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並沒有什麽哄小孩的經驗。雖然這張卉十三四歲已經不能算是小孩了,可他依舊跑到遠處的街道上去買冰糖葫蘆了。


    陳玄是買了兩根糖葫蘆回來一個給的。給了張卉一根,另一根給了陸瑾瑜。


    這東西雖然不值錢,可張卉的哥哥徐念卿應該是從來沒給她買過的。小姑娘有些遲疑的吃下的第一口,發現味道酸酸甜甜的還不錯之後,就向陳玄道了謝,不過她眼睛依舊紅紅的。


    與紅著眼睛的小女孩不同,陸瑾瑜則是臉頰紅了許多,她有一些嗔怪的說:“你給我買這個幹什麽?”


    “趕緊吃吧,這東西有助於消化。”


    在陸瑾瑜眼裏,她總是覺得自己這麽大一個人了,還吃這種玩意兒有些不太對勁,更何況是當著張卉小姑娘的麵,於是她有些尷尬地拿著糖葫蘆走到了院子裏。


    當然陳玄也跟著出去了。


    陸瑾瑜一邊狠狠地吃著東西一邊說道:“你光會讓我吃東西,以後遲早得被你喂成大胖子。”


    “放心吧,我這人講究的就是一個飲食健康,不會讓你亂吃的。要我說呀,以後我就得專門給你定製一份食譜出來,按照我說的東西來吃,保證你活得非常健康……”


    “吹吧你就。”


    吃完之後,陸瑾瑜覺得自己嘴角有一些東西,她想掏出手帕來擦一擦,不過卻想起自己的手帕昨晚被陳玄糟蹋了,隻能小聲詢問:“你身上有帶手帕嗎?”


    陳玄自然是沒這個習慣的,他看了陸瑾瑜一眼,一下就明白陸瑾瑜是想要做什麽。


    他將自己的手縮在衣服袖子裏,然後把手臂伸到陸瑾瑜麵前了出來。


    “擦吧擦吧,我這衣服是今天才換的,幹淨著呢。”


    陸瑾瑜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天等到天剛黑的時候,兩人就離開了張卉的家準備去挖墳,時間其實還是有點早的,依舊不太合適。可是他們還要買挖墳的工具,所以不能去的太遲,要不然沒地兒買東西了。


    陳玄肩上扛著一把鐵鍬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那小姑娘的反應有點不太對啊?”


    “什麽反應?你說的是糖葫蘆嗎?的確不太對。就一根普通的糖葫蘆,看把小女孩高興的。”陸瑾瑜拿著火把走在前麵。


    “我說的不是糖葫蘆,你怎麽淨想著吃的呢?我指的是,我就給她說了一下老鼠長什麽樣,那小女孩就嚇哭了。”


    “這不是很正常?可能是張卉小姑娘非常害怕老鼠。”


    “對其他地方的小姑娘來說是挺正常的,可寧州城的已經這麽多年沒有出現過老鼠了。小女孩應該不認識老鼠才對,為什麽會被嚇成這樣?


    如果落實滅鼠行動不徹底,女孩兒家中貧窮破舊,她在家中經常能見到老鼠的話,可她都是一個人在家的,就算有老鼠,肯定也早就習慣了,更不可能會被嚇哭了。”


    “這個…你說的有道理,那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已經走到了目的地,也就是他們想要找的那個墳墓。


    陳玄將肩膀上的鐵鍬拿了下來。“


    算了不想了,沒有任何依據的事,我們再想什麽也隻能靠猜,還是先把這個墳挖開比較實在一些,這裏麵才是實打實的證據。”


    陸瑾瑜的臉色變了變:“你到底在懷疑什麽?這人已經死了一個月了,她的屍體上還會有什麽證據嗎?”


    陳玄耐著性子向陸瑾瑜解釋道:“要是一般的屍體,肯定沒什麽證據,就算有證據也已經腐爛掉了。”


    “什麽意思?你是說這個女子的屍體不會腐爛?”


    “當然不是,如果她真的是因病而死,屍體完好無損的話,那麽此時自然也已經腐爛了。可萬一他的屍體有問題呢,你想想看,在她的家中發現了死老鼠。與城中最近的那一係列凶殺案立刻就有了類似之處,如果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那個凶手殺害了呢?那個凶手的殺人手法你也知道,他會嚴重的破壞屍體。隻要我們把墳挖開,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躺在這裏麵的女子到底是病死的還是被人殺死的。”


    陸瑾瑜聽完之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即使是在夏天的夜晚,她依舊覺得有些冷。


    “那還是你挖吧,我在旁邊看著幫你舉著火把,聽你說起來就夠嚇人的了。”


    陳玄說了一句膽小鬼之後便親自動起手來,起初的動作大開大合。不過這墳塋不大,所以沒多久,他的動作就變的小心許多。


    說起來,這是他和陸瑾瑜第二次趁著晚上天黑的時候挖墳了。


    而上次挖的時候,自己還是陽縣的縣令,不太擔心會被別人發現。


    可這次不同,如果被發現了,多半是會被抓起來的。不過就算抓起來也沒事,畢竟有徐士行護著他們了。


    陳玄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那件事就是在上一次挖墳的時候發生的。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過頭對陸瑾瑜說:“你還記得我們上次挖別人墳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陸瑾瑜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太記得了,你多提醒一點吧。”


    “好,我就提醒提醒你吧,當時我們打了個賭,不過你賭輸了。隻是賭注還沒有實現,那個時候我說我還沒有想好要做什麽,便先欠了下來。”


    陸瑾瑜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什麽壞事。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現在說出來吧。”


    “算了,現在還是沒想好,繼續欠著吧。以後有機會了再說。”


    當他的鐵鍬碰到一些比較柔軟的東西時,陳玄立刻就把鐵鍬丟在一旁。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鐵鍬碰到的柔軟東西應該就是那女子家裏的被子。


    即使是陳玄的心理素質夠硬,可是看著這一堆發黴的被子,他還是下不去這個手,他不知道將這個被子自己掀開之後,究竟會看到什麽。不過,那肯定是非常令人感到不適的,包括生理和心理兩方麵。


    陸瑾瑜看到陳玄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舉著火把靠近幾步:“怎麽了?是看不清楚了嗎?”


    陳玄深吸了一口氣,他平靜的說:“瑾瑜,把火把給我,你躲一邊去,躲遠點。”


    “為什麽?”


    “這屍體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令人不適,你還是躲遠點吧。我保證你如果看了一眼,以後肯定會做十天半個月的噩夢的。我不敢想象埋了一個月的屍體究竟會變成什麽樣。”


    陸瑾瑜愣著說:“那你不怕嗎?”


    “我怕個什麽,我一個大男人的。聽話,你趕緊躲遠點。”


    看到陸瑾瑜依言走遠之後,陳玄將火把插在了新挖出來的軟土上。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相當滑稽的工作,那就是將綁在大腿上的匕首拔了出來。


    陳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此舉動,麵前的明明是一具屍體,而且是一個死了一個月的屍體,他拿匕首出來是想要幹什麽?難道擔心屍體會咬人嗎?


    這種隻在恐怖電影裏看到過的情形自然是不可能發生的,這匕首大概也隻能給他一點心理安慰罷了。


    當陳玄鼓起勇氣用手將被子掀開,看清楚了裏麵的東西時,卻忽然有一種渾身發涼的感覺。


    怎麽可能會是這樣?


    他有些木然的轉過身,直直的看著陸瑾瑜。


    陸瑾瑜起初是不解,隨後眼神中變成了驚恐,她快步跑到陳玄的麵前,無比急切的說:“你怎麽了?你說話呀,到底怎麽了?”


    陸瑾瑜的聲音中都帶起了哭腔,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因為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陳玄是目前的這個表情,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他根本無法理解的事。


    陳玄是看了墓中的那屍體一眼之後變成了這樣,難道是屍體有問題?


    陸瑾瑜鼓起勇氣將頭伸了過去,這次陳玄並沒有攔著她。


    陸瑾瑜用一根樹枝將那被子挑開,想象中的駭人場麵並沒有出現。


    她的嗓音提高了幾分:“這墳怎麽是空的?難道屍體跑了?”


    陳玄有些無力的坐了下來,他苦笑不得的說:“開什麽玩笑,屍體怎麽會跑,不過,這墳為什麽會是空的呢?”


    陸瑾瑜所說的屍體跑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可這個墳裏並沒有埋任何人,隻有被子。


    雖然裹了起來,可裏麵裹著的同樣也是被子。


    也就是說,有人將兩床被子卷在一起,埋在了這裏。


    理應躺在這裏的那個個女人身患重病,由於高燒臥病在床,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所以死了,加上她孤苦無依,所以沒有人處理他的後事。範大夫便花了點錢找人安葬了她的屍體。


    前麵的一部分是從範大夫口中知道的,而關於這女子的後事這一部分,則是由她的鄰居口中得知的。


    範大夫親自上她家去為她治病。在她死後,範大夫找人處理了她的後事。可到頭來,她的墳裏卻並沒有屍體,隻埋了兩床被子。


    那麽那個女子去了哪裏?


    範大夫在撒謊。


    這女子得了花柳病是真,因為其他人也知道這事,可她到底有沒有發燒不治?這件事除了範大夫與尋遇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了。


    而尋遇此時已死,也就是說,知道這名女子當時有沒有高燒不退臥病在床的隻有範大夫一人。


    可她床底下的死老鼠又將這名女子與城中的凶殺案聯係在了一起。難道說是這名女子並不是因高燒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可這也講不通啊,如果是這樣,範大夫為什麽要替凶手隱瞞呢?


    陳玄之前是見過凶手的體型的,胖胖的範大夫根本不可能是凶手。他替凶手隱瞞的理由是什麽?除非他和凶手是一夥的。


    可如果他和凶手是一夥的話,尋遇又怎麽會死呢?尋遇是有範大夫養大的,這件事雖然是範大夫所說,可也有其他人可以證明這件事的真偽,範大夫必然不可能在這種事上撒謊。


    現在的事情反而成了另外一種互相矛盾的局麵。那就是這名女子到底是被殺還是病死隻有範大夫一人所知。


    而範大夫對外所說的是病死,可這座空墳卻證明了範大夫應該是在撒謊。


    倘若她是被害的,那範大夫在這裏麵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呢?


    難道範大夫他不但知道這名女子是被害的,而且還知道凶手是誰,他甚至替凶手將床底下的死老鼠弄走了。因為昨晚發現的那條痕跡是嶄新的,必然是最近一兩天之內弄出來的。在那個時間點裏,才失去監視的範大夫嫌疑是最大的。


    與範大夫關係匪淺之人?難道是柳在溪,還是另有其他人呢?


    到底是什麽人能夠讓範大夫撒下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陳玄,你到底怎麽了?”


    察覺到身邊的人在輕輕晃他的胳膊,陳玄向陸瑾瑜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我能有什麽事,隻是嚇到了而已。”


    “空墳有什麽嚇到的,要是看到屍體才嚇人呢!”


    “不,你錯了,就算這具屍體再怎麽陰森恐怖,帶給我的衝擊也不會比這是一個空墳來的更大了。”


    如他所說,陳玄的心中早有預料,無非有兩種結果,要麽是墳中的這具屍體完好無損,隻是高度腐爛,那就可以證明她是病死的,床底下的老鼠隻是一個巧合。要麽就是屍體同樣高度複雜,可她臉上和其他部位一些重要部位有非常嚴重的破損痕跡。那就證明這女子是被人殺死的。


    可現在呢,墳卻是空的。


    妄想著想要靠屍體來為他指明線索的陳玄卻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具屍體。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怎樣死的,一切隻是猜測。


    畢竟早在他們倆人來到這寧州城之前,這名女子就早已經死了,關於她的一切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唯一能夠證明她曾存在過的就是她的屍體,可現在連屍體都不見了。


    陳玄覺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四處碰壁。線索是越挖越多,卻沒有實際性的進展,究其原因就是他一個人的力量過於薄弱了。


    徐念卿這家夥雖然年紀輕,可心裏的事太多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衛央雖然帶著那麽城中守衛,可最近也像泥牛入海一般,僅僅是追查個柳在溪的下落,就讓他忙了這麽久還沒有任何線索。


    看樣子是沒有人可以指望的上了。


    倒也不是,其實還有一個人是陳玄可以依靠的。


    陳玄覺得自己是時候得找到一個能夠支持自己繼續查下去的人了,而那個人就是徐士行。


    還記得當時柳在溪消失之後,他向徐士行提出要離開寧州場,理由是凶手已經露出馬腳了,那就是柳在溪。


    當時徐士行的反應非常詭異,他反問了陳玄一句:“凶手真的是柳在溪嗎?”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不太相信柳在溪是凶手的,難怪他要繼續留自己下來。他是想要自己查出真正的凶手,或者說徐士行心中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無論如何,徐士行將會是他在寧州城中接下來的行動裏唯一的靠山…


    看到陳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陸瑾瑜連忙扶住了:“你先歇一會兒吧,你現在站都站不穩。”


    陳玄實在是一時間想的太多,有些心力交瘁,其實他倒沒什麽大礙。“我隻是腳麻了而已,沒事的,雖然墳是空的,可我還得把這墳還原如初,要不然被其他人知道的話會打草驚蛇的,你別擔心,我這身體好的很。”


    “那我幫你填墳吧。”


    “不用了,我身上已經弄髒了,你幫我打著火把就行。”


    陸瑾瑜依言在一旁打著火把,陳玄活動了筋骨之後,三下五除二的這被挖開的墳塋分恢複如初。


    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差異。


    “行了,打完收工。”


    出了一身汗的陳玄幹脆就將外衣脫了下來,發現已經髒透了。走到一個角落裏,他直接就將外衣扔掉。


    反正天已經黑了,街上也沒人,陳玄向來是不怎麽在乎個人形象的。


    此時的他穿著一身純白的貼身衣物,走在這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著實是有些令人害怕。uu看書 .uukanshu.co


    陸瑾瑜小聲說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沒有收獲,所以你不開心啊?”


    “不開心是真的,因為問題越來越多了,可今天怎麽能是沒有收獲呢?恰恰相反,今天的收獲是最大的。”


    “為什麽?”


    “因為我們之前都走入了一個誤區。到現在為止,這起凶殺案例並不是五個死者,而是六個。本應該躺在那座孤墳裏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第二個死者。”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尋遇不是和這個女子死的時間差不了多少嘛,也就是一前一後,想想凶手的習慣,他真的會在間隔這麽短的時間裏連續殺人嗎?”


    陳玄忽然覺得陸瑾瑜說的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他現在腦子裏有些沉重,也懶得細想了,因此搖了搖頭說:“算了,愛咋咋地吧,今天回去先好好睡一覺,實在是累的夠嗆。”


    這種累不但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理的。


    反正四下無人,陸瑾瑜稍微蹲下身子,指著自己後背說:“既然你累了,要不我背你回去,陳大少爺?”


    陳玄連忙拒絕:“我怎麽能讓你一個女人背呢。”


    “沒事,別和我客氣,你之前背我背的還少嗎?快上來。”


    知道陸瑾瑜的體格好,陳玄也沒有再猶豫,他樂嗬嗬地讓陸瑾瑜將他背起。


    “那我隻能卻之不恭了。”


    不過這城南距離城主府著實有些遠,走了沒多久之後,陳玄就嚷著要下來。


    “你還是放我下來吧,別把你給累壞了。”


    陸瑾瑜的呼吸甚至都沒有任何的起伏。依舊是那麽平穩。她偏過頭說道:“你在開玩笑嗎?就你還能把我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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