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這些天見了小雞仔都小心翼翼,倒是乖了很多,隻是晚上睡覺時總是磨牙,白天看著也病懨懨的,以前每頓能吃大半碗飯,最近看見飯食就皺眉頭,小臉也瘦了一圈,上街時,也遇著幾個嬸子大娘的,不過是說,夏天天熱,人都沒胃口,吃的少,所以就瘦了,等天涼下來,自然就好了。芙蓉前世沒照顧過小孩子,也不懂這個理,隻能半信半疑。


    雖然家裏房子破舊,可院子還算大,空在那也怪可惜,見天晴朗,太陽也曬的足,芙蓉就從西屋翻出來一隻鋤頭,一隻耙子,騰出一塊來,先用鋤頭翻了地,然後用耙子來回在土疙瘩上過一遍,澆上些水,等半幹的時候,再平一遍,就是一片上好的蔬菜園子了。


    夏天時候,種菜要趁著一大早太陽沒出來,或是下午太陽落山前,這時候沒那麽熱,種子就好成活,就連澆水,也不能趕在中午,太陽一曬,澆的水就發燙,別說是種子,就是長好的青苗,也會枯死。


    芙蓉撒了兩隴豆角種子,又撒了兩隴空心菜,一隴西紅柿,這都是家常吃的東西,別人都是種在自留地裏,自己家沒有地,就能在院子裏想辦法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真種出點什麽來,倒也能省下嚼用的銀子。


    自家裏種了菜,芙蓉除了每天到鋪子裏做衣裳,其它時間就耗在這菜地裏了,豆角跟西紅柿的種子也發了芽,長出整齊的青苗出來,空心菜倒是長的快,一兩天不看,就蹭蹭的往上竄,空心菜又叫通菜,又叫無心菜,開白色喇叭狀的花,因為中間梗是空的,所以便有了空心菜這一名字,它能耐三四十度的高溫,但天冷就長的慢,若是遇了霜雪天氣,馬上就枯死了,當下的天兒,正合適它生長,摘了來,不但能爆了蒜炒著吃,能過了水澆汁吃,也能放在麵條裏當菜吃,跟莧菜一樣,是尋常人家夏季常吃的東西。


    豆角跟西紅柿慢慢的長了起來,就得搭架子了,不然一直順著地爬,就算以後能結出果子,伏在地上,也會爛掉,順著兩隴豆角,支了交叉的架子,又順著西紅柿的根莖,把西紅柿的秧苗用繩綁在架上,這樣西紅柿就會靠著木架往上長,以後就算結了果子出來,也不會壓彎根莖了。


    從挖坑,鋤地,施肥,到綁架子,割空心菜,摘豆角,葫蘆都帶著老四遠遠的看,但動也不動,看上去跟失了魂似的,這倒讓芙蓉很是疑惑,要是以前,這個弟弟不等豆角長出來,就得先給這一片地禍害了,怎麽最近斯文的跟個夾著腿的小姑娘似的,沒攆著小雞仔滿天飛了,飯吃的少了,就是見芙蓉在家折騰蔬菜地,他也不插手了。


    這天芙蓉摘了有一斤豆角,放在竹籃子裏,想著晚上做涼拌豆角吃,剛回身的功夫,就見葫蘆蹲在菜地裏一動不動。


    “葫蘆,你沒事貓菜地裏做啥,那蚊子多的很,你快出來。”芙蓉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一邊擇豆角,一邊喊他。


    葫蘆把白花花的小屁股撅了起來說:“姐,我拉粑粑……給菜地上肥料……”


    芙蓉真心佩服葫蘆這重口味,上肥料,也得是菜小的時候,或是剛爬出土,或是剛半寸長,這菜都長成了,弄一堆肥料在那,可不是倒人胃口。


    葫蘆蹲在那低著頭,嘴裏一直喊著:“蚊子咬到屁股上了,蚊子咬到屁股上了。”芙蓉就喊:“那你快擦屁股出來,蹲那可不得咬,一會兒一屁股的包,就難受了。”


    葫蘆提著小褲子從菜地裏跑了出來,說是沒有帶草紙,芙蓉從屋裏取了兩張來,遞給他,他又撅著屁股讓芙蓉看他屁股上的包,芙蓉哪顧的上,手裏正拿著豆角,便隻顧著擇菜,葫蘆偎依在芙蓉身邊,帶著哭腔道:“姐……我活不成了,屁股疼……”


    原來菜地裏飛舞著幾隻蜜蜂,這會功夫,趴在葫蘆屁股上咬了幾口,他本想找芙蓉壯膽,芙蓉卻最見不得這東西,一把扔了竹籃子,拿個大蒲扇就往葫蘆屁股上拍打,葫蘆見芙蓉這麽大反應,還以為是出大事了,又要活不成了,小臉哭的跟花貓似的,最後還是茶茶及時趕了來,把髒屁股給葫蘆清理了。葫蘆嚇的捂著臉道:“以後我都不敢拉粑粑了……”


    芙蓉見葫蘆的屁股腫的老高,他又一直喊疼,家裏也沒什麽可擦的藥,就叫了趙老四來看,開了四付草藥,說是當晚就煮一付讓葫蘆喝了,這本不是什麽大毛病,幾付藥下去,腫消了,毒排淨了,就見好了。


    芙蓉付了趙老四三十文藥錢,趙老四抓藥的時候,小狗竄到了桌子上,圍著那一堆藥聞了起來。


    “老四,你怎麽跑到桌子上去了?快下來。”茶茶說著,上去抱了小狗。這一幕看的趙老四目瞪口呆,原來還以為茶茶在跟自己說話,沒想到她家的小狗叫老四,跟自己重了名了。


    芙蓉一臉歉意的道:“趙叔,您可別介意,這老四,是因為我們家兄妹三個,所以養著這小狗,它排老四,才叫老四的。”


    “那有啥打緊的,全天下叫老四的可多了去了,我哪介意的過來。”趙老實一麵嗬嗬笑著,一麵包好了藥,又拿出幾顆糖來,放在葫蘆的枕頭邊,告訴芙蓉,藥是苦的,很多人家的小孩子都不樂意喝,苦的孩子直哭,每回喂葫蘆喝了藥,就給他塞一顆糖,葫蘆就不會哭了。


    等熬好了藥,芙蓉看著那藥湯又黑又濃,倒出來冷涼了,端給了葫蘆,本剝了一顆糖準備給他吃,沒想到葫蘆咕嚕咕嚕把藥湯喝了,吧唧吧唧嘴還回味悠長似的。趴在炕上,撅著屁股逗小狗玩。


    “葫蘆,不苦嗎,你咋不哭?”芙蓉問。


    “不苦啊,姐,還有點甜。”葫蘆笑。


    芙蓉心想,這弟弟果然是條漢子,難道真比別人家的小孩子堅強些?於是把那顆糖喂給他吃,又大大的表揚了幾句,才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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