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山中坐,日月無停輪。


    不知不覺,已是歲除。


    這一日,吃過早飯,僧道像往常一樣,坐於廊下飲茶。


    誰也沒有說話,二人的目光卻時不時會不約而同的自庭前劃過。


    吸引他們的,是一名美豔無雙的女子,與一個看上去稚氣未脫,眼角餘光卻隱隱透出一絲狡黠的小小道童。


    罌娘與寶宸正在布置庭院,一個手拿彩綢,指點調度,一個提著花燈,上躥下跳。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四聖院中已是張燈結彩,與往日的古樸素雅大相徑庭。


    布置完畢,罌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扭了扭纖腰,來至廊外,邀功般的說道:“可累死我了。”


    靈陽淡淡一笑,“我又沒要你做這些,是你自願忙來忙去,再累也怨不到我的頭上。”


    見靈陽並不稱讚,罌娘撅起嘴,氣鼓鼓的說道:“我忙來忙去的是為了誰?你這四聖院一年到頭都是一個樣。都到歲除了,也不知道張羅著布置布置。


    “你看看那些尋常百姓人家,不論窮富,迎新總要有個迎新的樣子,至少也要灑掃一新,更換桃符。


    “你倒好,什麽也不管。我和小寶宸累了這麽久,你連句誇讚也沒有。是我布置的不好嗎?”


    靈陽的目光在院中掃視一周,花花綠綠確是有些不合心意,又想新春將至,罌娘也是一番好意,不好再潑冷水,笑道:“你這布置倒也別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


    罌娘的俏臉上頓時換了一副喜色,微微揚起嬌俏的下巴,得意道:“就是嘛。辭舊迎新,就應該亮麗起來。”


    她回頭看了看空落落的庭院,微微蹙眉道:“就是還有一點美中不足。”


    靈陽問道:“哪裏不足?”


    罌娘道:“和山外比起來,我們這裏也太冷清了。”


    靈陽失笑道:“道院本是修心養性之處,怎能像凡俗那般鑼鼓喧天?”


    “那也應該熱鬧一些。”


    罌娘略作沉思,忽然一拍手,對白山道:“和尚,你晚上來的時候,把語蓮也帶來吧。人多就熱鬧了。”


    白山微微一怔,不便擅自做主,側頭看了看靈陽。


    見靈陽微笑點頭,這才應道:“也好。”


    又坐了片刻,白山起身回寺。


    靈陽叮囑道:“今晚早些來,一同守歲迎新。”


    待白山走後,靈陽來至庭院中一株桃樹近前,對著樹幹輕聲說了幾句。


    院中無風,桃樹的樹冠卻突然搖了搖,簌簌作響。


    響聲未落,院中的其他花木也跟著輕輕搖晃,真好似有一陣連綿的春風,自樹間吹過,枝葉搖曳之聲,此起彼伏。


    靈陽無奈的笑了笑,連聲說好。


    申時過後,白山再次來至四聖院,他身後跟著一位容貌清秀的黑衣女尼,正是魂尼陳語蓮。


    白山進門後驀然怔住,陳語蓮的臉上也露出驚異之色。


    隻見簷下的花燈已然亮起,周遭懸掛的彩綢也被照亮,五光十色,亂人眼目。


    不僅如此,庭前也與往日大不相同,相對擺放著兩列矮桌,每張矮桌的後麵都有一隻蒲團,白山粗略數了一下,竟有十七八席。


    再向前殿廊下看去,石階之上,也並排擺著兩張矮桌,靈陽坐在右側,左手邊空著。


    看樣子,今晚是要有一場宴會。


    見僧尼進門,靈陽招了招手,示意白山在他左側坐下,又請陳語蓮隨意落座。


    陳語蓮在左側末位坐了。


    白山坐下後,問道:“如此鋪張,今晚莫非是有貴客登門?”


    “都是些舊友,人已到齊,隻等你來開宴。”


    靈陽一麵說,一麵由袖中取出七張紙人,一揮手,紙人化作女子樂伎,落於廊廡一側。


    隨著屈指一彈,悅耳的樂聲響起。


    靈陽大袖一揮,對著庭院說道:“諸位,都就座吧。”


    白山不知靈陽在對誰說話,睜著一雙虎目看去,隻覺眼前一花,庭院中忽然多出十幾道人影。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醜有俊,雖樣貌迥異,卻都器宇不凡,蕭然有出塵之姿。


    眾人先是對著僧道施了一禮,又各自謙讓一番,分別入座。


    白山正好奇,為何不見罌娘,忽見西廂門開,魚貫走出五個人來,其中三人正是幽陽、罌娘與寶宸。


    另外兩個有些麵熟,仔細回想,竟是桃姬和她丈夫劉柯。


    白山沒想到,靈陽竟會請他二人前來。


    幽陽陪同劉柯,罌娘寶宸陪同桃姬,一同來至席前,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幽陽坐在了右側首位,罌娘則坐了左側首位。


    待眾人做好,靈陽一揮大袖,笑道:“今日歲除,請大家來共迎新元。都是相熟舊友,我也無須客套,略備酒肴,大家隨意享用,務必盡興。”


    說罷,uu看書.uukashu.cm 通向後院的小門處接連走出十餘名童子,童子手持托盤,托盤上盡是珍饈佳釀,好似流水一般,擺在眾人麵前。


    白山向童子臉上看去,雖栩栩如生,眼眸中終是少了些神采,料想與那些樂伎一般,都是紙人所化。


    靈陽舉杯勸飲,眾人也紛紛離席,來至僧道麵前勸酢。


    一時間,倒也其樂融融。


    幾杯酒過後,白山隻覺稍顯尷尬,來人都知他是誰,他卻不認識對方。


    於是,側身對靈陽問道:“你還不曾為我引見。”


    靈陽笑道:“莫問席間客,今宵且盡歡。”


    這時輪到一白衣少女上前來勸酒,白山見那少女似曾相識,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忍不住問道:“女施主,我見你麵善,不知是在哪裏見過?”


    那白衣少女眉目彎彎,側頭笑道:“你這和尚,真不記得我了嗎?你還為我剪過發呢。”


    隨後,又調笑道:“還好我的頭發長,要不然真要被你剪光了。”


    罌娘在一旁笑道:“剪光了也好,正好拜他為師,做個小花尼姑。”


    眾人聞言,哄然大笑。


    白衣少女臉頰微紅,含羞道:“罌姐姐,就會笑話我。”


    白山愈發疑惑,一對濃眉,擰在一處,絞盡腦汁,還是想不起來,他曾為哪個少女剪過頭發。


    靈陽知道白山固執,若是不將此事想通,恐怕連酒也無心飲了,便伸手指向院中一隅,笑道:“和尚,你看那是什麽?”


    ps:說休息一天,就休息一天……(其實今天也想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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