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陳不凡是被曬醒的。


    火辣辣的太陽照在臉上,搜刮著本就所剩無幾的油水。


    身上飄著股熏臘的鹹魚味。


    活動下四肢。


    竟然不疼了,渾身透勁,充滿壯實感,宛如新生。


    挨打就變強啊!


    “哇哢哢,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強,踩不扁的螞蝗,妖女你再強大又何妨,那些打不死我的東西,終究隻會讓我變的更強。”


    陳不凡仰天長笑,如癡如狂,昨晚的慘痛遭遇無疑在他平凡的人生中塗抹上了濃重一筆,觸動了他最脆弱的神經。


    “吵死啦。”


    陳不凡笑的正爽,一隻不明物體爆射而來,啪的一聲,貼在陳不凡臉上,砸斷兩顆門牙,巨大的轟擊力將陳不凡轟下全景天窗,差點沒摔個半身不遂。


    這一大早的,我招惹誰了。


    至於下這死手。


    陳不凡捂著一臉鞋印,滿腔怒火。


    不行。


    好歹是爺們。


    讓女人趴下才是本性。


    作為道士。


    讓妖女伏法更是本事。


    必須得打回去。


    萬能的祖師爺,請賜我力量吧。


    陳不凡越想越來氣,抄起一根木棍就衝了出去。


    昨天毫無防備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為觀爭光。


    “你要幹嘛。”


    龍靈正盤膝坐在觀前,雙手對掌運氣,見陳不凡倒提一根木棍氣衝衝的跑來,聲音清冷道。


    “不幹嘛,隻是討點說法而已,其一,你必須向我道歉,其二,賠償道觀的損失,其三,前兩條若不執行的話,我的打狗棍法會讓你原形畢露。”


    陳不凡手拄木棍,橫眉冷眼,一臉決然。


    雖說好男不跟女逗,但若是妖女,當著祖師石像,那就是除魔衛鬥,替天行鬥。


    “你這棍子還能將人打成狗,那我得試試。”


    “哼哼,這就讓你見識見識,傻狗是怎麽煉成的。”


    陳不凡獰笑一聲,猛地捥了個棍花,人隨棍走,棍隨風起,卷起漫天棍影就往龍靈當頭砸去,氣勢洶洶,一往無前。


    山中人少,流浪狗卻多,這一招正是從打狗經驗中領悟,且屢試不爽。


    眼見長棍落下,想著龍靈被自己打的抱頭求饒的樣子,陳不凡大出一口惡氣,嘴角才剛裂開,就被一條大長腿絆了個狗啃屎,手掌一鬆,長棍交了出去。


    龍靈接過長棍,學著陳不凡的招數,棍花淩厲,罡風凜冽。


    “啪——”


    屁股開叉。


    “啪啪啪——”


    皮開肉綻,滿地開花。


    “女俠饒命,傻狗已經煉成了,再煉就成死狗了.........”


    “乖,去把本女俠的鞋子叼回來。”


    “汪汪汪.........”


    陳不凡飽含熱淚,疼的酸爽。


    這妖女,簡直是歹毒的過分,我不過想略施懲戒,她倒好,棍棍到肉,道道起腫。


    看著龍靈手中的長棍,陳不凡爬的比流浪狗都快。


    自導自演的這台戲,就是含著淚也要演完。


    爬進道觀,找到鞋子,經過祖師像時,陳不凡自覺很沒臉,一抬頭,才想起祖師像連頭都沒了,他還要啥臉。


    “嗯,這棍子效果不錯,我得留著,現在,帶我去妖怪出沒的地方吧。”


    “女俠這邊請。”


    沒有猶豫可言,陳不凡舔著一臉笑,領著龍靈一瘸一拐的往不老泉走去。


    一切看在棍子的份上。


    忍了。


    沿著盤山公路,走不過十分鍾,就來到不老泉腳下。


    所謂不老泉,也就一個直徑五十幾米的水潭。


    鑲在山脊線上,極像被啃了一口的蘋果槽,可以為某手機作形象代言。


    不老泉年代久遠,又號稱瘠山明珠,是一眼普通的地下水反湧泉。


    泉水清冷甘洌,富含礦物質,多喝中毒,才得不老之名。


    死的早,才不老。


    因此,與瘠山的墳地一般,不老泉也貼著生人勿近的標簽。


    除了陳不凡這種嚴重缺鈣,偶爾被賈老道以懲罰之名丟進泉水天然好吸收外,幾乎沒人靠近。


    像龍靈那種敢到不老泉遊水的,陳不凡也隻是見了先例。


    然而此刻。


    不老泉邊卻是圍了不少人。


    四個頭戴安全帽,身穿桔色工作服,背後印著‘春安建工’字樣的男子手持鐵鎬,正在俯首為牛,揮汗如雨。


    在他們的耕耘下,一條丈寬的溝渠從泉壩掠過公路,直通山腳。


    一個身材五短,穿著黑色西服的光頭男子立在壩上,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指指點點,左右站立著兩個比基尼美女,一人撐著把黑傘為五短男遮陽,安靜的就像兩個插傘花瓶。


    五短男身後,則是虎著四個虎背熊腰,戴墨鏡穿西服背著手的彪形壯漢。


    這場景。


    很黑很社會。


    然而,看在陳不凡眼裏,很讓他惱火。


    自小生長在瘠山,陳不凡早將不老泉看做自家池塘。


    而這幾人未經他允許,竟然打算直接開渠放水,這比上了瘠山卻不進觀燒香還讓他氣憤。


    太歲頭上動土。


    豈有此理!


    “住手,你們想幹嘛。”


    陳不凡大喝一聲,一鼓作氣跑上壩子,雙手叉腰,滿臉蠻橫,斜眉瞪眼的凶狠樣,就差在臉上寫三字:‘地頭蛇’。


    “你想幹嘛。”


    答話的是一個工人,他剛裝好炸藥包爬上溝渠放好引線。


    至於五短男幾人,完全將陳不凡當成了空氣。


    無視才是最大的鄙視。


    艸,我可是帶了個超凶的妖女,你說我想幹嘛。


    陳不凡給出一個你等著的眼神。


    一扭頭,原本跟在身後的龍靈居然不見了。


    臥槽。


    就想借你裝個比而已。


    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不老泉是保護水源,不得破壞。”


    陳不凡一哆嗦,指著泉水對麵的公示牌,不管怎麽樣,氣勢不能輸,特別是在兩個美女麵前。


    似乎,這兩個美女還有些眼熟。


    順著陳不凡手指的方向,在泉水岸邊的水泥墩子上,豎著一塊藍底白字的公示牌。


    ‘國家一級保護水源,隨意破壞必遭嚴懲,舉報電話:*****’


    見五短男終於扭動脖子,瞄了公示牌一眼。


    陳不凡慌忙摸出手機,輸入舉報號碼作出要舉報的樣子,即便手機沒電沒話費。


    坑蒙拐騙得從坑字入手。


    何況他現在還占著理。


    “這位小兄弟言重了,本人前天來此遊玩,不小心將貴重物品掉落泉水,這才想了個笨辦法,找來專業的施工隊開渠放水,一旦找回物品,必將溝渠還原,泉壩修複,不存在破壞一說。”


    五短男見陳不凡手勢,這才笑著開口,輕撣著指間的煙蒂,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醜是沒得說,比起身後四個凶煞壯漢,倒是隨和不少,透著親切,也增加了他話語間的信服力。


    還以為你不理老子了。


    解釋就是掩飾。


    隻要怕了,就好辦。


    為了一件物品就大費周章,放幹泉水,騙鬼了。


    “既然東西掉在不老泉裏,就更應該報告相關部門,由相關部門協助或批準才能動手,而不是擅自做主,直接炸了泉壩,你這可是犯法行為。”


    感謝普法宣傳,陳不凡念了三冊書,普法教育卻是一節沒落下。


    不管這夥人到底要幹嘛,抓住他們的軟肋,隻要力度拿捏的恰到好處,準有好果子吃。


    陳不凡得了賈老道三板斧真傳,除了對待香客的投其所好,這一招見縫插針也撈過不少好處。


    “這位小哥哥好不通人情,站在你眼前的,可是春安建工的周總,不老泉年久沉積,多垃圾雜物,水質惡劣,我們周總正是為了水源考慮才打算疏渠放水,待清理消毒後再有序還原,這利國利民的好事,怎麽還成犯法行為了,也就我們周總謙虛,故意說成私事,反倒讓你這種小人逞口舌之利。uu看書 ww.uuanhu ”


    五短男默默的吸著煙,一旁的短發比基尼美女卻是接了話,語氣嬌橫,氣勢逼人。


    裝比不成反成小人。


    有點尷尬啊。


    如果是春安建工,自己誤會的可能性就大了。


    雖久居道觀,但從香客嘴裏也是聽過這個建築公司的盛名。


    五年前突然成立,興建樓盤,疏通下水,鋪砌公路,整改水土,卻是以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銷售樓房,至於水利修路這些都是義務奉獻,就連瘠山這條盤山公路都是人家免費修通的。


    短短五年時間,不僅擠垮了其它建築公司,更是深得春縣政府信賴,民眾追捧,甚至還有香客專門為春安建工來道觀祈福禱告。


    可以說是良心公司,愛民企業,房地產的楷模,房奴之友。


    想到這裏,陳不凡咯意的摸了摸鼻子,再看比基尼美女時卻是愣了一下。


    原因無他。


    這兩個美女正是兩天前和龍靈一塊遊泳的同伴,因為光顧著看龍靈,這才忽略了二人。


    此刻倒是認了出來。


    前兩天才在不老泉遊水,前晚就在山頂見了她的屍體,今天春安建工就領著她的姐妹來清理泉水。


    莫非,龍靈是在不老泉裏溺水而死,可我明明看了她的屍體,既不水腫也無掙紮痕跡,完全不像啊。


    那龍靈到底是怎麽死的,和春安建工又是什麽關係。


    事情似乎沒這麽簡單啊。


    作為遊水的偷看者和屍體的挖掘者,將線索聯係在一起,陳不凡難免要多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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