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她住的榮慶堂經常熱鬧。


    最近一年來,榮慶堂變得格外熱鬧,因為賈璉把王熙鳳這個很會討賈母歡心的鳳辣子給娶來了。


    不過,榮慶堂在中午時一般不會很熱鬧。


    所謂晨昏定省,早晨省視問安,晚間服侍就寢,賈母中午又習慣了午休,中午一般不會有很多人去榮慶堂。


    這日下午,午休結束的賈母,正坐在榮慶堂明間裏,跟幾個高年有體麵的老嬤嬤閑聊取樂,為首的是賴嬤嬤。


    賴嬤嬤等幾個老嬤嬤,雖都是賈府的奴才,眼下卻都坐在了小杌子上。


    賈府風俗,年高服侍過父母的奴才,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麵。


    因此,在賈母跟前,賴嬤嬤這幾個老嬤嬤一般都可以坐在小杌子上,而像尤氏、王熙鳳、李紈這種孫媳輩的一般都得站著。


    邢夫人、王夫人這種兒媳輩的可以坐椅子,迎春、探春、惜春以及以後會來的林黛玉、薛寶釵這種小姐們,有時坐椅子,有時坐炕上。


    至於大臉寶,呃,經常坐在賈母懷前。


    眼下的榮慶堂裏除了有賈母、賴嬤嬤等幾個老嬤嬤,少不了的還有一群丫鬟、媳婦、婆子,包括了鴛鴦、鸚哥。


    跟襲人一樣,鴛鴦、鸚哥也都比兩年前長大了些,更加可以看出是美人胚子。


    正當賈母跟賴嬤嬤等幾個老嬤嬤閑聊取樂時,隻聽後院中有人笑道:“我來遲了,不曾迎接幾位大娘!”


    粉麵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隻見一群媳婦、丫鬟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個美人,從榮慶堂後房門進來。


    這美人,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


    這美人,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褙襖,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係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


    如此風騷的造型,不是王熙鳳是誰?


    賴嬤嬤等幾個老嬤嬤,紛紛起身跟王熙鳳客套起來,賴嬤嬤說的是:“奶奶可別折受我們了,雖說我們幾個歲數上比你大得多,分位上可比不過奶奶你金貴,我們都是奴才。”


    “我們來府上,隻要老太太、太太、奶奶們不嫌棄,願意見一見,就感激不盡了,哪裏還有讓奶奶你迎接的道理。”


    王熙鳳笑道:“大娘們的分位雖不高,我可知道,你們幾個可都是財主,尤其是賴大娘你,我不僅怠慢不得,還得在你們麵前討個好,日後咱們老太太過壽辰,我若是窮得送不起壽禮了,便去找你們幾個借個三二百兩銀子。”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賈母笑道:“你這個潑皮破落戶兒,這個時候不忙嗎?又跑到我這裏淘氣什麽?”


    她對王熙鳳這個孫媳實在是喜愛,不僅可以管理內宅,還很會逗她發笑,也很會追捧她。


    王熙鳳笑道:“我這不是怕老太太悶得慌,中午聽了件有趣的新聞,想著中午老太太應該在午休,便沒好立刻來告訴,現在眼巴巴跑來了。”


    賈母笑道:“你又聽了什麽有趣的新聞了?”


    王熙鳳笑道:“今兒早晨老太太不是打發我派個管事媳婦去珍珠那丫頭家裏幫忙料理喪事麽,我這次聽到的新聞就跟這喪事有關。”


    賈母好奇:“哦?珍珠這丫頭家裏辦喪事,還能辦出有趣的新聞來?”


    王熙鳳道:“可不是麽。”


    賈母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快說來。”


    王熙鳳道:“就在今兒上午,西廊下的芸哥兒去珍珠家裏探喪上祭了。”


    賈母疑惑:“那芸哥兒跟珍珠家裏認識?”


    王熙鳳道:“珍珠有個哥哥叫花自芳,這花自芳跟芸哥兒是相與交結的。”


    賈母點頭:“既是如此,那芸哥兒去探喪上祭也是應當的。”


    王熙鳳道:“老祖宗,事情沒這麽簡單,今兒上午,芸哥兒不是一個人去花家探喪上祭的,還帶著兩個他相與交結的金貴公子一起去的。”


    賴嬤嬤插了一嘴,笑道:“老太太、奶奶,恕我多嘴,說到金貴的公子,這世上也沒多少人比得過咱們府上的璉二爺、寶二爺了。”


    “那芸哥兒的事我也聽說了,雖說這位哥兒如今是個成器的,今年接連考中了武縣試、武府試的第一名。”


    “但他畢竟隻是府上的旁支,他相與交結的公子就算金貴,又豈能比得過璉二爺、寶二爺?”


    若是平時,王熙鳳聽到這番奉承賈璉的話,心裏一定會得意,然而眼下她心裏反而鬱悶了。


    因為在她看來,賈芸今日帶去花家的那兩位公子都比賈璉、賈寶玉要金貴。


    王熙鳳忍住鬱悶,還是按照心裏定下的計劃對賈母繼續道:“老太太,我家那位和寶兄弟兩個自然很金貴,但今兒芸哥兒帶去花家探喪上祭的兩位公子也很金貴。”


    賈母好奇:“哦?究竟是何人?”


    王熙鳳道:“聽說一個叫曹武,一個叫唐大千。”


    “曹武這位公子的爹叫曹威,現襲三等伯,擔任侍衛處內大臣,是個從一品的武官。唐大千這位公子的爹叫唐安平,現襲一等伯,好像擔任什麽火器營的翼長來著,是個正三品的武官。”


    此話一出,賴嬤嬤頓時低下了頭,心裏的尷尬自己知道。


    別看她隻是個老奴才,家裏卻很不簡單。


    她的大兒子賴大是榮國府大管家,二兒子賴二是寧國府大管家,多年來,這一家子從寧榮二府撈了大量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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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家住的是很大的大宅院。


    原著裏是這麽寫她家的花園的:那花園雖不及大觀園,卻也十分齊整寬闊,泉石林木,樓閣亭軒,也有好幾處驚人駭目的。


    賴嬤嬤的孫子賴尚榮,過著公子哥兒的生活,從小由丫鬟、婆子、嬤嬤捧鳳凰似的養著,讀書寫字,試圖走仕宦之道。


    因此,賴嬤嬤這個老奴才是有些見識的。


    她知道三等伯、從一品武官、一等伯、正三品武官這些意味著什麽,這些都是現在的寧榮二府比不了的!


    雖說寧榮二府的門楣很高,都是國公府門楣,但門楣像是外麵的麵子,而爵位、官職才是更重要的裏子。


    賈母也知道這點,所以才眼巴巴耗費先祖的餘蔭,將元春送進宮做女史去了,目的是讓元春跟去年新登基的天治帝搭上線,期待著日後能封個妃,讓賈府不僅有門楣,宮裏還能有個靠山。


    此刻,賈母聽完王熙鳳的介紹後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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