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網吧相對來說很安靜,隻能聽到網民們時不時敲擊鍵盤的聲音,陳光微微一怔,隻覺得臉上的表情都要崩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你家人呢?”


    陳光以前就沒怎麽聽羅晴提起過家人,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是跟父母一起生活的。


    羅晴半低著頭,將下巴埋進毛衣衣領裏,聲音更低了:“高二那年,他們離婚了。”


    “沒過多長時間,他們就有了新的家庭,沒人願意管我,我就自己搬出來住了。”


    羅晴說的挺平靜的,其實確切一點來說,那個家對她更像是牢籠,對父母的期待,早就在小時候就一點點磨滅掉了,如今再提起,反倒覺得像是在講陌生人的故事。


    陳光腦子有點發沉,高二,是他離開後的第二年,他以為哪怕是沒有他,小姑娘也能快快樂樂的長大,可現在看來,事情跟他想象的出入太大了。


    他看著麵前的羅晴,心也跟著揪了揪。


    一個人的生活有多乏味寂寞,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陳光簡直不敢想象,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自己一人出來住的樣子。是了,她以前那麽膽小,別人隨便逗弄兩下就會害怕,她又是那麽脆弱,萬一又碰到了壞人,也沒人出來保護她,她會哭嗎?害怕嗎?


    不能再想了,隻憑想象,心髒就跟著緊縮成一團。


    羅晴絲毫不知男人心裏的想法,自認為很隱蔽的抬頭瞄了他一眼,見男人隻是麵色沉沉的盯著她,嚇得她連忙收回了眼神。


    陳光會不會是覺得她太囉嗦了,又或者覺得她是在賣慘,要把趕她出去吧?


    羅晴抿了抿唇,臉上還是強自保持著鎮定:“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隻不過……陳光,這餃子是我自己包的,你要沒吃的話趁熱還能吃,我就先……”


    那個回還沒說出口,就聽男人說:“方便。”


    羅晴怔了怔,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他,卻發現男人的眼底帶了幾絲血絲,眼睛看上去有點紅。


    “陳光,你哭了?”她有點驚愕。


    笨丫頭,誰哭了。


    陳光嘴巴動了動,卻是沒能說出口,強烈的酸澀感讓他喉嚨發緊,眼睛與胸口都是悶燙的。


    他眼眸下垂,視線落在了少女手中的飯盒上。


    如果他還是三年前的那個陳光,現在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羅晴抱在懷裏。可他不是,周圍的人都說他克死了父母,就連一向疼愛他的爺爺也因他而死,那段日子太過灰暗,陳光不願意再把別人扯進去了。


    他看著她,眼神漆黑:“羅羅,這頓飯我可以陪你吃。”


    羅晴眨了下眼睛,直覺男人還有話要說,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陳光低下頭,刻意避開了她的眼神,沉聲說:“我們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你如果碰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就來找我,什麽忙我都能幫,唯獨談戀愛不行。”


    *


    陸驍這一夜睡得精神萎縮。


    嶽父打起呼嚕來真不是蓋的,耳朵邊就像是放了一門大炮,那爆炸聲還是間斷性的,你以為不響了,終於能進入夢鄉了,緊接著,第二門大炮又架了起來,震得陸驍靈魂差點沒升天。


    吃早飯的時候,陸驍側過頭,忍不住對蘇睦天說:“蘇叔,您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打呼嚕,吵得老……”


    話到嘴邊,看著嶽父瞪得大大的眼睛,陸驍及時刹車,委婉地說:“有點吵了,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蘇睦天瞬間火了:“這是在我家,我女兒還不嫌我吵,你這個小沒人要的還敢嫌東嫌西?不想住就馬上收拾東西給老子滾蛋!”


    陸驍:“……”


    陸驍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蘇叔,我怎麽就成了小沒人要的了?”


    蘇酥聽見這話,將腦袋埋得低低的,瘋狂扒飯。


    起床那會,她爹非要把男朋友趕走,蘇酥就拿當初陸驍忽悠她的那套跟她爹說了,不過用詞什麽的,她就稍微的修飾了一下。


    社會哥那愛打牌的媽媽,變成了每天沉浸美容不問家事的便宜媽,爸爸則是一心撲向事業,隻會往家裏打錢不管孩子,至於爺爺,還是那個不太可愛隻會拿拐杖打孫子的暴躁爺爺。


    男朋友也就兩個優點,有錢,對她好。


    雖然這兩點她老爹都不怎麽看得上就是了。


    蘇睦天就白了他一眼:“你難道不是被家裏人趕出來的?”


    陸驍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蘇酥,對方卻是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蘇睦天喝了口豆漿,悠悠出聲:“混小子,你這做人可真夠失敗的,家裏家裏沒人喜歡,學校學校也不招老師待見;而我女兒就不一樣了,我從小就疼她,她人也乖,不是老子吹,你出門打聽打聽,這方圓十裏就沒長輩不喜歡我家乖女兒的,她在學校還是一等一的優等生,就算我不說,你自己摸著良心告訴我,你哪點配得上我女兒?”


    陸驍:“……”


    這一瞬間,他突然就心疼起了那些天被他打跑的情敵。


    陸驍憋了半天,吐出來一句:“可我有一顆愛她的心。”


    蘇酥差點噴笑,抱著碗的手瘋狂抖動。


    她抖了半天,用胳膊碰了碰蘇父,小聲地說:“爹爹,我早上怎麽跟您說的?他是我男朋友,不說別的,您總要顧忌一下女兒的麵子吧?”


    “這人是我挑的,您再訓斥下去,都把人給訓傻了……”


    蘇睦天有點不渝的拉下臉,到底還是在意女兒,看了他一眼,勉強開口:“既然你是我女兒挑的男朋友,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飯你會做吧?”


    陸驍拿著筷子的手微頓,抬頭看他。


    蘇睦天橫眉:“怎麽,不會做啊?”


    “我可告訴你,我家酥寶兒天生就是要享福的,不會做飯的男人她不嫁。”


    陸驍搖搖頭,態度誠懇:“蘇叔,我真沒這意思,您不知道,我家保姆有時候請假,家裏的飯都是我做的,不就是給您和酥酥做幾頓飯麽,小意思。”


    蘇睦天心裏詫異,本以為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沒想到在家還做過飯,麵上卻是不顯,點點頭又說:“我們酥寶兒天生就是要享福的,以後你可別指望她給你洗衣服拖地。”


    陸驍馬上表態:“家務活我也包了。”


    蘇睦天:“我們酥寶兒天生……”


    不等他說完,陸驍就趕緊往身上攬:“甭管是什麽,我全包了。”


    這頓飯吃的陸驍憋屈無比,他在心裏不停安慰自己,每個人生下來,就是要給別人做孩子的,認個爹怎麽了。


    更何況這爹還是他以後的嶽父,四舍五入就是他陸驍的爹了,給嶽父大人做飯,不虧。


    ……


    吃過飯,不等蘇父開口,陸驍就自告奮勇的去廚房刷碗。


    為了以後能順順利利的跟媳婦兒扯證,就要敢於麵對比石頭還要硬的嶽父。


    蘇酥趁蘇父出門遛彎,閃進了廚房。


    剛到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她家住的還是老房,廚房什麽的建造的不像新式小區那樣寬敞,人高馬大的陸驍就縮在洗碗池邊洗碗,身上圍著她為老爹買的小粉紅圍裙,手上還戴著皮手套,這場麵怎麽看怎麽滑稽。


    蘇酥有點想笑,心裏又莫名發軟,湊到少年跟前,開口:“驍哥,不然還是我來刷吧?”


    沒別的,就是覺得這麽帥一男朋友窩在廚房裏刷碗,太對不起他這張臉了。


    陸驍瞥了她一眼,勾唇笑了:“你刷算怎麽回事?萬一蘇叔看到了,咱倆就玩完了。”


    蘇酥鼓了鼓腮幫子,鍥而不舍:“這大過年的,他在家閑著沒事幹,不是出去遛彎就是跟外麵那群叔叔打象棋,沒有一兩個小時,絕對回不來!”


    小姑娘睜著圓眼,眸子裏滿是真誠,任能都能看得出,她這是在心疼他呢。


    陸驍想抬手揉揉小家夥毛絨絨的腦袋,看了一眼手上的大油手套,不得不將手又縮了回去,他歎了口氣說:“酥妹,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別說是蘇叔特意交代,就算是他不說,我也會主動攬過來。”


    也不是誇張,他女朋友白白淨淨的,就像是二陽那家夥說的,長得跟天上的小仙女似的,他哪能讓仙女的手沾上油腥味,那不合適。


    眼前的少年褪去了攻擊性,看上去就像是個很普通的鄰家大男孩,甭說,這樣不端架子不耍帥的陸驍,男友力簡直要爆炸。


    蘇酥眨了下眼,壓低聲音說:“驍哥,你低點頭。”


    陸驍沒懂,不過還是很聽話的低了低頭,腰剛跟著彎下來,唇上就多了個東西。


    軟綿綿的,就跟小果凍似的,還帶了點不知名的香味。


    小姑娘親了一下就起開了,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


    陸驍盯著她的唇瓣,紅潤潤的,原本一點都不渴的,這下被她激得舌尖發幹,他舔了舔唇,笑了:“小妮子學壞了。”


    會撩撥他了。


    住了兩天,除了嶽父的呼嚕聲讓人難忍,其他的陸驍倒是挺適應的,換個方式想想,他這也算是跟媳婦兒光明正大的同居了,還是那種跟女方家長照過麵合法的。


    小城市的步調慢,倒也不覺得乏味。


    這裏的溫度相比起a市,還算是高的,白天在外穿毛衣都不覺得冷。


    媳婦兒家裏院子裏有一片花圃,院裏的花一個個伸著小腦袋,仿佛在等人采摘,李子樹下栓了條大黃狗,這狗不怎麽可愛,見了他就亂嗷亂叫,多虧了是拴著的,不然他就該去醫院裏打狂犬疫苗了。


    陸驍癱在搖椅上,媳婦兒就窩在他身上,伸手一摸就是她軟綿綿的腰,別提有多舒坦。


    “酥妹,你爹爹是不是快回來了?”


    蘇酥秒懂,低下頭看了眼手機:“不急,還有大半小時呢。”


    陸驍聽了就放心了,揉揉少女腦袋,喟歎一聲:“那再讓我抱會兒。”


    蘇酥在他懷裏蹭了蹭,含糊出聲:“驍哥,我覺得咱倆七老八十歲也就這樣了。”


    明明都是小年輕,放個寒假愣是過出了老年人的味道,這也是沒誰了。


    陸驍正要開口,兜裏的手機響了,是經紀人的,他也不避諱蘇酥,劃開接聽。


    剛接通,就聽到餘光興奮地喊:“選上了!”


    “阿驍,你被選上了!”


    陸驍皺了皺眉,怕吵到媳婦兒,把手機往遠處放了放:“什麽選上了?”


    餘光:“鬥鳥tv的冠軍啊,盛典總冠軍!!!”


    “阿驍,我是真沒想到啊,就憑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能選上總冠軍,你粉絲團太強了,直接拉下第二名好大一截,再加上你那國服的技術,不管去哪個電競俱樂部都是要被當祖宗供著的!我跟你說……到時候千萬別急著簽合同,就以你現在的身價,沒個幾千萬咱絕對不簽!”


    陸驍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摟著女朋友腰的手跟著就是一緊。


    兩人本就緊緊挨著,那話蘇酥哪裏能沒聽見,她仰頭看了他一眼,少年眼睫微垂,小模樣看上去還挺招人疼的。


    蘇酥眉頭擰了擰,沒出聲,就聽他‘嗯’了一聲,說:“知道了。”


    那頭的餘光又問:“頒獎典禮一周後舉行,邀請函到時候會發給你,你來不來?”


    陸驍撚起少女耳根前的一綹頭發,懶洋洋地說:“不去,到時候你隨便替我領一下就行。”


    餘光早猜到會是這麽個結果,這人太低調了,要不是那天參加城市賽,估計到現在梟粉們都不知道自家男神的麵貌。


    他也沒再多勸說,又囑咐了兩句別的,就掛了電話。


    氣氛莫名就沉了下來。


    蘇酥心裏早就有了主意,趴在他身上仰起臉說:“驍哥,過幾天我們就回a市吧。”


    陸驍微愣:“回去做什麽?”


    寒假還有大半月呢。


    蘇酥不敢確定她能不能做到,就隨口忽悠:“剛才我聽你經紀人不是說什麽盛典冠軍嗎,我之前特別喜歡的一個男主播,就是你們平台的,我想回去為他加油,給他舉燈牌。”


    陸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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