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這日賈芸休沐。


    天空中在下著雪,雪花紛紛揚揚。


    這場雪已經接連下了三天,地上鋪上了不淺的雪層,賈芸的府邸就像是裹上了一層白色棉襖。


    早晨,在襲人、紫鵑的服侍下,賈芸起床洗漱然後吃早飯。


    早飯就在正房大院的堂屋裏吃, 襲人、紫鵑坐陪,周圍還站著幾個小丫鬟、粗使丫鬟服侍。


    如今賈芸府上的人不少了,有幾十人了,小丫鬟、粗使丫鬟也多了,有的是榮國府送來的,有的是府上買來的。


    賈芸如今身邊除了有襲人、紫鵑,還有兩個小丫鬟、四個粗使丫鬟,卜五娘大院裏的丫鬟數量也差不多。


    隻有襲人、紫鵑可以跟賈芸一起坐著吃飯, 一來賈芸主動讓她們這麽做,二來兩人不僅是最早跟隨賈芸的丫鬟,且都早已是賈芸名義上的房裏人。


    眼看著襲人、紫鵑跟賈芸坐在一起吃早飯,周圍站著服侍的幾個小丫鬟、粗使丫鬟,心裏都或多或少有些羨慕或嫉妒。


    這羨慕嫉妒都是衝著襲人、紫鵑去的。


    因為,這些個小丫鬟、粗使丫鬟,也都想成為賈芸的房裏人,都想跟賈芸坐在一起吃早飯。


    當年,賈芸還是個小小少年,身份還不尊貴的時候,初見了平兒,當時平兒心裏對賈芸有一段評價:


    “這個芸二爺年紀雖小, 卻長得英武不凡, 配上他在府上流傳的那些神奇故事, 魅力可大了。幸虧他是外頭的,若是住府裏的,也不知多少大小丫鬟不要麵皮的在他麵前妝狐媚子了。”


    這還是當年。


    而如今賈芸都如此尊貴,權力如此大了,加上成年後的他, 長得越發英武不凡,加上一個“不想做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這個道理……


    於是乎,如今的賈芸,對於對於丫鬟這種群體,殺傷力實在是大得很,實在是很容易受到丫鬟們的喜歡。


    放眼賈芸府上的丫鬟們,無論是襲人、紫鵑、晴雯、香菱這樣的大丫鬟,或是其他的小丫鬟、粗使丫鬟,幾乎就沒有對賈芸沒好感的,其中多半還都愛慕著。


    丫鬟為了爭取賈芸的喜歡特意在賈芸麵前妝狐媚子,這種事如今在賈芸府上可沒少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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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種事,襲人、紫鵑也沒少鬱悶,如今在這種事上也越來越防範了。


    倒不是兩人都不願再有其他丫鬟成為賈芸的房裏人,隻是兩人都覺得,這種事必須有個度,過度了就不好了。


    何況兩人都知道,如今依然待在卜五娘身邊的晴雯、香菱、柳五兒, 這三人中以後難免有人會成為賈芸的房裏人。


    今日賈芸閑著無事,吃完早飯後便坐進了內書房讀書、練書法。


    讀書和練書法, 也已經成為他今生的生活習慣, 就跟他練習武藝一般。


    雖說他早就過了武舉時期,幾年來他還是一直都在堅持著讀書、練書法,這兩件事都沒懈怠。


    《問劉十九》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此時賈芸正手執毛筆書寫著這首《問劉十九》,接連寫了好幾遍。


    新釀了微綠的米酒,燒旺了小小的火爐。天色將晚雪意漸濃,能否一顧寒舍共飲一杯?


    這是唐朝大詩人白居易的一首詩,詩不深奧,語言簡練,通俗易懂,描寫了詩人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傍晚邀請朋友前來喝酒談心。


    賈芸很喜歡這首小詩,今日眼看著風雪交加,練書法時便情不自禁想到了這首詩。


    而賈芸之所以很喜歡這首小詩,主要在於他喜歡這首詩裏描寫的美好情景。


    事實上,每到冬天下雪的日子,賈芸若是空閑,便喜歡到府上的後花園裏,伴隨著火爐,飲酒賞雪,加上有俏丫鬟的服侍,此情此景實在是賞心悅目。


    哪怕是賈芸這樣的武夫和狠人,也希望自己的人生中不全是鐵馬秋風,有時也能有一些雪月風花的浪漫。


    隻是,冬天下雪的日子本就不多,湊巧賈芸在這樣的日子裏空閑,這樣的時機就更不多了。


    所以搬入這座豪華府邸幾年了,這種在後花園伴著火爐飲酒賞雪的事,賈芸也隻是享受了幾次而已。


    此刻,賈芸看著已經寫好的幾遍《問劉十九》,感到都不滿意,於是準備再寫一遍。


    就在這時,襲人和紫鵑突然敲門走進了內書房,紫鵑一進來就抱怨道:“隔壁那個李飛雪姑娘,模樣長得如天仙一般,還是個讀書識字的,又精通醫術,偏偏是個不害臊的!”


    賈芸聞言好笑道:“你突然跑進我這書房,上來就抱怨,也不說緣由,倒是讓我聽得糊塗了。”


    襲人解釋道:“最近搬入隔壁府上的那位李飛雪姑娘,方才又打發丫鬟上門來了,又寫了副花箋給二爺,想來多半又是想邀請二爺去她府上做客的。”


    說著,襲人將手裏拿著的一副花箋遞向了賈芸。


    賈芸這座府邸所在的車轎馬胡同屬於富人居住區,胡同裏的住宅,最低檔的都是二進宅院,三進宅院在這裏屬於中檔,而豪華府邸有兩座,除了賈芸這座府邸,還有另外一座。


    另外一座豪華府邸就在賈芸府邸的東邊隔壁,兩座府邸的布局類似於榮國府和寧國府,賈芸府邸就像是榮國府,東邊隔壁府邸就相當於寧國府。


    賈芸住進車轎馬胡同已經幾年了,跟東邊隔壁府邸卻幾乎沒什麽來往。


    這當然是不正常的,在這個時代,街坊鄰居之間來往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因便在於,東邊隔壁府邸的主子叫李澹白,而這李澹白是揚州的一名鹽商,常住揚州,他在神京城的這座府邸,幾年來一直都隻有一些奴才在看管,賈芸府上自然不會跟這些看管府邸的奴才來往。


    就在最近,李澹白的女兒李飛雪,突然從揚州來到了神京城,住進了這座豪華府邸。


    這李飛雪來了後,主動上門拜訪了卜五娘,還主動邀請卜五娘去她府上做了一次客。


    卜五娘以及賈芸府上的丫鬟、媳婦、婆子們,紛紛被這個李飛雪驚豔到了!


    因為李飛雪顏值太高了,模樣宛如天仙,還是個讀書識字的,更難能可貴的是,她還精通醫術,真真是才貌雙全了。


    而就在昨日早晨,知道賈芸休沐的李飛雪,派了個丫鬟送了副花箋來,想邀請賈芸去她府上做客,被賈芸婉拒了。


    倒不是賈芸顧慮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而是因為昨日他有事要忙。


    紫鵑得知這件事後鬱悶了,本來她對李飛雪的印象很好,還在賈芸麵前稱讚過李飛雪。


    可李飛雪一個姑娘家的,竟主動邀請賈芸這麽個已經定親的爺們去她家裏做客,紫鵑便覺得李飛雪是個狐媚子了,是想勾引她的二爺了!


    所以眼下,當李飛雪再次派丫鬟給賈芸送來一副花箋,紫鵑便情不自禁在賈芸麵前抱怨起來了。


    就連一貫賢惠的襲人,心裏也難免有些鬱悶,不過她確實是個賢惠的,哪怕心裏有些鬱悶,也沒因此在賈芸麵前抱怨,還乖乖將花箋遞給了賈芸。


    賈芸接過花箋後打開看了起來,隻見花箋裏用一種娟秀飄逸的字體寫道:


    “飛雪謹奉:因得聞賈大人事跡,飛雪甚是仰慕,故昨日送上花箋一副邀大人光臨寒舍,被大人婉拒,甚是遺憾。”


    “今日白雪依舊紛飛,所謂‘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飛雪鬥膽覥顏,再邀大人來飛雪寒舍為客,或午時或傍晚,皆可。”


    “望大人不忌飛雪乃閨閣女子,若蒙屈尊棹雪而來,飛雪則備好新酒與火爐,與大人飲酒賞雪。飛雪不才,對舞技之道略通一二,大人若有雅興,飛雪亦願為大人獻舞。”


    “此謹奉。”


    嗯,這副花箋寫得很簡單,通俗易懂,大致意思是:


    李飛雪聽說了賈芸的事跡,很仰慕賈芸,昨日邀請賈芸去她府上做客被婉拒,感到很遺憾,今日再厚著臉皮邀請,或去吃午飯或去吃晚飯,她會準備好新酒與火爐,跟賈芸一起飲酒賞雪,而且她還略通舞技,也願為賈芸獻舞。


    賈芸看完沉默不語。


    心裏尋思著:這個李飛雪對我有企圖啊!


    李飛雪雖出自商賈之家,不是官宦之女,但她的父親李澹白乃是揚州鹽商,家產頗豐,李飛雪的身份就好比薛寶釵一般。


    按理說,這樣的閨閣女子李飛雪,平日都不會輕易見外男,更別說親自主動邀請賈芸這麽個已經定親的爺們去她家裏做客了,邀請的花箋還寫得如此情濃,甚至主動提出願為賈芸獻舞……


    而在此之前,賈芸和李飛雪連一麵都未見過。


    於是便顯而易見了,這個李飛雪對賈芸有企圖!


    “二爺,上麵寫的什麽?李飛雪姑娘是不是又要邀二爺去她府上?”


    見賈芸沉默不語,紫鵑迫不及待問道。


    賈芸淡淡笑了笑,將花箋遞給了紫鵑:“你們自己看吧。”


    哪怕襲人、紫鵑在讀書識字這塊學得算不上好,但在老童生的長期教授下,也都有了不小的長進,看眼下這種通俗易懂的花箋自然是沒問題的。


    當即,紫鵑迫不及待接過花箋看了起來,連襲人都忍不住湊過去跟著看。


    看完後紫鵑鬱悶道:“哼,這個李飛雪姑娘,怎跟狐媚子似的!”


    就連襲人的臉上都難以掩飾地浮上了一些鬱悶之色。


    兩人也都看出李飛雪對賈芸有企圖了。


    賈芸問:“送花箋的丫鬟在候著?”


    襲人道:“嗯,在院門外候著。”


    賈芸道:“去告訴她,說我今日午時過去。”


    紫鵑頓時忍不住道:“二爺,你果真要去啊?”


    賈芸微笑:“人家姑娘一番好意,又是咱們府上的鄰居,我便去見見吧。”


    紫鵑還要說什麽,襲人趕忙瞪了眼紫鵑,紫鵑便不再言語了。


    襲人了解紫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若任由紫鵑繼續說下去,可能就會說出一些對賈芸不敬的話來了。


    在襲人看來,賈芸不僅是爺們,且是個很尊貴很強勢的爺們,她和紫鵑哪怕早已是名義上的房裏人,也不便管著賈芸去見李飛雪這種事,這種事也隻有卜五娘或明年過門的薛寶釵有資格管。


    當即,襲人、紫鵑走出了內書房,離開前賈芸讓襲人給他斟了杯熱茶。


    賈芸坐在書桌邊,一邊品著熱茶,一邊想著李飛雪的事情。


    雖說他已經意識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鄰居李飛雪對他有企圖,但他還是願意去見一見這個名字挺有詩情畫意的奇女子。


    揚州鹽商之女,顏值太高,模樣宛如天仙,讀書識字,精通醫術,還會跳舞,還打破常規接連兩次親自寫花箋邀請賈芸去她府上飲酒賞雪……


    這樣的奇女子,賈芸實在是很好奇!


    何況李飛雪今日送來的這副花箋,恰好也提到了《問劉十九》這首詩,而今日賈芸恰好在練書法時寫了幾遍這首詩,在賈芸看來,這或許也是種緣分了。


    至於李飛雪對自己有企圖這件事,賈芸可不會擔心,憑他如今的身份本事,豈會怕見區區一個鹽商之女?


    事實上,他身邊的女子哪一個對他沒企圖呢?哪怕是襲人、紫鵑,當年想做他的房裏人,這不也是一種企圖?哪怕是薛寶釵,願意嫁給他,也是帶著她的企圖的。


    作為一個爺們,怕的不是女子對自己有企圖,而是沒有女子對自己有企圖,因為這說明了你是個廢物。


    ……


    ……


    這日中午,賈芸穿著一套勁裝,披著一件鬥篷,戴著一頂鬥笠,在於竹等三名親兵的護衛下,來到了東邊隔壁的府邸。


    府邸開著正門迎接,這是一種高規格的迎接方式了。


    在兩個丫鬟的引領下,賈芸一路穿過府邸,直接走進了後花園。


    李飛雪正站在後花園門口等著賈芸。


    當賈芸見到李飛雪,不禁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心裏感到了驚豔!


    在此之前,賈芸在這個紅樓世界見過眾多美人了,而他一直都認為,其中最美的便是秦可卿。


    而眼下他才剛見到李飛雪,便覺得此女的容貌可以跟秦可卿媲美了!


    隻見這李飛雪,一襲白衣,跟天空正在下著的雪花很搭配,一頭青絲插著玉簪,眉若輕煙,肌膚如脂,氣質高雅出塵。


    在賈芸看來,倒是有種類似於《神雕俠侶》中小龍女的感覺。


    “好一個李飛雪,果然美若仙女!”


    賈芸心裏默默讚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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