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著燈籠,是要去哪裏?”芙蓉問。


    楊波手裏一晃,芙蓉才看清楚了,原來提燈籠的手裏,還提著二三斤的牛肉,牛肉色紅,用一根草繩子攔腰係著:“我大哥給我大嫂買了五六斤,她正好雇了馬車回娘家去了,天漸熱了,這東西不經放,娘讓我提一點給葫蘆跟茶茶解解饞,畢竟不常吃這東西。我去你家,見人不在,外麵鎖了門,料著可能還沒下工,便來找找。”


    葫蘆見了肉,忙接了過來,也不管楊波嘰裏呱啦的說了什麽,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道:“我要做老婆......”


    楊波聽了,看著芙蓉,不理解葫蘆這話的意思,芙蓉臉上一紅,一邊往回走,一邊把成衣店的事跟楊波說了,說到最後,歎了口氣道:“估計我也幹不久了的。不然,那熊虎能把葫蘆都打成水瓢,也未可知的。”


    楊波提議讓芙蓉去自己的攤子上幹,怎麽說現在做涮鍋,生意不錯,每天能盡收些現銀,加上王嬸子經常要給一家幾口做飯,若中午不在家,讓大哥楊康做一頓半頓的,不是糊了鍋,便是少添了水,所以攤子上倒也真能塞的了一個幫工,工錢讓她不用操心,總不會比成衣店少。芙蓉知道楊波是好意,卻拒絕了,心裏想著,人家本來也不是富戶,一家五六口子人,住的還擁擠,院子又窄小,平時已經夠幫襯自己的了,哪能還跑到人家攤子上去,若讓何秀花知道,又罵自己臉皮厚,罵楊波勾結自己呢,何必讓別人說閑話呢。見楊波一直勸,便把話題扯開了道:“你哥也真大方,牛肉也不便宜吧,怎麽說也得五六十文錢一斤,一次買五六斤,都得半吊錢了。現在你管錢,家裏怎麽花?”


    “平時攤子上的買用都是我自己操心,家裏的開支,因為娘做飯,娘缺了就來支錢,爹雖然不高興,但放著羊,也沒什麽花銷,大嫂要是少什麽,便讓大哥來要,大哥要是想給她弄什麽吃的,也來我這裏支錢。”楊波道。


    “那就好,若這錢讓你大嫂管,你跟你娘準得去喝西北風。”芙蓉道。


    楊波把三個人直送到家門口,才提著燈籠回去了。一整夜芙蓉都是睡睡醒醒,窗戶外的月光如水一樣潑灑進小草屋的地上,斑斑駁駁,白天讓熊掌櫃很是難堪,當然了,本來自己喜歡喊他熊老板,一生氣了就可以在心裏罵:“打boss,鬥地主。”可聽成衣店的嬸子娘子們叫掌櫃的久了,自己也受了影響。若自己沒猜錯,再上工時,定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了。讓熊掌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跟吃了他的熊掌一樣難,怎麽說他也得有仇當場就報,就是當場報不了,第二天也一定會報。


    芙蓉很是佩服自己的這張嘴,說好的不靈,但若說起壞事,說一件準一件,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工時,熊掌櫃眼睛就沒離開過芙蓉,一會說她織的布斜了,一會說她畫的紙樣子不準,一會又說縫製的針腳太粗糙,每捉住一個小毛病,就得當著眾人的麵數落一番,什麽心都留在家裏照顧弟妹了,織布時沒帶心哪你,什麽做活這麽不仔細,缺心眼子哪你,旁敲側擊,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平日裏吳嬸子的活,熊掌櫃都接過來讓芙蓉做,說她忙活起來,就不用胡思亂想了。


    有時候收了工,吳嬸子倒很不好意思,一個勁的扯著芙蓉道歉,這幾天因為芙蓉做了她的活計,她倒是閑的手癢,但掌櫃的交待的,又有什麽辦法。這情況持續了四五天,眼看三月底了,天慢慢熱了,熊掌櫃又給芙蓉選了個在倉庫裏剪線頭的活,這剪線頭本是個輕鬆活,不過是把衣服上殘留的線一一剪掉就行了,隻是因為倉庫堆了不少衣服,熊掌櫃又要求兩天剪完,芙蓉隻得中午吃飯的時間都省了,一天坐下來,手被剪刀磨的破皮,熊掌櫃卻似乎仍不滿意,嘴裏一直嘟囔:“一個月拿一兩銀養你們,剪個線都毛手毛腳,既然不是窮人命,有個好機會做繼室,又裝的清高,你清高給誰看哪?”說著,便欲動手動腳:“跟了我,吃的好穿的好,何必幹這苦力活,女人這一輩子,跟花似的,你怎麽就不愛惜?跟外麵織布的那些婆子一樣,嫁個窮漢,到老來還得出來掙辛苦錢,你可別不識好歹。”


    芙蓉厭煩的把他的手打到一邊,拿著剪刀指著他的胸口道:“你可別欺人太甚,這活我可以不幹,你再往前,我就先下手為強。”


    外間的婆子們見芙蓉的剪刀頂著熊掌櫃,都嚇的不輕,這不是老虎頭上捉虱子,蛤蟆屁股上裝電風扇呢嗎,跑上前來奪過剪刀扔的遠遠的,嘴裏勸說著:“掌櫃的,芙蓉家,唉一家三口,都是吃飯的年紀,掌櫃的又何必為難她?她做的一手好活,雖來的晚,卻樣樣精通,比我們這幫婆子都強,若真走了,就是您的損失了。”


    熊掌盯著芙蓉,恨恨的道:“她就是孫悟空,會72變,我也不稀罕,趕緊滾走,明天就不用來了,我今天就把工錢結給你。”


    芙蓉冷哼一聲,跟著熊掌櫃去接了工錢,一月一兩,如今天幹了二十幾天,熊掌櫃扔了半吊多錢給她,本以為她會為了生計求饒,沒想到芙蓉卻收起錢,解下身上的圍裙便走,這倒讓熊掌櫃出乎意料。外麵站櫃的夥計見芙蓉出門,忙跑出來道:“芙蓉姑娘,你好樣的,這掌櫃的,唉,前幾天喝了貓尿,硬是非禮我,可惜我人窮誌短,家裏又有老娘看病吃藥,不然,我早反了他了。”


    芙蓉看天色尚早,便晃到楊波的羊肉攤子上看看,下午吃涮鍋的人少了,楊波正坐在大槐樹下收拾碗碟,見芙蓉遠遠來了,便拉了個凳子給她,又給她盛了碗涮肉:“今天收工這麽早?”


    芙蓉把肉吃了,仰頭歎了口氣道:“被熊老板,熊掌櫃,哎,管他是老板還是掌櫃,還是什麽桌子,板凳,呼啦圈,反正被他炒了,天天逼良為娼,我也幹不下去了。”


    “熊掌櫃的炒了你?那你有何打算?照我說,還是來這攤子上幹吧,有什麽事我給你頂著。”


    芙蓉搖搖頭:“我這幾天也想好了,準備把家裏的三畝地賣了。然後去租個門麵鋪子,做衣服賣。”


    楊波一驚道:“這賣地可不是好名聲,不是窮不得已,誰能把地賣了,家裏有嘴有吃飯呢?不然,我先給你拿些銀子。”說著,就要起身拿錢袋子。


    “我是賣自己家地,又不是拐賣婦女兒童,偷賣下水道井蓋子,有什麽好名聲壞名聲。”芙蓉嘟嘴道:“你還穿越過來的呢,這閃電也不挑挑人,把你這麽保守的給擊過來了。”


    楊波“噗”的一聲自己也笑了,隻是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若開了鋪子,需要什麽,你跟我說,銀錢不夠的,我這雖然沒有多的,但幫襯一下也還是有的。到時候別跟我客氣就是了。”


    “我可不敢拿你們家的,不然你大嫂知道了,還不把我揍的跟烏眼雞似的。”芙蓉笑了起來。


    “放心吧,我大嫂走時帶了半馬車吃的去娘家,估計得一陣子才回來呢,她夠不著你。”楊波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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