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諾斯在僅僅兩年半間,將林安培養到這種地步,灌輸了一堆法術標本,但卻沒有引導林安研究法術原理,教會她怎樣卻自己學習和思考――


    正如克裏斯蒂安所說,克洛諾斯完全是在培養一件工具,一件能達成他目的的工具,而從沒將她當成平等的契約者。


    林安麵色複雜。


    如果說心裏沒有任何怨恨,是決不可能的,但或許是因為她現在並沒有真的成為他的傀儡,反而是克洛諾斯身死隕落,執念卻未成,最終無法挽救自己同族命運於危殆,更為悲情。


    或許因為克洛諾斯已死,罪行在林安心裏已經減輕許多。


    畢竟雖然一路他對她都有算計,可是他令她在瀕死絕望之時重獲新生,也是事實,而在此期間他一再挽救她於危險之中,幫助她漸漸有了自保和獨立的能力,亦師亦友亦敵――


    這份恩情,以及三年的朝夕相處,也是不容抹殺的。


    何況易地而處,一方是因自己而陷入絕境的族人,一方是自己召喚來的契約者,換成是林安,也絕對會做出和克洛諾斯相同的選擇和謀劃,甚至猶有過之。


    因為克洛諾斯的死,林安始終對五人不存好感,哪怕為了生存,她知道自己天生陣營與魔族敵對,但人非草木,誰也無法對相處過三年的人,沒有絲毫感情和留念的。


    林安沉默下去。


    克裏斯蒂安靜靜看她半天,仿佛知道她沒有了談話和追究瓶頸原因的心情,笑了笑。如有所指的說:


    【有時候,哪怕我們的感情有所偏向,但理智會知道如何做出正確的選擇。】


    從含沙射影,到直言揭露克洛諾斯的目的。再到現在出言拉攏……林安這時才知道,克裏斯蒂安的接近和拉攏,並不是沒有目的。


    她很快想明白原因。心裏笑了笑,說自己果然玩不過這些活了千年的老怪物。


    回應他們並不難,正如他們所說,林安很理智,知道該怎麽選擇。


    但她一徑沉默,沒有回答。


    克裏斯蒂安的身影消失在空間裏。


    林安望著他消失的地方,靜靜出神。


    ***


    一次有一次失敗。林安再一次止步於第二十九個零級法術構型的階梯上。


    空間毫無征兆地波動一下,克裏斯蒂安的身影顯現出來,懸浮在虛空中,高度卻與林安平行。


    連續幾次出現都是如此。


    林安早已注意到這點,知道克裏斯蒂安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人。


    當然。法師中很少有不注意細節的。


    【少主,您想好了嗎?】


    林安慢慢歎了口氣。


    【克裏斯蒂安,我說過,我並不想參與到人魔兩族的紛爭中。】


    【兩族的成敗興亡,早已是大勢所趨,我們並不需要少主做任何事。我們在外界都留有傳承,如果我們有任何計劃需要安排,隻要吩咐傳承弟子去做即可。】


    ――時局如棋盤,而他們早已布好贏得勝利的棋子。


    林安一怔。轉過念頭,隨即知道安德烈和約書亞背後的傳承師門,多半有這幾個老不死的傳奇的手筆。


    再聽克裏斯蒂安繼續說下去――


    【……您隻需要接受我們的給與,甚至如果有任何危險,少主的安全,將會是我們所要保證的第一要務……】


    林安苦笑。


    她當然知道。這樣的待遇並不是因她本人,而是她這個“通天塔擇主候選人”的戰略地位,對於人族的意義已經在五大監守者之上,如果,她最後僥幸能成為通天塔塔主――


    那麽,某種層麵上,說她是人族共主也不為過。


    這一切都是因通天塔而來。


    難怪同鄉說明了她的擇主候選人的身份後,沒有再交代什麽,就把她放了出來。原來之前許諾的那些東西,不過是通天塔擇主候選人的附屬物,哪怕她不願意要,都會自動上門。


    但這種擔一族興亡於肩的感覺,林安隻覺得想想就不寒而栗,不堪重負。


    林安想了一會兒。


    【先不說得到通天塔認可、成為塔主的難度吧!我不明白的是,你和你的同伴已經達成統一意見了嗎?要知道,我曾經是克洛諾斯的契約者,這個事實無法因任何事情改變,你們難道沒有疑慮嗎?】


    林安慢聲說道,


    【況且,不但是你的同伴對我有敵意,我與你們也並不是一條心。現在我們彼此不能奈何對方,但成為塔主之後,你們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即使這樣,你的同伴還願意傾囊相授,讓我成為塔主?】


    【為什麽不呢?事實證明,您之前不過是受克洛諾斯的蒙騙和利用而已。】


    克裏斯蒂安平靜地看著林安,


    【您是人族,天生屬於我們的陣營,而且現在是擇主候選人,對我族未來舉足輕重――這個事實,才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隻要您可以成為塔主,帶領我族複興,那麽其餘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


    【哪怕將你們五人的生死,置於我手中?】


    【如果您能成為塔主,整個人族生死都置於您手中,至於我們五人,又算得了什麽?】


    克裏斯蒂安淡淡一笑,麵容平凡卻堅毅,


    【在同意成為監守者之時,我們就做好了付出所有的準備。】


    的確,對於傳奇強者來說,通天塔再怎麽大,依舊是束縛他們自由的樊籠。


    外麵世界之大,他們卻永生無法踏出通天塔外一步,隻能困守萬年,忍受近乎沒有盡頭的寂寞和責任――


    犧牲性命,隻需要憑一時熱血;


    但孤守塔中萬年。哪怕責任心再強,熱血再多,天長日久,也會被磨損消耗殆盡。


    換成是林安。這樣的日子不要說是一萬年,就是一天也難以過得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種族興亡,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那麽就算通天塔能夠延壽十倍,也無法令一個傳奇強者心甘情願犧牲自由,成為監守者。


    將心比心,林安自認無法做到他們這樣的犧牲和奉獻,但卻不得不承認五人的偉大。


    他們是真正的偉人。


    林安臉上有動容,再次沉默下去。


    事情的關鍵,在於這個擇主候選人的身份。


    通天塔存在不知多少萬年。監守者經曆過無數任,但卻隻出過一兩任擇主候選人,這種頻率太過稀少,而林安這個人族一出現在五人麵前,排除了她傾向魔族的可能後。他們就絕不會放過培養她成為塔主的可能。


    這個位麵的曆史太漫長,期間曆經許多種族興亡,而隻有種族中出現更強者,才能庇佑種族繼續延續,而不至於重蹈魔族入侵位麵這樣的覆轍。


    在明白五人對於種族複興的信念和執著之後,林安知道,普通的理由是無法打消他們的執著的,除非她告知他們自己是異界來客的身份。


    但哪怕林安為五人的信念動容,一時感動終究無法戰勝理智。


    尤其這樣關乎她的存亡來曆的事情。在克洛諾斯已死、同鄉已經再次沉眠的前提下,她絕不會讓第四者知道。


    林安繼續沉默,沒有回答。


    克裏斯蒂安有些失望,再次離去。


    ***


    【怎麽樣,她有沒有答應?】參差不齊的聲音問道。


    【沒有。】


    現場靜默片刻,一個女聲說道:【果然。既然她能成為候選人,至少能有部分被認可的地方,這樣的人,意誌是不那麽容易被動搖的。】


    【……或許,我們該用其他的辦法。】一個老邁的聲音持重道。


    【哦?】


    【卡桑你說說?】


    老聲咳了咳,緩聲說:


    【我們無法得知她的來曆和身份,但那具明顯是克洛諾斯手筆的人體煉金產物卻是個疑點,而且她對我們的種族並沒有什麽留戀和牽絆,但對於僅僅相處三年,還明顯利用過她的克洛諾斯,卻顯得頗有感情――顯然她並不是感情冷漠的人……】


    【我明白了!】女聲略高,【對種族沒有感情,可能她是孤兒或者已經沒有親人;而她的身體的煉金產物,很可能是因為原本的已經不能用,甚至破敗瀕死,而克洛諾斯曾經將她從絕境中救出,所以她對克洛諾斯的感情才會那麽深厚!】


    【但這和說服她有什麽關係呢?】中年男聲耿直道,不明所以。


    【這意味著,假如失去克洛諾斯,她在這個世界很可能就無依無靠,甚至以她的外貌,如果招致更強大的覬覦,很可能僅憑她的實力都無法自保。】


    【如果她是連自保都做不到,那麽她決無法得到通天塔和克洛諾斯的認可,並且也絕不會有底氣拒絕我們的提議和培養,】低沉的男聲淡道,【據我與她的接觸看,她並不簡單。】


    【是的,哪怕為了她的特殊身份,我們也無法冒任何失去她的心、讓她背離種族的危險,因此我絕不願用任何陰謀詭計來設計她……】


    老者的聲音仍然緩慢,但卻篤定穩重,


    【但是,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而她還年輕,隻是個稚嫩的孩子,而我們對她的希望,在未來,在千年之後……我們無需操之過急,隻要千年後通天塔開啟,她還願意再次回來,那麽我們就勝利了。】


    低沉男聲再次出聲。


    【不錯,她還年輕,有豐富的感情等待我們去贏得,如果她親身見過種族戰爭的酷烈,看見愛人朋友和同伴身死在魔族手中,那麽她也將會走上與我們一致的道路。】


    【但是,在此之前,她還隻是一株幼苗,需要經曆風雨,也需要我們的耐心灌溉和保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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