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標致的美人!”


    賈芸看著站在庵門口的妙玉,心裏不禁感歎,今生他見的美人可多了,且都當皇帝了,連他都如此感歎,可見妙玉著實是個美人了。


    妙玉的目光跟賈芸的目光剛在空中交接,妙玉便避開了自己的目光,難得出現了一點害臊之態,本來她就是賈芸的半個粉絲,賈芸又是當今皇帝,眼下初見,賈芸的年輕英武也讓她有所驚豔。


    “皇上請!”賈母恭聲道。


    “一起。”賈芸客氣了一句,率先走向了庵門,走向了站在庵門口的妙玉,賈母眾人緊隨其後。


    眼看著賈芸走到了自己麵前,妙玉道:“帶發修行之人妙玉,見過皇上。”


    雖未行跪拜大禮,但語氣神態都算恭敬,自稱竟是“帶發修行之人”,這一幕,讓了解她性格的林黛玉、探春都感到有趣。


    林黛玉、探春都認為,妙玉眼下之所以如此,原因在於皇帝駕到了,事實上,還有個原因在於,妙玉是這位皇帝的半個粉絲,否則,哪怕是接待皇帝,很孤傲的妙玉也不會如此。


    賈芸凝視著妙玉,微微一笑:“南宋詩人範成大所作的一首詩中有句‘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你這樣的修行之人可謂是位檻外人,而朕雖是皇上,也不過是個檻內人。”


    “千年鐵門檻”指的是長久顯赫的家世。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這句詩的意思便是,一個人哪怕有長久顯赫的家世,最終的歸宿也不過隻是一個墳丘。


    顯然,賈芸眼下說的這番話帶著禪意,別說賈母、王夫人了,就連李紈、三春都有些聽不懂,就連林黛玉都有點不明白,眾人或多或少都感到詫異了,但有一點還是能聽出來的,那就是賈芸對妙玉挺客氣的。


    妙玉則突然驚喜得愣住了:“……”


    在她看來,宋朝以後就沒什麽好詩了,隻有一句詩是好的,那便是南宋詩人範成大的這一句。


    也正是因為這句詩,她才自稱為“檻外人”,認為自己看破了名利,看破了生死,其他所有人,包括了賈母、賈寶玉,甚至包括了賈芸、薛寶釵,都被她視為“檻內人”。


    呃,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見得妙玉有多麽孤傲了,她還年輕得很啊!


    雖說妙玉自稱“檻外人”,但她住進大觀園才幾個月罷了,此事她從未跟榮國府的任何人提過,包括了林黛玉,眼下賈芸突然提到此事,便讓妙玉在驚喜之餘,也驚奇得愣住了。


    賈芸見妙玉愣住,微笑道:“莫非你不喜朕的這種說法?”


    妙玉反應過來後忙道:“豈敢,我雖喜歡,隻怕冒犯了皇上。”


    賈芸微笑道:“喜歡便好,冒犯談不上,走吧,今日就由你這個檻外人帶朕這個檻內人進你這座庵裏瞧瞧,放心,朕叨擾片刻便會離去,不會多待。”


    妙玉難得抿嘴一笑:“皇上請!”


    當即,賈芸、妙玉以及賈母眾人,走進了庵門,走進了院中。


    妙玉看著賈芸的身影,心裏悄悄感歎著:“莫非我和他之間有莫大的緣分?否則我作為檻外人,為何偏偏早就對他關心起來?方才他又怎會主動提到範成大的這句詩,還在我麵前自稱檻內人?”


    雖說已是秋日,但並非深秋時節,在今日明媚陽光的照耀下,櫳翠庵中依然呈現出一些花木繁盛的景象,房舍被繁盛的花木簇擁著,不難相見平日這裏是格外幽靜的,加上櫳翠庵又位於大觀園內,屬實是個適合妙玉修行的好地方。


    如此才合理,若櫳翠庵的環境不好,以妙玉的性格,原著裏她就不會一直待在櫳翠庵直到最後遭禍了,必定早就搬走了。


    賈芸對妙玉笑道:“到底是你這種檻外人修行的地方,比別處越發幽靜,顯得超凡脫俗了。”


    這話又合了妙玉的心意,妙玉又抿嘴一笑。


    賈芸心裏則玩味地想著:“我今日在妙玉跟前這般態度,是不是有些添狗的感覺了啊?”


    好像是啊,不過他自己不這般認為,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他撩妙玉的一種手段罷了,也是一種別樣的趣味。


    這時,眾人走到了東禪堂外,東禪堂裏供著菩薩凋塑,名為東禪堂,事實上是櫳翠庵供佛的香堂。


    “皇上可進去見見菩薩?”妙玉微笑著問。


    賈芸微笑著回應:“朕今日就不見菩薩了,別屋坐一會子,吃你這裏的一杯茶,隻是不知你舍不舍得?”


    妙玉笑道:“雖說我這裏並非什麽富貴鄉,但好茶還是有的,既是皇上來了,豈有不招待之理?”


    賈芸笑道:“如此便有勞你給朕斟一杯茶來,放心,朕隻吃你一杯,不會多吃,一則多吃了怕你心疼。”


    此話一出,賈母等人都不禁笑了,妙玉也笑了。


    賈芸繼續道:“二則,有道是‘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驢了’,眼下朕既是來到你的修行之所,哪怕想要多喝茶解渴,也隻能品一杯了,朕可不想在此淪為蠢物惹你笑話。”


    妙玉:“……”


    什麽情況啊這是?


    妙玉覺得自己跟賈芸越發有緣分了,因為賈芸眼下引用的這句話,也是她很喜歡的,眼下賈芸的這番話,又合了她的心意了!


    賈母、王夫人、李紈、王熙鳳、林黛玉、三春,以及跟著的鴛鴦、茜雪等下人,紛紛都詫異了,賈芸這位皇帝對待妙玉也過於客氣了吧?


    妙玉竟突然有點臉紅了,一時間也不敢搭話了,先將賈芸、賈母等人帶入了一間堂屋坐下,然後親自去烹茶。


    片刻後,妙玉用一個海棠花式凋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托著一個珍貴的斝,斝裏盛著茶,來到了賈芸麵前:“皇上請用茶。”


    賈芸接過了斝,端詳了一番,隻見此斝帶著一隻耳,斝之上鐫著“(分瓜)瓟斝”三個隸字,另有一行小字,寫的是“晉王愷珍玩”,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於秘府”。


    顯然,這屬實是一個珍貴的斝了,這種斝即便皇宮裏都罕見,而榮國府都沒有這種斝。


    賈芸端詳了一番後,便對妙玉笑道:“你這斝倒是一件古玩奇珍。”


    妙玉道:“此斝還是早年我家裏的長輩賜予我的,平日我不用它的,今日是皇上駕到,我才將它拿了出來。”


    賈芸點了點頭:“雖說到了你這裏,哪怕是古玩奇珍,也不過隻是俗器罷了,但你今日特意將此斝拿出給朕斟茶,這便也是朕的榮幸了。”


    妙玉心裏又歡喜起來,賈芸的這句話又合了她的心意了呢!


    妙玉對著賈芸嫣然一笑。


    賈芸品了一口茶,然後對妙玉微笑道:“這是老君眉?”


    妙玉眼睛一亮:“正是,皇上是懂得品茶的。”


    賈芸又品了一口茶,然後微笑道:“這烹茶的水怕也不尋常,品起來竟有些像是雪融化出來的水似的,而且還有點梅花的味道。”


    妙玉眼睛更亮了:“皇上連這也品得出來?”


    賈芸微笑問:“莫非我說對了?”


    妙玉點頭:“是的,皇上說對了,不瞞皇上,當年我在蘇州玄墓蟠香寺修行的時候,收集了梅花上的雪,一共隻收集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日皇上駕到,我才特特的拿了出來。”


    賈芸玩味一笑。


    賈母忍不住笑著開口了:“你還真真是個講究之人,不愧是官宦世家出來的。”


    妙玉聽到這句話,心裏便有點不喜了,我現在可是看破了名利的檻外人呢,而且我和賈芸這個皇上正聊得投機呢,你這個糟老太太幹嘛突然插嘴,提什麽官宦世家哦!


    當然,妙玉雖很孤傲,也不會孤傲到輕易給賈母臉子瞧,何況眼下有她很有好感的賈芸在場。


    妙玉對著賈芸嫣然一笑,然後對賈母道:“我這就給老太太也斟茶來。”


    說完妙玉便轉身走開。


    賈芸則玩味一笑,心想:“我今日這添狗做得很有技術含量啊!”


    他已經看出,妙玉對他的態度很好,也很在意他了。


    他記得,眼下他所用的這個斝,原著裏是薛寶釵用過的!


    原著裏,能被妙玉瞧得起的人屈指可數,賈寶玉算一個,薛寶釵、林黛玉也都算。


    因為如此,當賈母帶著劉姥姥、賈寶玉、薛寶釵、林黛玉等眾人到訪櫳翠庵的時候,妙玉特意拿出了兩個貴重的斝,分別給薛寶釵、林黛玉使用,其中,薛寶釵使用的便是今日妙玉給賈芸使用的這一個。


    妙玉當時給林黛玉使用的那一個斝,外形似缽而小,斝之上鐫著三個垂珠篆字,寫的是“杏犀斝”。


    妙玉當時給賈母使用的則是一個成窯五彩泥金小蓋鍾,賈母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給劉姥姥喝了,妙玉因此嫌小蓋鍾髒了要扔掉,賈寶玉勸她將這小蓋鍾送給劉姥姥,這麽一個小蓋鍾可是價值不菲的,若拿去賣掉能賣不少銀子的。


    妙玉同意了,不過她也說了,那個小蓋鍾是她沒用過的,若是她用過的,她就是砸了也不會給劉姥姥。


    呃,哪怕妙玉有潔癖,這麽一件事,也能說明她的孤傲了。


    另外,原著裏,妙玉也隻是在給薛寶釵、林黛玉、賈寶玉烹茶的時候,用的是她在蘇州玄墓蟠香寺修行時收集的梅花雪水,給賈母烹茶,用的也不過是舊年的雨水,可見在她心裏,相比於賈母,更在意薛寶釵、林黛玉、賈寶玉。


    而今日妙玉給賈芸烹茶,用的便是她收集的梅花雪水!


    不是賈芸自戀,妙玉的這種態度,確實說明了她很在意賈芸了,否則,哪怕賈芸是皇帝,妙玉今日也多半不會拿出那個珍貴的斝來給賈芸使用,也多半不會用她收集的梅花雪水給賈芸烹茶。


    妙玉離開了一會兒後又返回,這次她依然端著海棠花式凋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不過,這次的小茶盤上托著的不是珍貴的斝了,而是一個成窯五彩泥金小蓋鍾,正是原著裏妙玉接待賈母時,給賈母使用的那一個。


    這個成窯五彩泥金小蓋鍾,其實也是古玩奇珍,價值不菲,但比起方才賈芸使用的那個斝,珍貴程度就要差不少了。


    事實上,妙玉還藏著一個“杏犀斝”,也就是原著裏她給林黛玉使用的,但她心裏對賈母不是很在意,不願將“杏犀斝”拿出來給賈母使用。


    不過,由於方才她是用梅花雪水給賈芸烹茶的,這次給賈母的茶,也是用梅花雪水斟的,這方麵算是賈母沾了賈芸的光了。


    此刻,賈母接過了成窯五彩泥金小蓋鍾,喝了幾口笑道:“確實是好茶,茶好,水也好,這斟茶的小蓋鍾也是好的。”


    妙玉不是很在意賈母,而賈母也不怎麽瞧得起妙玉,在賈母心裏,妙玉雖出自官宦世家,但那官宦世家已經敗落了,如今的妙玉,不過是一個寄居在榮國府的帶發女尼罷了。


    若非妙玉長得很漂亮,加上好歹有過不俗的家世背景,那麽,賈母對待妙玉可就不會多客氣了。


    眼下,賈母其實並不覺得妙玉烹來的這杯茶有多好,她見賈芸對妙玉很客氣,還稱讚了此茶,她才跟著稱讚的。


    這時,賈芸凝視著妙玉問道:“冒犯一下,請問你芳齡幾何?”


    妙玉:“……”


    心想,之前你還是那般好的妙人,怎突然問出這種問題了呢?莫說我是個修行的檻外人了,哪怕是尋常閨閣女子,也不便被男子當麵問起芳齡啊,唉,念在你是皇上的份上,也念在你之前表現讓我喜歡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吧!


    想到這裏,妙玉道:“十八了。”


    賈芸微微一笑:“如此看來,朕跟你倒是有緣分,朕也十八,你我同庚。”


    妙玉有點害臊,頭微微低垂了……


    作為賈芸的半個粉絲和《慶報》的忠實讀者,妙玉早知賈芸的歲數,也早知自己跟賈芸同齡,隻是,眼下賈芸當麵說出此事,還說兩人有緣,這便顯得有些臊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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