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哼”了一聲:“越來越胡鬧,你要再在我麵前胡攪蠻纏,我可要代你死去的爹好好管教你一頓了!”


    他可知道,這張黃花梨羅漢床很沉,超過百斤,而賈芸外貌上隻是個不強壯的小小少年,他絲毫不覺得賈芸可以將黃花梨羅漢床舉起。


    賈芸淡定回應:“太爺不信就讓我試試。”


    此時詹光已經好奇地走到黃花梨羅漢床邊,也稍微試了下重量,大致判斷出此床很沉,反正他是絕對舉不起來的。


    詹光道:“嘿,我說你這個哥兒,真是不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這張羅漢床連我都舉不起,你能舉得起?”


    詹光回到賈政身邊:“老世翁,我看這芸哥兒今日就是想找你要銀錢使的,或許還是故意來惹老世翁生氣的。”


    “雖然老世翁一貫好脾氣,也不是他這種旁支晚輩可以隨意冒犯的。”


    賈政看向賈芸,目露鋒芒:“你到底有何目的?”


    賈芸依然淡定:“太爺,我方才說的全是真話,太爺請給我試試的機會。”


    賈政道:“好,我就讓你試試,你若是舉起倒也罷了,若是舉不起,我可要叫下麵的人打你板子,以後你也休想再進我這府上的門了!”


    詹光嘴角劃出冷笑,絲毫不覺得賈芸能舉起如此大如此沉的黃花梨羅漢床。


    終於爭取到機會了啊!


    賈芸平複了一下心境,先將黃花梨羅漢床上擺放的幾件東西拿開。


    漂亮丫鬟春桃見賈芸外貌不凡、氣質不俗,在賈政麵前還淡定從容,便對賈芸有了好感,眼下見賈芸收拾東西,她主動上來幫忙。


    賈芸對春桃報以微笑,讓她的心裏仿若蕩開了漣漪,甚至有點羞紅了臉,心裏讚歎:“這位哥兒我以前竟沒見過,年齡不大卻長得好俊了!”


    幾件東西都拿開後,賈芸蹲下身子,雙手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抓住了黃花梨羅漢床,隨即用力舉了起來。


    賈政、詹光、春桃三人頓時都驚住了……


    還沒完,緊接著賈芸又小翼地放下左手,隻用一隻右手擎著諾大一張超過百斤的黃花梨羅漢床。


    賈政、詹光、春桃更驚住了,都看得目瞪口呆……


    春桃一邊驚奇地看著,一邊在心裏讚歎:“原來這哥兒不僅長得好俊,還有一身神力呢!”


    賈芸故意擎了十幾秒才將黃花梨羅漢床放回原位,此時的賈政已經從驚奇中緩過神:“芸兒,你好大的力氣!”


    賈芸謙遜一笑:“太爺現在知道我方才沒有說大話誆騙你了。”


    賈政讚歎:“真是奇事,你才那麽點子年紀,竟有了這麽強的身子。”


    賈芸道:“我想此事功在先祖,我有幸跟太爺共一個先祖。”


    “雖然我沒能見到先祖當年的風采,但在我想來,先祖當年是軍中武將,隨太祖皇帝征戰天下受封國公,一定是個身強力壯的英雄。”


    “我現在能有這樣的身子,應該就是先祖的遺傳。”


    賈政聞言點頭,麵露笑容:“這倒是了,說的在理。如今你有這樣大的一把子力氣,確實適合走武舉一途了。”


    詹光又上起了眼藥:“老世翁別怪我多嘴,考武舉可不僅力壯就可以的。”


    “武舉不僅要考外場的弓馬技勇,還要考內場的策論武經。”


    “據我所知,對大多數武生而言,內場的策論武經比外場的弓馬技勇更難應付,不少弓馬技勇厲害的武生都敗在了策論武經中。”


    “慶朝開國以來幾次變更武舉製度,如今策論武經考的是策一篇、論二篇,策題出自《孫子》、《吳子》、《司馬法》,論題隻從《論語》、《孟子》出。”


    “考試難度較之舊年明顯降低,但也不是可以輕易做到的。”


    “方才我聽老世翁說,芸哥兒在讀書上沒什麽能為,因此便覺得,哪怕他有一身神力,想通過武舉高發,難度也很大。”


    “何況,即便不去想那策論武經,弓馬技勇的考試中也包括了騎射、步射、硬弓、大刀四種。”


    “芸哥兒憑借一身神力,縱然可以應付硬弓、大刀兩關,騎射、步射也是問題,需要有騎馬射箭的天賦和長久的練習。”


    賈政聽完這番話,臉上的笑容又收起來了。


    賈芸看了眼詹光,心裏感歎此人並非才疏學淺之輩,有真才實學,此人這番話並非無稽之談,有道理。


    前世讀紅樓,賈芸就覺得詹光不簡單。


    詹光能說會道,慣會討賈政歡心,他還幫賈政處理俗務,還參與了大觀園的規劃設計,還擅長繪畫,連審美獨特的賈寶玉都誇他的工細樓台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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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如此,他才會成為原著裏出場次數最多的清客相公,也深受賈政器重。


    至於他在賈政麵前的阿諛奉承,賈芸不覺得多討厭,知道這是他所在時代普遍的一種文人謀生方式。


    隻是賈芸沒想到,詹光竟如此小心眼,如此喜歡針對他,今日之事讓賈芸討厭上這廝了。


    賈芸心想,這廝未來應該會後悔今日對他的所作所為。


    賈芸對賈政恭聲道:“太爺,我方才說了,最近我不僅身子變強了,記性也變強了,我也已經立誌要為了武舉勤奮苦練苦讀。”


    “我鬥膽向太爺保證,隻要太爺願意援助我,借我銀錢,介紹我去上等私武學,憑我的身子、記性、勤奮,不僅可以應付硬弓、大刀兩關。”


    “騎射、步射兩關也可以應付,內場的策論武經同樣可以應付,哪怕考不上武進士、武舉人,考個武秀才是不難的。”


    這說法跟他此前對卜五娘的說法有所不同。


    他跟卜五娘說的是,哪怕考不上武進士,考個武舉人是不難的,至少也會是個武秀才。在賈政麵前,他收斂了些,不想讓賈政覺得他狂妄。


    沒等賈政回應,賈芸又道:“記性變強這件事,同樣口說無憑,我現在也可以給太爺展示。”


    賈政這次沒像方才那般不信了,賈芸已經證明了一身神力,而且賈芸進入外書房到現在一直表現得淡定從容。


    連詹光都覺得賈芸不像在說大話吹牛,心裏不安起來。


    賈政道:“一身神力方便展示,記性你又能如何展示?”


    賈芸道:“倒也方便,太爺可以挑本書,從書中挑選數百字,隻要難度不是很大,我默讀三遍就可以背誦出來。”


    詹光下意識又想罵一句“信口雌黃”,由於剛才被賈芸的一身神力驚奇到,詹光忍住了這句,卻又忍不住道:


    “芸哥兒方才展示的神力確實讓人驚奇,但你不要因此就驕傲起來。如果你真有這般記性,豈不跟你的一身神力一樣堪稱神奇了?”


    “天下奇事雖多,也不會一下子在你身上發生兩件,不會既讓你有了一身神力還讓你有了神記性。”


    賈芸沒搭理詹光,麵對賈政道:“勞煩太爺試我一試便知真假。”


    賈政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向書架。


    書架,又稱書格,是專門放書的格架,它跟書櫥的區別在於,它沒有門,四麵透空,隻在每層兩側及後麵各裝一道圍子。


    榮國府是武勳府邸,出過賈源、賈代善兩代武將,兩人還都是國公,但從賈政這代起就已經變成詩書仕宦之族、詩禮簪纓之家。


    現在的榮國府,書櫥、書架是府裏書房、客廳的必備之物。


    賈政這個外書房裏就有多個書櫥、書架,裏麵擺放了很多書籍。


    站在一個書架前,賈政猶豫起來,一時間不知該挑哪本書測試賈芸,於是轉身問賈芸:“可讀四書?”


    賈芸坦然道:“慚愧,迄今隻讀過《大學》、《論語》,未讀《孟子》、《中庸》,《大學》、《論語》也讀得淺薄。”


    賈政再問:“五經都未讀?”


    賈芸再道:“都未。”


    四書是《大學》、《論語》、《孟子》、《中庸》,五經是《周易》、《尚書》、《詩經》、《春秋》、《禮記》。


    在慶朝,讀書一般先讀四書再讀五經,認為四書是五經的階梯,要先上階梯,才能讀好五經。


    四書裏,《大學》又被認為是“初學入德之門”,讀四書要先讀《大學》,再讀《論語》、《孟子》,最後讀《中庸》。


    現在隻是個小小少年的賈芸,隻讀過《大學》、《論語》,且讀得淺薄。


    賈政弄清此事後,便從書架上拿出一本五經裏的《春秋》,翻了翻,從中找出數百字,指給了賈芸。


    賈芸當即全神貫注,將這數百字默讀了三遍,隨即便背誦起來:


    “莊公四年。”


    “【經】四年春王二月,夫人薑氏享齊侯於祝丘。三月,紀伯姬卒。夏,齊侯、陳侯、鄭伯遇於垂。紀侯大去其國。六月乙醜,齊侯葬紀伯姬。秋七月。冬,公及齊人狩於禚。”


    “【傳】四年春,王三月,楚武王荊屍,授師孑焉,以伐隨。將齊,入告夫人鄧曼曰:“餘心蕩。”鄧曼歎曰:“王祿盡矣。盈而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武事,將發大命,而蕩王心焉。若師徒無虧,王薨於行,國之福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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