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應下韓國公的約請,便要站起,看樣子似是準備動身。


    萬通連忙勸阻道:“仙長莫急,我家國公吩咐過了,仙長若是同意處理這樁怪事,要我先回府稟告一聲。待申時過後,再安排車馬來接仙長過去。”


    靈陽不解,問道:“為何要等到申時過後?”


    萬通道:“我家國公準備今晚在龍山覽勝園設宴款待仙長,所以要事先準備一番。”


    “設宴?”靈陽愈發奇怪,繼續問道:“昨夜鬧出此等怪事,你家國公還要以身犯險嗎?”


    萬通猶豫了下,回道:“國公決定的事,小人也不敢亂問。”


    他頓了頓,對著靈陽諂媚一笑,又道:“或許是覺得仙長親臨,萬事無慮。”


    “也罷。”


    靈陽不再糾結設宴一事,側頭望向白山。


    白山立即會意,微微點了下頭。


    靈陽又對萬通道:“我身邊這位,是伏雲寺的白山和尚。他今晚與我同去,煩請轉告你家國公,若是設宴,請他多備一席。”


    萬通聞言,頓時露出驚訝之色,轉向白山,拱手道:“原來是白山上人,久聞大名,失敬了,失敬了。”


    白山起身還禮。


    萬通連道“不敢”,躬身抬手,示意白山坐下,笑道:“白山上人同去,自是再好不過,小人一定安排妥當。”


    說罷,便告辭離去。


    院中又剩下僧道二人。


    靈陽笑道:“適才,你我還在談論物至極必生變,這趙逸便應了此言。”


    “趙逸?”白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趙逸便是那韓國公。”靈陽道:“他乃是太祖之後……”


    聽靈陽提起太祖,白山忽然想起,靈陽也是太祖的後人,不知這道士與這韓國公是什麽關係。


    又聽靈陽繼續說道:“其父因救駕殞命,官家念其父之功,將他晉封為韓國公,賞賜頗豐。


    “這趙逸胸無大誌,專愛享樂,人稱享樂國公。


    “數年前,他便開始在龍山之上建造園林,直到去年才建成,據說這座莊園窮盡工巧,奢華瑰麗不亞於皇宮內院。”


    白山問道:“所謂至極,可是說他窮奢極侈?”


    靈陽點了點頭,道:“此乃其一。還有一點,是他將莊園修在龍山頂上,雖是飽覽風月,卻也將自身置於最高之處,高處不勝寒,焉有不招災引禍之理?”


    申時過後,萬通親自駕香車來接僧道。


    馬車行的不快,卻十分平穩。


    車廂內珠光寶氣,靈陽坐姿慵懶,倚靠著一壁,對白山叮囑道:“和尚,進入山莊後,要留意飲食。


    “那邪物既然能幻化舞姬,亦可幻化成別人的模樣。莫要中了它的暗算。”


    白山“嗯”了一聲,道:“我有祛邪咒,無論食水,入口前,先默誦一遍,如有邪毒,自可破去。”


    靈陽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對於晉雲的金剛伏魔秘法,他還是較為放心的。


    來至龍山腳下時,已是西山銜日。


    下了馬車,一旁早有兩頂轎子等候。


    萬通請僧道上轎,一直台上山頂。


    韓國公早已接到稟報,親自出門相迎。


    這國公雖然耽於享樂,卻沒驕矜的做派,滿麵帶笑的與僧道寒暄幾句,旋即親自引著僧道進門,徑直來至莊園中最高的一處樓閣。


    此樓共有三層,筵席設在第二層。


    二層的門窗全部打開,靈陽登樓四望,視野極闊,此處居高臨下,左擁西湖,右攬錢塘,前望皇都,背靠群山,果然絕妙。


    樓內每隔數步便設一暖爐,即便四麵通透,倒也不覺寒涼。


    韓國公於西麵主位落座,主位下方左右各有一席,當下有侍者上前,引僧道入座。


    靈陽坐北麵南,白山則與之相對。


    韓國公吩咐一聲,酒宴開始,一旁樂伎奏樂,侍者輪番獻上佳肴。


    韓國公舉起金盞,道:“昨夜之事,想必二位已然知曉,今晚還請道長、法師多多費心。”


    靈陽微微點頭,舉杯淺飲一口,說道:“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國公見告。”


    韓國公一擺衣袖,“道長請講,我定然知無不言。”


    靈陽問道:“既然昨夜出現邪物,國公為何還要來此設宴,難道國公不怕嗎?”


    韓國公笑道:“我雖貴為國公,終究也是凡人,遇此怪事,焉有不怕之理。之所以今晚還要在此設宴,我也有我的考慮。


    “首先,那邪物混入舞姬之中,想來多半與舞姬有關。我在此設宴,便是想重複昨晚之事,令舞姬起舞,看那邪物是否會再次現身。


    “若是還像昨晚一般,道長便可在席間將其祛除,也免得到處搜尋。


    “其次,經那邪物一鬧,那八飛天琵琶舞,我未能欣賞全貌。有道長與法師在此為我壯膽,我也可安心再觀賞一遍。”


    靈陽不禁莞爾,這享樂國公倒也名副其實,遇此怪事,依舊不忘享樂。


    不多時,韓國公將立於身後的萬通招至近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萬通唯唯稱是,起身後對著樂伎們打了一個手勢。


    曲調忽變,緊接著,隻見一名名舞姬依次走入。舞姬頭戴彩紗、懷抱琵琶,uu看書 .uuanhu.cm 於席前站成一排,剛好八人。


    靈陽心道,這八位舞姬應該就是八飛天了。


    他眯起鳳目,目光掃過八位舞姬的嬌軀,能夠看出,這些舞姬皆是生人,並無妖邪之氣。


    八位舞姬先是對韓國公施了一禮,隨後一同撥動琵琶弦。


    八把琵琶同響,琵琶聲混入樂伎所奏的樂曲,宛若陣陣秋風,落下秋雨,又如含苞曇花,一夕綻開。


    整支曲子,在那一瞬間,突然有了靈氣。


    舞姬一麵撥弄琵琶,一麵翩然起舞。隻見一道道身姿搖曳,一片片裙袂飛揚,於高山之巔,高樓之上,盤旋穿梭,真好似飛天翩躚,確是令人賞心悅目。


    靈陽在欣賞舞姿的同時,也在留意舞姬的數量。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場中依舊是八人。


    這時,一名舞姬忽然上前,一邊起舞一邊圍著韓國公打轉。


    韓國公麵帶笑意,隨著舞姬的動作,左顧右看。


    那舞姬提起酒注,為韓國公滿了一盞酒,端起金盞,似是勸酒。


    韓國公欲接時,她又將金盞收回,配合著舞姿,顯得極為俏皮。


    韓國公也不惱,隻是笑看著。


    那舞姬一個盤旋,來至韓國公麵前,一手持琵琶,琴頭指向韓國公,另一隻手將金盞放於弦上,琵琶輕斜,那金盞便向韓國公滑去。


    與此同時,那舞姬纖指弄弦,又自成一樣曲調,最妙的是,金盞連抖也不抖,竟無一滴酒水濺出。


    金盞最終停於琵琶山口處,那舞姬輕聲道了一句:“國公,請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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