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翌日, 湫?睜眼的時候,天才將亮,??裹著被子發了會呆,女侍悄無聲息進來伺候。


    錦被滑落, 玉足觸?, 女子一身冰肌玉骨, 遍布星星點點的青紫, 指印淤痕, 近身伺候的兩個從侍看得臉紅眼熱, 手上?不敢出半分差錯, ??衣束發,動作輕柔, 整間內殿, 靜得連呼吸聲??聽不見。


    湫?手指頭懶洋洋?勾著一串瑪瑙手釧, 覺得殿內氣氛有些凝滯, h?頭一看,男人倚靠在屏風前,眼眸含笑,那張在??清冷的臉, 此刻是春風得意,訴不盡的風流。


    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見被發現了,秦冬霖徑直走過來,伸手攏了攏??高高束起的馬尾, 像捧著一汪會流動的水, 發絲從指縫間悄然溜走,觸感令人流連,他不甚在意?垂眼, 問:“要出門?”


    湫?點了下頭,皺著眉嘖了一聲,將滿頭青絲從他手中抽出,抱怨似?道:“別弄,才束好的,容易亂。”


    “去哪?”


    “找妖月他們說點事。”湫?側過身,隨口問:“出?麽事了?”


    ??對著銅鏡小心翼翼?描花鈿,秦冬霖看著,修長的手指懶散?落在椅背上,聲音如山澗的清泉:“要不要見一見程翌?”


    湫?停下動作,像是想??了?麽,問:“他要死了?”


    秦冬霖慢慢眯了下眼,並不否認:“孚祗和南柚專為血蟲之事而來,程翌身上隻有一條,還有一條血蟲不見蹤影,他嘴硬,不肯說,還敢??口s?此為要挾提條件。”


    他揉了下??的耳朵尖,動作溫柔,話語?凝著冰霜:“我沒耐心跟他耗,準備用搜魂術。”


    “去看看?”


    湫?將手鐲放h?妝奩盒,托著腮思考了半晌,點了下頭,道:“也行。”


    中正?二司審人的手段??知道,隻要進去,一條命就丟了半條。程翌原本就沒有肉身,還被強行抽離血蟲,進?二司待了?麽兩個月,再施展搜魂術,必死無疑。


    事情???裏,也該做個了斷。


    湫?進中正?二司的時候並不多,??不太喜歡陰森的環境,從?宮進去,彎曲小道兩側,身著中正?二司官服的人俱屏息凝神,無聲行禮,再朝前走一段路,拐一道彎,眼前視線豁然??朗。


    一個巨大的被掏空的巨穴,被靈光分割為數個小的區域,每一塊小區域??是關押v?犯的刑區,根據他們所犯事情的輕v?判別,而基本上,能被移交??中正?二司處理的,嘴裏??有關係v?大的需要撬??的東西。


    肅穆的正堂,兩邊牆麵上掛著血淋淋的刑具,有的還帶著卷起的肉絲和骨頭渣,配著四周陰森森的火把,看著?分滲人。


    婆娑,妖月和長廷早早就??了。


    妖月是?裏的老常客了,根本不進轄區看那些血淋淋的場麵,??和婆娑上前見禮之後,各自在座椅上坐了下來。


    長廷?次也來了中州,剛跟著婆娑和司裏的守衛將各個牢區走了一遍,臉色不算太好,見了秦冬霖和湫?,勉強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湫?和妖月臉上頓時浮現出如出一轍的同情神色,前者毫不避諱???始挖人:“長廷你就別在?二司任職了,來長老院幫我管事也行,日日輕鬆,還不必接觸?些血腥的場麵。”


    妖月一聽,覺得自己有解放的希望,也來了精神,麵不紅心不跳???始胡編亂造:“長老院的活最輕鬆,瑣事自有朝臣管,大事全被?二司包攬,我們一不需要為小事勞心勞神,二不需要跟罪大惡極之徒鬥智鬥勇,?份活,真的。”


    “誰幹誰知道。”


    長廷被??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帶偏,求助似?看向秦冬霖。


    秦冬霖不輕不v??捏了下湫?小小的拇指骨節,問:“我人還在,就??始撬牆角?”


    妖月前兩個月就告了長假,招搖怕人多口雜,牽扯出昔日趙家的事,也不肯入長老院。


    婆娑,長廷,淞遠??在?二司主事,???邊一個幫手??沒有。


    湫?看了看秦冬霖,眼往下一垂,唇角一抿,神情s?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委屈,而偏偏,??又不??口。


    是那種一眼就能看穿的拙劣演技,?偏偏叫人無從抵抗。


    長廷內心頓時警鈴大作。


    從小跟在秦冬霖身邊,湫??樣的神情,他看了沒百次,也有?次。


    他家少君,沒一次是能硬下心躲過去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冬霖伸手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眸,無聲妥協:“讓他去頂妖月的職,等妖月長假結束再h?來。”


    聞言,妖月朝長廷友好?笑了笑。


    婆娑別有深意?拍了下他的肩。


    長廷舉目四望,徹底絕望。


    不多時,孚祗和南柚也??了,程翌跟血蟲融合太久,血蟲畢竟是域??之物,等他死絕,還需要孚祗出手清理下現場。


    湫?見??南柚,眼神一亮,果斷舍棄了秦冬霖,親親密密?挽了後者的胳膊,哼唧唧的撒嬌,沒骨頭一樣?靠在??肩上,愜意得眼睛??眯起來。


    秦冬霖掃了眼瞬間空落落的手腕,須臾,無聲笑了下。


    宋湫??看菜下碟,見人撒嬌的本事,越發長進。


    南柚明豔大方,隨意一坐,神主夫人的威儀顯露無疑,宋湫?則不同,小小的臉,圓圓的眼,笑起來全身上下??透著一股稚氣,隻要不刻意動怒擺臉,便誰也嚇不著。


    ??仿佛天生就該被人捧著,哄著。


    見時間差不多了,眾人落座,妖月和婆娑親自前往最內圈的轄區,將程翌押了出來。


    其實不必要?麽大費周章,因為程翌的樣子?分淒慘,說隻剩一口氣也不為過。


    他沒有肉身,隻剩一團縹緲的神識,中正?二司的刑法包羅萬象,有針對肉身的,也有專門針對神識的。看得出來,程翌在?裏吃了不少苦頭,神識已經虛弱得如風中的燭火,單薄得像隨時要消散在半空中。


    南柚和湫?肩抵肩靠著,??伸手撫了撫後者如絲綢般的長發,聲線輕柔:“我聽說,?人從前欺負過你?”


    湫?連著點了好幾下頭,縮著身子往??那邊靠了靠。


    宋湫?深諳俘獲人心之道,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讓人心疼的機會。


    南柚輕聲安慰??:“等會讓孚孚引動魂焰,為他施展搜魂術,?樣??痛苦一些。”


    湫?有些好奇?壓低了聲音問:“神主叫孚孚?”


    南柚麵對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h?答?個問題,??捏了下湫?軟乎乎的手指,也跟著小聲道:“是我從前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情侶之間的小愛稱啊。


    湫?很羨慕,??不知道如何稱呼秦冬霖。


    ??習慣了連名帶姓的使喚他,又覺得生疏,秦少君,君主?些,他聽了就??始皺眉,郎君?詞根本叫不得,能輕而易舉讓男人無節製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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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邊意見無法統一。


    ?就?分難辦。


    程翌癱坐在冰冷的黑沉石?麵上,一張清俊的臉被無數條猙獰劃痕破壞得支離破碎,他費力?抬頭,看向秦冬霖,看向那位能將血蟲抽離的域??神主,最終,目光落??湫?那張精致的芙蓉麵上。


    兩人對視,他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


    ?是受了星冕記憶的影響,即使那人已經死去,作為他的一塊骨,他也??心底裏不願意s?如此狼狽的形象出現在宋湫?麵前。


    ?年前,中州秘境中,他被星冕帶走,共享了星冕的全部記憶。


    那種求而不得,耿耿於懷,即使作為一塊骨,也被壓得許久無聲。


    但他和星冕,其實不能算同一個人。


    他是程翌,有自己的曲折身世,迫不得已,他不是秦冬霖,也不是駱瀛,他想出人頭?,一切??得靠自己籌謀策劃。


    從小他就知道,隻有努力成為人上人,才有資格追求別的東西。


    男人,若是沒有權勢?位,即使身邊有女人陪著,也是索然無味。


    哪怕今時今日,程翌跪在?裏,也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就算有錯,也是錯在莫長恒突然的善心,錯在老天沒再多給他幾年時間。


    事已至此,成王敗寇,?最後的結果,他認了。


    湫?看著程翌,長指繞著垂落在臉頰邊的青絲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看著那張臉,那雙眼,??隻是不適?皺了下眉,心中沒?麽波瀾。


    “還看?”??勾了下唇,身子往前傾了些:“眼睛不想要了?”


    說完,??看向秦冬霖,有模有樣?告狀:“他看我。”


    “嗯。”秦冬霖習s?為常?哄??:“你好看。”


    妖月和長廷簡直無語,饒是見慣了各種世麵的婆娑,也忍不住扯了下唇。


    程翌慢慢?垂了下頭。


    無話可說。


    看,不論是星冕,還是程翌,至死??沒能得??自己想得??的東西。


    越不擇手段,就越望塵莫及。


    “孚孚。”南柚看向氣質高華,溫潤無聲的男子,道:“施展搜魂術吧。”


    霽月光風的神主頷首,從椅子上起身,看了眼秦冬霖,對視後,雙手抬??了半空中,寬大的袖袍無風而動,袖口處繡著的柳葉像是突然活了過來,磅礴浩瀚的生命力如浪潮般湧動起來。


    程翌像提線娃娃一樣被扯了起來,隨著魂焰的灼燒,神情扭曲??了極點。


    南柚一下下撫著湫?的後背,輕聲細語?道:“別怕。”


    妖月不忍直視?捂了下眼。


    ??其實很多次想提醒?位對別人清清冷冷,偏偏吃湫?撒嬌?一套的神主夫人,那位喜歡哼哼唧唧菟絲花一樣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其實比誰??能??。


    搜魂術?些東西,??是??曾經玩得不要了的。


    片刻後,孚祗長袖老老實實落下來,麵對幾雙眼睛,他唇角微動,聲音清徐:“趙招搖。”


    湫?和妖月同時直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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