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四聖院時,已是五更。


    來至庭院當中,靈陽停住腳步,回身對白山道:“把衣服脫掉。”


    “在這兒?”白山甚是疑惑,不明白靈陽為和要他脫衣。


    靈陽點頭,解釋道:“你體內的邪氣,並非是由體外侵入,而是食肉後,自體內生發。


    “因此,尋常符籙、法術難以將其拔除。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你身上作符,以你本身為符,將邪氣逼出。”


    白山大概明白了靈陽的用意,兩個男人之間,倒也不存在扭捏,當下便將衣服脫下,隻餘一條單褲遮羞。


    此時東方漸白,山中卻依舊昏暗。


    靈陽趁著白山脫衣之際,又召出四張火符,分列四方,充作燈燭,將庭院照亮。


    白山赤著上身,望向靈陽,問道:“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站著不動就好。”


    靈陽說著,伸手提筆,繞至白山身後,在白山堅實的背上書寫符文。


    筆尖劃過肌膚,留下紅色的印記,白山看不到背後的符文,隻覺得每一筆落下,都是一絲冰涼。


    這種冰涼的感覺透過肌膚,如同一道道細小的水流,按照各自的脈絡,一同匯入心底,心神也隨之淨爽清明。


    靈陽一邊運筆,一邊講述白山化虎的緣由。


    “和尚,那樵子所說妖獸,其實是你真靈出竅,變化而成的一隻黑虎。”


    此時的白山在靈符的作用下,心神澄澈,沒了躁動之念,心中雖有疑惑,卻不插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他知道,靈陽一定會為他解釋清楚。


    靈陽繼續說道:“之所以你的靈體能夠化作黑虎,隻因你前世便是一隻白額黑虎。”


    “前世……”聽到自己前世為虎,白山不禁喃喃地重複起“前世”二字。


    “你前世也住在葛嶺,是一隻修煉年深,卻不得正法,難以化為人形的黑虎,那老虎岩便是因你而得名。”


    說到此處,靈陽淡淡一笑,“六十年前,老虎岩上來了一位僧人,在山頂上建了一座小廟,便是伏雲寺。


    “那僧人住下後,每日誦經。誦經聲傳入黑虎耳中,黑虎受佛法感化,以為得到正法門徑,於是從那時起,每當僧人誦經時,黑虎都會安靜的守在僧人身旁。


    “僧人不收弟子,日久,便把黑虎當做弟子一般,見黑虎聽的認真,有時也會為黑虎講經說法。


    “隻可惜佛家不惜肉身,黑虎年歲又大,雖然在寺中聽經三十餘年,終究還是到了壽限之日。


    “黑虎臨死前,對僧人哀嚎不已。那時,僧人也已年老,成了老僧。


    “老僧心有慈悲,憐其向佛之心,剛好山中有一具被遺棄的男嬰屍首,根骨上佳,便在黑虎氣絕之後,以大法力,硬生生將黑虎之魂拖出輪回,灌入男嬰體內。令其異舍重生。”


    說到此處時,靈陽已將白山後背的符文寫完,移步來至白山麵前,望著白山戲謔一笑,道:“那男嬰重生之後,便是你了。你前世黑體白額,虎又稱山君,那老僧便為你起了‘白山’這個法號,將你收為弟子。”


    白山怔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借屍還魂。


    待情緒回歸平靜,心中疑惑又起,白山將一雙虎目望向正在自己胸前畫符的靈陽,問道:“我的事,你怎麽會如此清楚?”


    靈陽道:“那老和尚在圓寂前曾來找過我,有關你的事,全是他告訴我的。”


    “師父?他找你做什麽?”白山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師父,竟然和麵前這個年輕道士有過來往。


    靈陽頭也不抬,繼續用符文覆蓋白山的肌膚,口中說道:“老和尚以人力改天道,終究未能盡善。


    “很快,他便發現,你隻能食肉。他也曾試過很多辦法,但都不能令你改變。從此心中就有了愧疚,認為是他濫用法術的惡果。


    “直到他陽壽將近,依舊不能放下此事,於是便來找我,想讓我出手相助,使你今生修成善果。”


    “原來如此。”白山緩緩點頭,他終於想通了一件事——靈陽道法高深,當初主動提出要和他合作,原來是受了自己師父的囑托。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皺眉道:“我師父既然要你助我修得善果,你應該想辦法讓我戒葷才對。可你這道士,為何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僅不勸誡,反倒每天管我肉食?”


    靈陽笑道:“你這和尚好不講理,我勸誡有用嗎?我不讓你吃肉,你就不吃了?”


    白山頓時無言以對。


    靈陽忽然停住手中筆,抬起頭對白山得意一笑,“和尚,其實你已經可以不食肉了。”


    “真的?”白山吃驚地望著靈陽,眼神複雜,有驚訝、有欣喜、有狐疑、也有擔憂。


    靈陽輕輕點了下頭,隨即繼續運筆,語氣淡然道:“其實,我要你來四聖院進食,就是為了方便在飯食中做些手腳。”


    “什麽手腳?”


    “還能有什麽手腳,當然是移花接木,改變食材啊。”


    靈陽道:“最初隻是在肉食中混入些許素食,再以廚藝增加肉味。為了防止被你吃出,最開始添加的量極少,見你不曾察覺,才又逐日遞增。


    “後來收了罌娘,u看書 wwukansu 又借助罌娘幻術佐以藥石,一點點替換食材,直到一個月前,你在四聖院中所吃的食物,已全是素食。”


    “我吃的那些肉都是假的?”白山依舊有些難以置信,“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吃出來。”


    靈陽笑道:“要是被你吃出來,罌娘也就沒臉見人了。你最近吃的那些肉,不過是蘿卜、蘑菇、冬瓜和竹筍。”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靈陽再次停筆,正色道:“一來,怕前世之事亂你禪心。二來,我也不覺得食葷有何不妥,修道者修心,修行者修口。


    “你度化那倭僧時,不是說過文字、語音、佛經皆是指月之指,戒律又何嚐不是?


    “怎麽說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身時,卻又執迷不悟呢?”


    靈陽的話令白山無法反駁,慚愧道:“這就是說來容易,行來難吧。你說的沒錯,執著於戒律也是執著,可不管怎樣,還是多謝你了。”


    說著便要雙手合十,抬起手來,才想起靈陽提筆的手還懸停於自己身前,兩隻手無法合並,又尷尬的放了回去。


    “和我客氣什麽。”靈陽再次揮動手中毛筆,說道:“我也算是忠人之事。總算沒有辜負老和尚。”


    這句話似是提醒了白山,他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有沒有收我師父進門錢?”


    靈陽裝聾作啞。


    白山習慣的白了靈陽一眼,暗自腹誹:“你這道士,肯定是收錢了。”


    ps:抱歉……寫到後麵有點卡,這一篇今天沒能完結,明天應該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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