上撿起來抱在懷裏,嘟囔楊老爺子:“殺羊也不知道先趕一趕孩子,嚇著葫蘆咋辦呢?”


    “我是殺羊,又不是殺他,他哭個啥?還趕他,他能趕的走嗎?知道咱家今兒殺羊,怕是昨兒晚上他都激動的沒睡著,就等看熱鬧呢。”楊老爺子瞪了葫蘆一眼。


    給羊殺好,眾人才散了,殺羊師傅剛擦淨了手,將羊肉扛進王嬸子家屋裏,就見王嬸子的兒媳婦何秀花還有大兒子楊康端著盆子來了:“爹,娘,殺羊也不通知一聲,我們都來晚了。”


    “來的早也沒你們的。”楊老爺子頂了一句。直接無視他們的存在。


    殺羊師傅一看苗頭不對,領了殺羊的工錢就跑。


    何秀花的話楊老爺子自然十分不愛聽,這些羊,從羊羔子長成現在這樣,哪一天,不是楊老爺子去放羊,拔草,這如今有了勞動成果了,肉還沒到嘴裏,大兒子,大兒媳婦聞著香氣就跑來了。


    “康兒來了,我正說,要切下來一塊讓楊波給你們送去哪。”王嬸子趕緊打圓場,又安慰何秀花道:“等著啊,一會兒就給你們切去。”


    “誰允許給他們送了?”楊老爺子拿煙鍋子敲敲門框:“我同意給他們送了嗎?他們喂羊了嗎?羊糞蛋也沒他們的。”


    “爹,你看你這樣說話,那不是找吵架的嗎?”楊康不高興了,伸出盆子給王嬸子道:“娘,你給我們切下個羊腿去,秀花愛吃羊腿肉。”


    王嬸子剛接了盆子,楊老爺子便一把搶了過來,遞還給楊康道:“羊腿沒有,你爹的腿,就有兩條,你想吃,就切一條回家。”


    “親家,這一大隻羊,不讓兒子,兒媳婦吃,你打算讓誰吃?大過年的,你唱的哪出戲?信不信我去石米鎮都吆喝吆喝你這當公爹的?”柳氏追了上來,看見楊老爺子就有火。


    “芙蓉……芙蓉……你出來。”楊老爺子隔著院牆喊起了芙蓉,芙蓉正躲在自己家院子裏,剛才楊老爺子大戰楊康一家,她都聽在耳朵裏,可人家家庭內部矛盾,自己也不好下手,沒想到楊老爺子竟然喊自己出來,自己出來能幹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芙蓉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朵肆千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朵肆千嬌並收藏芙蓉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