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籠子裏的雞剛叫頭遍,芙蓉就穿衣起了床,劉府二姨太的衣服三四天裏就得做好,因是好料子,又得縫邊子,盤扣子,很費功夫,隻能起早貪黑的忙活了。躡手躡腳的點著一根蠟燭,然後去小廚房淘了把米,添了點水在鍋裏,做了半鍋米粥,又炒了個豬肉土豆絲,叫茶茶跟葫蘆起來吃飯。葫蘆乜斜著眼睛套上衣服,然後迷迷糊糊起了床,坐在門檻子上開始打吹欠,這吹欠一個接著一個,芙蓉都替他累的慌:“你可別打嗬欠了,不然我都要瞌睡了,葫蘆,你昨兒幹什麽了,累成這樣?”


    葫蘆揉著眼道:“我玩泥巴了.......”


    芙蓉心裏暗自佩服,這得多麽無聊啊,玩塊泥巴也能玩一天去,怪不得昨天見葫蘆的衣服髒的跟在泥裏打了滾似的,今天給他換了身幹淨衣裳,又找了雙幹淨的鞋子,吃早飯的時候,芙蓉拿了一塊藍布墊在葫蘆胸口,怕他喝粥時不小心把米飯粒弄到衣服上,葫蘆卻一臉不高興,把藍布拿手裏晃著看了看:“這是我以前的尿布......”


    “那你好好吃飯,別把米灑了。”


    “你們一張嘴,我也一張嘴,為什麽你們不墊,就給我墊......”葫蘆生氣了:“我才不要墊,我才不要墊,我才不要墊......”


    芙蓉放下粥碗,盯著葫蘆拉長聲音道:“葫蘆――?”


    葫蘆抬眼瞅一瞅芙蓉,便端起粥碗,乖乖的吃了起來,茶茶在一邊覺得好笑,原來葫蘆這金剛葫蘆娃,也有害怕的人了。


    吃完了飯,芙蓉又用小食盒裝了一碗米粥,另撿了些菜放進去,李珍珠雖然現在有地方住了,但剛住進去,還沒有開火,芙蓉想著給她帶些早飯去。一來省時間,二來也可以省些她的開鎖。


    去芙蓉衣坊的路上,照例要路過鄭家娘子的豬肉鋪子跟楊波的羊肉攤子,剛下過雨,大槐樹的葉子清新油亮,樹下擺的兩口大鍋還在冒著熱氣,攤子上坐著幾個客人在吆喝著上菜,見楊波不在,芙蓉便跑過去,端起小竹筐子給各人拾了些白菜,海帶結,油麥菜,韭菜花,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楊波過來,他平時做生意是個最準時的了,怎麽今天倒不見人影了呢,幾個人一邊涮著菜,一邊嘟囔著:“都去鄭家娘子肉鋪子上看熱鬧去了,圍了一早晨了,那麽些人,你沒看著?”


    芙蓉當然早就看見鄭家娘子鋪子口圍著一群人,正納悶為什麽一大早生意便這麽好,以前過年時,也沒有這樣的繁華,圍上去一看,一眼就瞄見楊波站在裏圈,他本不是個愛看熱鬧的,怎麽如今也擠了進來,再一看,原來是楊老爺子跟鄭家娘子的相公,鄭屠正在吵架,楊老爺子本叫楊起生,以前也上過兩年私塾,因總不愛念書,又是個愛搗蛋的,聽說他小時候,能端著墨潑到臨桌的學生身上,弄的人家一身雀黑,那學生也聰明,就是不洗,私塾先生氣的翹胡子,罰楊起生楊老爺子回家麵壁思過,他臉皮薄,又不說軟話,從那時起便不再去私塾了,若按現在的話說,楊老爺子是小學二年級畢業。


    他每天早早的趕著羊去後山放養,回來時路過兒子的攤子,便把羊拴在大槐樹下喝了碗羊湯,正巧鄭屠這天拉的兩扇豬肉,以前豬肉上蓋的都是細布,這一日細布髒了沒洗,鄭屠便撿了些新鮮的樹枝蓋在肉上,剛到鋪子裏,自己站著片完豬肉,把樹枝扔在鋪子一角,去旁邊的茅廁解個手的功夫,楊老爺子的羊掙脫了韁繩,一口氣跑到路對麵,把鄭屠的肉鋪子翻了個底朝天,豬肉也被拉到了地上,鄭屠抄著刀便追出來,楊老爺子護羊心切,二人便吵了起來,吵來吵去,無非是楊老爺子隻顧喝湯,沒看好自己的羊,楊老爺子一向重聲譽,便回罵著:“你不是懶人屎尿多?若不是一大早來就跑茅廁,我的羊能跑你鋪子裏,怎麽沒見它們跑旁邊周屠戶鋪子裏去?”


    周屠戶正在往肉鉤子上掛肉,聽這話便伸出頭來:“我說老爺子,我可沒招你惹你,你倆吵你倆的,可別拉上我啊。”


    “楊起生,你沒看好羊,倒怪起我來了,我愛什麽時候上茅廁就什麽時候上,還要給你家羊說一聲?”鄭屠抄刀往楊老爺子身上晃。


    “你砍我呢,砍我一下,我今兒就躺你們鋪子門口不走了。”


    “我真砍了。”鄭屠道。


    “來啊。”楊老爺子也不饒他。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圍觀的人水泄不通,楊波上前來拉著楊老爺子,給鄭屠賠著不是,楊老爺子氣的不行,罵楊波道:“你是我生的,還是鄭屠戶生的,怎麽倒說我的不是?”說完又覺得這話有些吃虧,便揮揮手道:“你們該幹嘛嘛去,反正我不用做生意,咱就在這耗著。”


    鄭屠手裏本就握著刀,雖比劃了兩下,到底是嚇人用的,做不得數,被周圍的人一擠,刀卻掉了下來,正好落在楊老爺子腳麵上,疼的他直咧嘴,上前去給了鄭屠一拳:“你眼睛瞎呢,刀掉我腳上了。”


    鄭屠因跟楊波的攤子分居路兩側,平時也都有個照應,楊老爺子又大了一輩,所以一般也不願意跟他計較,這次被他當著這麽些人打了一拳,又聽他唧唧歪歪,心裏有些惱了,便吼道:“廢話什麽,咱們開打吧。”


    “別啊,吵的好好的,為什麽要開打呢。”楊老爺子一臉無賴,楊波無法,朝著幾隻羊屁股上一踢,羊受了驚,往家狂奔而去,楊老爺子一見羊跑了,心裏著急,急急的跛著腳追了上去。


    芙蓉跟楊波幫著把鄭屠肉鋪子給收拾了一番,鄭屠卻也不計較:“你們也都各有活計,都去忙吧。這也沒多大事,不過都是些氣話。”


    外麵聚的人都慢慢的散了,隻有葫蘆坐在地上抹著眼淚,原來剛才人多擠的他摔了個跟頭,把茶茶手裏提的早飯也擠灑了,露了一地的米粥,葫蘆一邊捏著小食盒裏的土豆絲嚼著,一邊哭:“米掉地上了,米掉地上了......”


    芙蓉心想,這哭的真痛啊,灑了一碗米粥,這孩子哭的要活不下去了似的,還一邊哭一邊吃土豆絲,這可是高技術含量的活。楊波接過小食盒,到攤子上盛了些肉湯給茶茶提著。芙蓉心裏醞釀著,這楊老爺子是不是更年期了啊,怎麽每次見他都跟點著了的小鞭炮似的,炸的一圈人不得安生,想一想這更年期不是什麽好詞,便又咽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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