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


    周黎書自然而然跟著她念, 清眸也瞪得圓了,那淚珠墜在兩頰,被淺淡的月光映得剔透, 要掉不掉的樣子。平日裏大家公子端莊穩重,衣領總是整整齊齊閉合嚴密, 誰能想到他衣衫淩亂, 不顧規矩體統,壓著女子來親?


    “對啊, 鳳君, 可以抱著絮絮哥哥, 天天幹壞事。”


    緋紅在下位,氣勢仍舊張揚, 抬掌捉他的腰。


    “瘦了, 回去多養養,哥哥,男子腰臀有肉, 手感才好。”


    周黎書:“……你知不知羞的。”


    係統很想宿主回答:‘放棄吧!她就沒有這稀罕的玩意兒!不然我數據庫給你踢!’


    緋紅捉拿男子的手, 看著他,低頭親了口。


    他說一句規矩, 她就破一次規矩, 直到他句不成句, 說話都喘。周黎書實在被她擺弄得沒辦法了,雙眼盈水, 胸膛更是春潮見漲。


    他羞恥地蜷著腳趾頭。


    不可以的,他這麽告誡自己。


    她是君,是弟妹,是小侄女的親生母親, 他若真被她迎入紅牆,做了後宮之主,天下人要如何看他們?


    緋紅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著道,“怎麽?哥哥怕了?害怕與我背負罪名?”


    周黎書抓住她的肩,輕聲道,“黎書死不足惜,但至尊卻會被我拖累,待千年之後——”


    “千年之後?”


    緋紅舔了舔唇。


    “千年之後,誰敢在背後罵寡人,寡人就從那棺材板爬出來,嚇不死他!”


    周黎書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至尊有時候還挺像小孩子的。


    “我當令天下,要一個哥哥怎麽了?”緋紅的手掌壓在他的腰後,一個使勁,周黎書就雙膝發軟,整個人墜落下去,而她支起背脊,烏發如同筆縱墨橫,纏在他腰腿,肆意又風流,“誰人反對,送他三尺墳草又何妨!”


    周黎書感到心悸。


    他好像真成了一頭雪雪白白的兔兒,剛從洞穴裏爬出來,便被利齒叼了起來。


    她要叼他回家。


    周黎書心窩發燙,不敢看她。


    隔日,周母上朝完畢,又把小皇女抱回了大司馬府。


    “大、大大!”


    玉娃娃激動地揮舞小胖手。


    周母原想咳嗽兩聲,提醒小家夥不要太過分,但是——


    大兒子好像又要入宮為後了。


    大兒子好像要當小皇女她繼父了。


    所以小皇女提前喊一兩聲爹爹,也、也不過分?


    周母愁到中年禿頭。


    至尊今日視朝,恢複原位的施狐狸……不是,是太宰大人,提出了中央官學的試行,適齡的世家女也在選拔之內。至尊突然就笑了,“隻可惜,吾女才剛過周歲,不然就第一個響應太宰大人的百年國策了。”


    施銀海看了一眼周母,意味深長地說,“陛下也不必急,都說言傳身教,皇長女不是有了一位言行夫子了嗎,等年齡到了,再去進學也不遲。”


    群臣頓時轉移視線。


    周母:“……”


    幹啥幹啥。


    都看我幹啥!


    老娘很慌的!


    等周母從奶爹手中接過小皇女,她才知道這對君臣的言外之意。


    “……”


    所以說,她對聰明人老發怵了,她們笑眯眯地挖了無數個坑,就等著自己選一個好看的跳下去呢。


    現在朝野是瘋子跟狐狸當道,呂冰鏡那樣正直善良隻會殺人的好女人不多了。


    周母歎了口氣。


    如今小郎還在冷宮,失了盛寵,日子怕是不好過。手心手背皆是軟肉,她做母親的也不安生。可是又能如何?小郎實在是膽大包天,整個人燒得糊塗了,竟然當眾夾掐皇長女!她知道男子生育過後,脾氣格外的暴躁,可是謀害皇嗣,是一項洗不清的罪名啊!


    她雖為大司馬,但上有至尊與大塚宰,下有烏皎皎與虞殊庸,想要運作也是難如登天。


    周母將小皇女遞給周黎書,憂心忡忡,“大郎,你當真要當吞吞的後爹?”


    滿室靜寂。


    小皇女大名寇雪青,乳名吞吞,據說是在一次君臣享用炮豚時,小家夥被饞得鼻子動了半天,至尊大笑叫她豚豚,小家夥害怕自己也被做成了烤乳豬,就難過得哭了起來,群臣又是一陣哄笑。施太宰頗有耐心地哄人,還把豚豚換成了吞吞,說她將來長大了,氣吞山河,定鼎乾坤。


    周母覺得施狐狸是話中有話,她愈發擔心起被至尊看重的大郎。


    若是弟弟所生的皇長女未來執掌大權,那哥哥為後生下的子女,還要不要爭?爭了要不要頭破血流決出勝負?不爭會有什麽好下場嗎?


    這曲曲繞繞的,周母一介武官,想得腦殼都疼了。


    周黎書抿著唇,輕輕抱起了吞吞。


    他知道父母的驚惶、擔憂、不安,也知道自己中意的,絕非賢良和順的尋常之輩,可他——


    已不能回頭了。


    “黎書聽至尊的安排。”


    要生要死,要欲要瘋,他都隨她。


    周家父母對視一眼,頓時明白大郎的歸處了。


    “你是個聰明孩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周母語重心長,“你若為鳳君,切不可像小郎那般,由著自己的性子胡鬧,作為男子,尤其是父儀天下,自當是男兒的表率,要通情達理,賢良淑德,生女育子,為君王守好內廷……”


    周父白了自家妻主一眼。


    女人就是女人,直來直去的,連“抓住女人的胃就是抓住她的心”這點淺顯道理都不懂!


    這莽人這般教,他大郎吃了規矩的虧,怕不是得獨守深閨三千年!


    還指望什麽孫女孫子!


    周父很直接,“大郎,你今夜過來我屋,爹爹贈你傳家珍寶,保準至尊對你死心塌地!”


    周母:“?”


    周母:“什麽傳家珍寶?我怎不知?”


    周父:“嗬嗬,你要是什麽都知道,我連大郎的嫁妝都備不齊了。”


    周母:“……”


    這父道人家,她不就是前天摸了骰子,輸了點銀錢嗎,至於成天逮住空子就嘲笑她嗎!


    真是唯小人與男子難養也!


    周黎書哄睡了小家夥,去了周父房中請示。


    “哎唷,大郎來了?快快快,爹爹等你很久了!”


    周父早就把周母打發到書房去了,他今夜就要給大兒子好好講一講為夫之道,做個讓妻主欲罷不能的人夫!都說伴君如伴虎,他得讓大兒子學著點,可不能再像小兒子那樣,落到讓他心痛的境地。


    老周家的血脈就這麽幾個,他總得保住一個啊!


    周父展開一卷卷精美畫軸。


    “你看啊,這是金風玉露,這是拈花一笑,還有這個,哦豁,老厲害了,倒掛銀鉤,紅綢束春……哎?你跑什麽跑?你給老子回來!你不學著點,怎麽勾引至尊呢!那可是不一般的女子!”


    “周黎書,你個小兔崽子,你不當人子,你還跑,回來!!!”


    大司馬府雞飛狗跳,皇城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說太宰大人,特意給寡人找了個論道經邦的謀士?還在深夜見我?”


    緋紅收攏書卷,意味正濃。


    “好,那便讓他進來,見一見是何方神聖。”


    高大秀拔的影子落在她的眼前,對方緩緩摘下了笠帽,露出一張謫仙流落紅塵的臉龐來。


    緋紅挑唇而笑,“還真是仙人入我清夢。”


    張觀主用目光鎖著她,“我聽施太宰說,你要立後?”


    先是逃犯,再是女帝,張辨玉已明白,他在不知不覺間,做了她手中的那一把魚鱗刀。這個被金銀關封鎖了數百年的國家,甫一出世,便是地動山搖,隻怕那李四方與他作對,也是被她們挑動了野心,欲要將他取而代之。


    李四方是棋子,他亦是。


    張大宰相的胸膛充斥著氣勢洶洶的怒火,但一見她,殷紅深衣鬆鬆垮垮穿著,在這座金粉王朝裏,用她最神秘莫測的笑容望著他,張辨玉第一時間鬼使神差說出口的,竟是一句醋到翻了缸底的質問。


    他也曾與她似一對交頸鴛鴦,在祖師前互浴紅衣,他為她破了不能破的戒,叛了不能叛的人,怎麽這女子說變心就變心?


    張辨玉的雙眸黑津津的,辨不出情意。


    “是啊,準備了呢。”緋紅絲毫不怕惹怒他,笑吟吟地道,“莫非張觀主要留下來,討一杯喜酒喝?”


    這位清冷飄渺的觀主,竟是冷笑了一聲。


    “嘩啦——”


    他從袖袍取出了一件物什,陡然鋪了開來。


    那是張觀主親手寫的一副墨籙,玉躞金題,煌煌著眼,原是為了召神靈,降妖魔,此刻他卻用來降一國女帝。隻是女帝狡猾,渡他一口妖氣,倒生生煉化了仙,讓他經曆一場紅塵孽海裏的劫火。


    張辨玉似哭非哭,嗓子嘶啞,“我與你逐鹿群雄,攜手天下,你為何另娶他人?”


    女帝扶住他的臉,彎著一對笑眼,“那你留下來,做我的妃?”


    張辨玉一怔。


    “你看,你猶豫了吧。”緋紅低笑,在刀頭舔了一口蜜,“張觀主,張宰相,你愛美人,但更愛江山權柄對嗎?好巧,寡人也是如此。我們隻能同道一些時日,卻不能長久。另外,翟王已經被我秘密關押了,你再百般探聽,你也探不出情報,還需我教你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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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心,一語雙關。


    張辨玉垂眸不語。


    緋紅將道長丟開,籌辦起了她第二次大婚。


    這一次是規規矩矩按製度來走,周黎書等了快一年,才等到了天子贄禮。


    算了算,他竟二十九了。


    襄國男子這般年歲,還待嫁閨中,是讓人非議的,但天子把他護得滴水不漏,周黎書竟沒再聽過街頭巷尾一句不堪為夫的渾話。他從二十六等到了二十九,足足三年,心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周黎書捧著月光般清淡的香酒,它清晰照著他的麵容。


    他陡然生出一種惶恐。


    這次會順利嗎?


    他真的能等到至尊嗎?


    周黎書害怕得夜裏不敢睡,隨時提防出現的意外。


    但好在,一切都很安穩順遂。


    周黎書的發尾被周父紅著眼係了一段五彩纓,又被他親手扶著上了鳳輦。那彩帶的紅,嫁衣的紅,以及心上人胸間的一抹朱砂,都是讓他安定的存在。周黎書被女帝親迎,她牽著他的手,越過三朝五門,走到了寶瓶宮。


    帝後共飲合巹酒時,周黎書雙手持著葫蘆另一邊,微微扯動相交的紅線。


    緋紅看他,“怎麽了,不敢喝,哥哥怕我灌醉你?”


    周黎書仿佛被她的目光燙到,不自然移開了眼,他的黑發被束了起來,耳尖的紅便也無處躲藏,他低低道,“妻主,黎書把絮絮交給你,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緋紅覷著他脖頸的薄紅,喝完了合巹酒。


    一切章程完畢,便是帝後合床。


    周黎書像被捉回洞中的雪兔,輕輕抖了下腳踝,卻很順從容納她。


    “陛下!西殿、西殿給您送來了一份賀禮!”


    女官滿目驚恐,生生打了個冷顫。


    緋紅手裏還捏著周黎書的銀籠玉鑰,她腳尖撩開了赤紅羅帳,露出半邊身體,“賀禮?有意思,呈上來!”男主被她打入冷宮,一年來她不聞不問,他亦沒有任何動作,在她與哥哥的大婚之日,卻送來了賀禮?


    女官顫顫巍巍遞上一個紅木盒子。


    緋紅掀開一看,腥氣衝天。


    是一具死嬰!


    盒底裏的紙條被血水腐爛,隱隱約約能看出一些字跡。


    “以吾兒亡軀……賀……新婚!”


    廢後生生流掉了胎兒,女官本以為至尊會驚慌失措到心痛難忍,她反而問了一句,“廢後逃了?”


    “是,西殿已經空了,不見蹤影。”


    宮殿回蕩起一陣瘋狂笑聲。


    “噗哈哈哈他逃了!他竟敢逃!!!”


    女主[寇緋紅]愉悅值:89.9%!


    “好啊真好啊真想做死他!!!”


    女主[寇緋紅]愉悅值:98.7%!


    係統欲言又止。


    你會不會……太變態了點。


    緋紅興奮得眼珠發顫,指尖被她生生咬出了血。


    “去,把施銀海叫來,機會來了,我們可以做死鏡國了!!!”


    [女主[寇緋紅]愉悅值:???(極度危險狀態,請係統小心被日)]


    作者有話要說:  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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