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鯉魚的小販披著一件粗布的罩衣,罩衣上麵都是魚鱗,且手裏還揮舞著一把長刀,估計是殺魚或是專門刮魚鱗用的,看著就寒光凜凜,那些個撲通亂跳的鯉魚一到他手裏,三下兩下就死翹翹了,這種高大威猛的小販,跟自己也不是一個頻道的人啊,他叫自己是何事呢?


    “過來,過來。”小販將長刀放在魚盆上,衝芙蓉招手。


    芙蓉想回頭,楊波一把將她攔在身後,自己回頭走了過去道:“有事?”


    “讓那姑娘過來。”小販還是衝芙蓉招手,芙蓉真怕他那把刀,可又不知他叫自己做什麽,隻能挪了過去。


    小販利索的撿了兩條魚,拿起刀上下揮舞,魚在瞬間被開了腸破了肚刮了鱗,芙蓉嚇的直咧嘴,這刀工,這手法,簡直就是梁山好漢下了山,簡直比孫二娘剁人肉包子還利索。


    “給…..送你兩條魚回去吃。你這人不錯。”小販將兩條殺好的魚用草繩係了起來,遞給芙蓉:“我這輩子,最佩服好人。”


    “多少錢?”芙蓉想去拿錢袋子。


    “說了送你的,走吧,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小販將魚硬塞給芙蓉,又拿著他的刀開始招呼生意,芙蓉本想花錢把魚買下來,沒想到還省了一筆,道過謝,才提著魚去了。


    順便去城裏買了一些春聯,對子,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也花了有好幾十文,回家的路上,太陽出來了,照的人暖和許多,楊波把兩條鯉魚提在手裏道:“這兩條魚,得有十來斤重呢。真大。”


    “我不太會做魚,這魚一會兒,你家一條,我家一條,就夠過年炸的了。”芙蓉一路上跟楊波說著話,東拉西扯的,覺得時間也過的快些,就連去城裏的路,好像也短了一些,隻是身上都出了汗。走著走著就熱了。


    “楊波,你天天在城裏學廚藝,都學了什麽呢?是不是學了好多菜式?什麽都會做?”芙蓉好奇。不知道楊波學了這一年,都學到了什麽,對於吃,芙蓉是熱愛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吃貨,她對美食,充滿了好奇,就像同一條魚,可以做出很多不同的味道來。每一種味道,都能讓她流口水。


    “現在也沒有學多少菜式。最開始,師傅教我們練習刀工啊,還有學習食材的性格。還要學習調料的搭配,這是基本功,要先學會。”


    刀工這東西芙蓉倒是有所耳聞,比如給你發個土豆,或是胡蘿卜。你就拿刀在上麵切,切成條。或者塊,或者絲,聽說有的人,刀工出神入化,可以在豆腐上切肉,可以把土豆絲切的跟頭發絲一樣細,這都是一點點練習出來的,可是,什麽叫食材的性格呢?


    楊波笑笑道:“因為每種食材生長的地方不同,所以呢,它們的味道,色澤都有差異。每種食材,有它獨特的味道,香氣,顏色,形狀,寒熱等,掌握了食材的性格,才能得心應手的去做菜,比如海魚,它本身鮮,做的時候,就要突出它的鮮,加熱的時間要短,且調味宜輕不宜重。不能掩蓋了它的鮮。而淡水活魚,味平微甘,有較濃的泥土味,做的時候,就要以入味為主,去腥增香,比如做成辣香魚,醋香魚,或酸甜魚。有些魚如果不新鮮了,味大,廚子就會用糖醋,辣燒等做法,這樣能蓋住它的味兒。”


    “恩。”楊波講的仔細,芙蓉倒也能聽明白。


    “有的食材呢是雙重性格,比如蓮藕,它第一種性格是脆白,適合生食或焯水,比如做麻芝脆藕,珊瑚藕,它第二種性格是軟糯,小火煨三四個時辰,就能做糯米藕,濟南酥鍋等。雙重性格的食材,口感往往是截然相反的。知道了嗎?”


    芙蓉沒回應。


    楊波走在前麵,又問了一句:“芙蓉,你聽明白了嗎?”


    芙蓉還是沒回應。


    楊波講的入迷,芙蓉不會聽的也這麽入迷吧,回頭一看,芙蓉不見了,剛才還緊緊的跟在自己身後,這會兒跑哪裏去了?


    楊波趕緊往回找,走了有十幾步,才發現了芙蓉,正縮在一個背陰土坡上“哎呦哎呦”的叫。


    原來剛才芙蓉聽楊波講什麽食材,什麽魚的,直流口水,正幻想著這小販送的鯉魚,回到家後,應該怎麽做,做成什麽味道,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給滑到土坡下麵去了。


    雪鬆軟,雖沒摔著,到底扭著了腳,這一會兒的功夫,腳便腫了起來,隻覺得脹的難受,芙蓉用手按著,努力想站起來,腳上卻不好使力氣,隻能又癱坐在土坡上。


    楊波見芙蓉難受著,也不好幫她揉腳,關鍵是他也不會揉腳,雖學了做菜,但他也沒有學按摩保健,見四處無人的,隻能放下籃子道:“芙蓉,你提著籃子,我背著你。”


    “不好吧?”若放在現代,那倒沒有什麽,可這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這男的背著女的,可不得了了。楊波像看穿了芙蓉心思似的,搓了搓手道:“你不怕,我就不怕,咱走吧,馬上晌午了,要是一會兒化了雪,路上有積水,更不好走了。”


    芙蓉隻得點頭,每個手提一個籃子,然後趴在楊波背上,土坡很滑,第一次,楊波背著芙蓉沒有上去,連他自己也翻了下來,又試了一回,雙手抓住枯藤,才上去了。


    也看不清楊波的表情,就感覺他的背很溫暖,這樣牢牢的背著自己,頭上冒出了細汗,芙蓉不能摟楊波的脖子,兩隻手分別提著籃子,楊波怕她栽下來,便用手緊緊的環住她。


    這樣搖搖晃晃的,終於到家了,路上雖遇見了幾個行人,不過都不熟,倒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楊老爺子因雪大的緣故,並沒有再去放羊,而是從屋子裏抱出來一捆子幹草扔進了羊圈裏,這會兒王嬸子還在炸丸子,他便端了半碗丸子坐在堂屋門口嚼著。聽到大門響動,一抬頭,見楊波背著芙蓉回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罵起來:“楊波,你腦子壞了?你背她做什麽?”


    “芙蓉的腳扭傷了。”楊波擦擦頭上的汗,將芙蓉放了下來。


    “她腳傷了,你扶著她回來啊,這麽背著他,你,你以後還想不想在石米鎮娶媳婦了?”楊老爺子說著,自己先哎呦了起來:“完了,這回完了,我就說,老大那個懶貨,還娶了兩房媳婦,這不是什麽好兆頭,你看老二這麽混,這大白天的背個閨女,以後還有誰家的閨女願意嫁他?”


    王嬸子正炸丸子,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擦了擦手出來,問明了情況,便道:“芙蓉的腳傷了,你不讓他把她背回來,扶著走得走到啥時候?路上又滑,芙蓉的腳能使上勁兒嗎?”


    “趕緊炸你的丸子去吧,哪來的那麽些廢話。”楊老爺子取出來腰裏的煙鍋子,啪啪啪的在椅子上敲打了一番:“這腳扭了,可以燒點白酒擦一擦,我這正好有半罐子,楊波,你拿給芙蓉吧。”楊老爺子“吧嗒吧嗒”的抽著煙鍋子,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道。


    他總是這樣,話不中聽,有時候卻又不壞。讓人愛也愛不起來,恨也恨不起來。


    葫蘆聽到動靜,知道是芙蓉回來了,幾步竄了出來,見籃子裏有不少東西,便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春聯……恩,不能吃……小勺子,恩……不能吃…….線……..恩,不能吃,姐,你不是說給我捎吃的東西麽,怎麽沒有?”葫蘆撇著嘴,又翻了翻那些東西,不滿的道。


    芙蓉一忙活起來,真的忘記給葫蘆捎吃的了,於是隻好指指那魚道:“這魚不是能吃?你看,多大啊,夠你抱著啃一天的。”


    葫蘆用手點點那兩條魚,咧嘴道:“魚肚子都破了。是生的,怎麽啃?我才不啃。”


    王嬸子忍著笑從廚房裏探頭出來,招呼葫蘆過去吃新炸好的丸子,葫蘆屁顛的跑了過去,吃完了丸子,又探出頭來道:“姐,珍珠姐姐找你。”


    “這麽冷的天,珍珠姐姐在哪呢?”芙蓉問。


    “她回家了,說讓你去她家找她。”葫蘆含糊不清:“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你都不給我捎吃的東西。”葫蘆一臉的委屈。


    “不知道珍珠找你啥事,當不當緊,不如,我背你去劉府?”楊波出主意。


    楊老爺子一聽,這楊波不是死性不改嗎?剛罵過他,又要背芙蓉了,端起碗便扔了過來:“兔崽子,當你爹的話是耳旁風呢?再背一次給我看看?”


    芙蓉咳嗽了兩聲,意思是告訴楊波,不用背自己去劉府了,珍珠前兩天剛來過,想來也應該沒什麽大事,自己還是先回家擦一擦白酒,等腳上好了,再去找她不遲的。


    楊波從屋子裏將楊老爺子喝剩下的半罐子白酒端了出來,楊老爺子有些心疼:“這酒味兒還不錯,就拿給你擦腳了,唉。”


    “爹,酒喝太多了不好。”楊波嘟囔著。


    “你爹倒是想喝,這酒可是花錢的,你當我天天當水喝呢,也是不常喝的。”楊老爺子道:“去擦腳吧,先點著了再擦。活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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