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人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了,果然不假,夜風透過爛了縫的窗戶刮進來,嗚嗚咽咽的,芙蓉怕草房子又漏雨了,便披衣坐起來,點著了蠟燭,靠著枕頭翻看神婆子送給她的那本《媒婆綱目》。


    蠟燭的光亮小,昏黃的一片,屋子裏還漆黑,老四臥在草堆裏,抬著頭瞪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芙蓉。


    冷風一過,芙蓉有些哆嗦,如今的天氣,蓋厚被子熱,蓋毯子又冷,隱隱約約的,聽到好像有人在哭,斷斷續續,極力壓製,又哭的傷心,哭聲夾雜在風聲裏,很是嚇人。


    芙蓉也不敢看書了,吹熄了蠟燭,睜著眼睛聽動靜。聽了約莫有兩三個時辰,直到自己睡著,那哭聲都沒有停。


    早上雨停了,地微濕,依然是冷風陣陣,洗臉的功夫,芙蓉問茶茶跟葫蘆,半夜可聽到哭聲了,茶茶搖搖頭,葫蘆抱著毛巾問:“姐,你半夜哭了嗎?你為啥哭?”看來葫蘆不但沒聽到哭聲,就是連芙蓉的問題,也沒有聽明白。


    難道那詭異的哭聲隻有自己聽見了麽?芙蓉覺得怪怪的。傍晚紅霞滿天,芙蓉割了一斤豬肉,又從鄭家娘子肉鋪裏給老四拿了幾塊骨頭,心裏還在想著昨晚上的哭聲。


    路過王嬸子家門口,見她家院子裏攤著一個大被單,大被單上麵又鋪著一個小被單,小被單上麵蓋著棉花,便走進院子裏問:“嬸兒?你做啥呢?”


    王嬸子把針在頭發裏抹了抹,這樣針沾了發油,更鋒利了:“我套被子呢,你看,天涼了。楊波天天在縣裏學手藝,得趕緊把厚被子套出來,不然他在縣裏可要受冷。”


    套被子這活,石米鎮各家各戶的婦人都會做,先是把被單鋪在地上,然後把棉花放在上麵壓實了,棉花上再鋪一層被單,順著四個角,穿針引線的縫起來,到最後。再順著被單中央縫一條線出來,這棉被就成了。


    棉花都是家種的,采摘回來套成棉被。因棉花放的多,所以入冬時蓋,暖和的很,王嬸子抬頭招呼芙蓉坐在大被單一角,說她要趁著天沒黑把這一雙棉被給套好了。不然要收回屋,明天還要抱出來接著套,費功夫。


    楊老爺子也趕了羊回來了,羊又大了些,差一點踩到被單上,楊老爺子趕緊伸出棍子來把它們弄到羊圈裏。然後自己走進屋裏。倒了一杯熱茶喝了,搬了個板凳,掏出他的煙鍋子。坐在院裏看王嬸子忙活。


    “老頭子,你喝熱水,也不給芙蓉倒一碗,這閨女剛從鋪子裏回來,累著呢。”王嬸子道。


    “她家就在旁邊,渴了不會回家倒?咱家的水裏又沒糖。”楊老爺子看看芙蓉。撇撇嘴,接著抽他的煙鍋子。煙絲冒出的熱氣,嗆的王嬸子直咳嗽。


    “嬸兒,我不渴,不用倒。一會兒回家還燒稀飯的。”芙蓉坐在被單上問王嬸子:“嬸兒,你昨晚半夜,聽到哭聲沒有?”


    王嬸子呆住了,半天不動。


    “要是沒聽見,也沒啥奇怪的,我早上問茶茶,葫蘆,他倆都沒聽見,可是我躺那聽了兩個多時辰,好像隱隱約約,就是哭的怪傷心的。也可能是有風,我聽錯了。”芙蓉道。


    “你沒聽錯,那哭聲就是你嬸兒發出來的。”楊老爺子磕磕煙鍋子:“她嚎了半夜,嚎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這麽大的事,你跟個沒事的人一樣,以後被人家抄了家,趕出石米鎮去,咱咋活?”王嬸子停下手裏的活計,拿衣袖擦擦臉,哭起來。這一哭就停不下來,淚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棉被上,濕了一片。


    楊老爺子見王嬸子哭這麽痛,也不好再招惹他,悶著頭,陰著臉,隻顧著抽他的煙。


    “楊波如今還在縣裏,不知道這事,這……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以後可怎麽辦,祖祖輩輩的,哪裏做過這樣的事?不是要丟祖宗的臉麵嗎?”王嬸子越哭越傷心起來,引的楊老爺子也跟著歎氣:“就是能想法子,現在也晚了。”


    做鄰居這麽久,芙蓉還從來沒有見過楊老爺子這麽憂心的,就連當初一家子被何秀花,柳氏趕出門,沒有著落,他都沒有這個模樣。


    葫蘆本來拉著小狗玩,聽芙蓉在隔壁說話,就跑了進來,自己趴到羊圈的矮牆上,對著正在吃草的羊說:“你們快點吃草,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就能吃羊肉了。”嘟囔了一會兒,又把腳抬起來,想往羊圈裏翻,翻不過去,就兩手扒著矮牆說:“羊肉……香香……羊肉……香香。”


    “一會兒羊跑出來,把你拱翻在地上,你就不在那厚臉皮了。”楊老爺子嗬斥葫蘆,嚇的葫蘆趕緊縮著腦袋坐在王嬸子身邊,不敢吭了。


    王嬸子紅著眼圈,斷斷續續的敘述,說是昨後半夜的,楊康睡不著,來找自己要銀子,一開口就是二百兩,二百兩是什麽概念,芙蓉家的草房子,連五十兩都不值,王嬸子沒什麽正經活計,楊老爺子不過放幾隻羊,就算這些羊拉的糞都是金子的,二百兩,這些羊也得拉到過年去了。


    “楊康家有房,也不愁吃的,鋪子還開著,為啥要那麽些銀子?”芙蓉問:“他賭博欠賬了?”


    “要是賭博欠賬就好了。頂多被人卸個胳膊去個腿的。”楊老爺子吐了個煙圈,歎口氣道:“這孩子,我睡不著的時候就想,我是上輩子做了啥缺德事,竟然把他給生出來了,以後我要是早死的話,八成是被這楊康給氣死的。”


    “都這個時候了,說喪氣話有啥用?”王嬸子又開始抹淚:“還是得快想想法子。”


    “我能有啥法子想?我就會放個羊,當初攆咱們出來的時候,他們法子不是多了,就是想法子,也應該是他媳婦想,柳氏想,你別跟著操那心了,咱現在都不是一家人了。”楊老爺子提起楊康來,就好像恨不得拿刀給他兩下似的,無比惆悵,恨意全寫在臉上。


    葫蘆又嚷著口渴,王嬸子起身給他倒了一碗茶水,芙蓉端在手裏喂他,想嚐嚐溫度,自己先喝了一口。


    “康兒也是沒分寸,咋說都成了親了,咋能去招惹別的姑娘,如今讓人家姑娘懷了身孕了,姑娘家死活要把他找出來,他就是拿了銀子跑,能跑到哪裏去。”王嬸子開始念叨。


    芙蓉“噗”的一口,給嘴裏的茶噴了出來,不偏不斜噴了葫蘆一臉,葫蘆擦擦臉上的水,就開始嗷嗷哭。楊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他才止住了。


    楊康讓別的姑娘懷了身孕?這料也太勁爆了吧?他媳婦何秀花本來就跟母夜叉一樣,天天把楊康管的死死的,沒想到楊康還是能忙中偷閑,整出這石破天驚的事來,難怪要來找王嬸子要銀子,想來是逃命去呢。


    雖說古代三妻四妾是存在的,比如劉府的老爺就有好幾個姨太太,但俗話說,多大的臉,端多大的碗,楊康窮的連自己都要養活不了了,招惹上人家姑娘,以後這日子還能有好嗎?


    “這事秀花如今還不知道,要是知道,別說楊康了,就是我這公爹的毛也得被她拔的一幹二淨啊。”楊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又覺得不合適,忙改口道:“這楊康就是作,這回,可作到頭了。”


    王嬸子,楊老爺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芙蓉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楊康跟何秀花成親雖不久,但一直受何秀花的欺負,加上柳氏來了之後,楊康的日子更加難過,他又是個遊手好閑的,得空就從家裏溜出去玩了,然後便結識了一個姑娘,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劉府大太太的女兒,劉天心同父異母的妹妹。


    如今劉府大太太知道了女兒懷有身孕的事,不敢讓劉老爺子知道,怕丟她的臉,於是一麵讓丫鬟婆子的給大小姐添置衣裳,首飾,對外就說是小姐要找婆家了,一麵全鎮上下的找“奸夫”,隻因大小姐守口如瓶,所以劉府大太太並不知道這事是楊康幹的。不然,楊家早被鬧翻了。


    楊康知道紙裏包不住火,早晚露了馬腳,肯定沒自己的好果子吃,他恨不得插翅飛走了,可惜沒有銀兩,連馬車也雇不起,隻能來找自己的娘王嬸子要銀子。


    王嬸子本來也不寬裕,日子過的緊緊巴巴的,見大兒子著急上火,也不忍心,翻床掏兜的摸出三四兩銀子交給楊康,可這三四兩連塞牙縫也不夠,楊康接了銀子,等到天亮,心裏鬱悶的很,自己跑到一處酒樓叫了幾個小菜,喝了點酒,暈暈乎乎的,把餘下的銀子也給弄丟了。


    一直到天黑,王嬸子的棉被也沒套好,晚飯也是草草的吃了,跟楊老爺子靠在床頭左想右想的沒有辦法,王嬸子便說:“不如,讓楊波回來吧。多個人想辦法總是好。”


    楊老爺子歎口氣道:“他能有啥辦法想的?這事又不是他幹的,再說,楊波還在給人家當學徒,他也沒銀子,就是有銀子,人家劉府家大業大的,能願意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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