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告訴顧廉,若要移花接木,需要等到對方做法之時。


    顧廉不解,問如何知道對方何時做法。


    靈陽道,此法本可一蹴而就。曇海之所以將其延長至一日,且分為四步,一來是想展現神異,以此來警示其他信眾,說難聽點,就是殺雞儆猴;


    二來則是借此邪法步步施壓,迫使顧碩就範,從而將黃金如數獻上。隻有給恐懼預留出足夠的時間,恐懼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他的目的終究是錢財,而並非是顧碩的性命。


    這種邪法無須整日守在法壇前,既然已知邪法分為四步,那麽可以以此推斷出,對方施法的具體時間,就是在曇海預言的那四個時辰。


    子時生鼠牙,辰時生鼠毛,這兩個時辰已經錯過。


    因此,現在隻有等到申時生鼠尾時,再使用移花接木。


    靈陽將事情解釋清楚,顧廉雖然擔心兒子,卻也知道此事急不得,隻好耐心等待。


    此時已近巳時,靈陽想起白山還未吃早飯,便提出要與和尚到城中閑逛一會兒,申時前自會回來。


    顧碩命在旦夕,顧廉哪裏肯放僧道離去,當即在家中設擺酒宴,款待二人。


    吃過飯,顧廉又安排淨室,請僧道休息。


    直到臨近申時,僧道才再次隨著顧廉回到顧碩臥房。


    這段時間,顧碩再無異狀,額頭貼著靈陽的安神符,依舊酣睡不醒。


    靈陽走到床前,在顧碩頭上拔下一根長發,隨後在桌旁坐下,取出一張空白符紙,提筆書了一道符文,又將顧碩的頭發纏在靈符上。


    做完這些,靈陽伸兩指夾住靈符,微微一抖,靈符無火自燃。


    靈樣將手送開,靈符並不墜落,靜靜地懸在半空,略有起伏。


    隨著靈符的不斷燃燒,化作灰燼的符紙與發絲,成細末狀一點點墜落,剛好落在桌上。


    待整張符紙燃燒殆盡,灰白的餘燼堆積一處,形如墳丘。


    靈陽望向那一小堆灰燼,口中念動咒語。咒語並不長,隻見靈陽的薄唇僅動了幾下,便輕輕吐出一個“起”字。


    隨著“起”字出口,桌上似是起了一陣龍卷,頃刻間,灰燼盤旋而起,散如煙霧。


    緊接著,那團煙霧又向一起收攏,最終凝聚成一具人形,約有二尺高,立於桌上,如光如影,似虛似幻。


    看身形比例,與顧碩有八九分相似。


    “這便是我為顧碩招出的假魂。”


    靈陽說著,望向顧廉,吩咐道,“已近申時,還請顧員外仔細觀察令郎變化,一旦生出鼠尾,立即告知與我。”


    顧廉應了一聲,為救兒子,也顧不得心中害怕,坐到床邊,將顧碩身子側翻,又將顧碩的褲子拉下一截,露出半個毛茸茸的屁股。


    顧廉向顧碩尾椎骨的位置看去,那裏也是一片灰毛,目前還看不出有絲毫變化。


    他不敢大意,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


    白山心中好奇,也時不時向顧碩這邊望上一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某一刻,顧碩忽然在睡夢中發出一聲輕吟,身子也隨之扭了扭。


    顧廉連忙集中精神,隻見顧碩的尾椎處,微微隆起,隨後冒出一隻肉芽。


    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周遭還不斷的生出灰毛。


    “生鼠尾了,道長,生鼠尾了!”顧廉大喊道。


    靈陽胸有成竹,並不像顧廉那般慌亂,從容不迫的抬手做劍指,先指向顧碩,然後劃向假魂,口中輕聲道了一個“來”字。


    白山立在一旁看著,他的目光隨著靈陽的手指遊走,恍惚看到有一抹似有似無的黑氣,正由顧碩身上流出,流向假魂。


    顧廉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到那股氣。


    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兒子身上的變化。顧碩突出的嘴鼻正一點點回落,全身的灰毛逐漸變短,而那根如春筍般,剛剛破土而出的尾巴,也在不斷縮小。


    他知道靈陽的移花接木成功了,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忍不住扭頭望向假魂。


    隻見那具假魂已然變了模樣,頭臉如鼠,身軀蓬蓬鬆鬆,似是生了長毛,背後還有一條尾巴垂下,且越垂越長。


    不多時,顧碩完全恢複,又變回人的樣子,而假魂則成了半人半獸,一條尾巴竟比身軀還要長。


    “道長,我兒沒事了吧?”顧廉不敢確定顧碩是否完全脫離了險境,試探著問道。


    靈陽微微點頭,“暫時沒事了,他頭上的靈符也可以揭去。”


    見顧廉伸手欲揭靈符,靈陽又提醒道:“先為令郎穿好褲子。”


    顧廉這才想起,顧碩雪白的屁股還露在外麵,連忙替他把褲子提上,然後才將靈符揭下。


    沒了靈符安神,顧碩兀自沉睡。


    顧廉又輕喚了一聲,顧碩迷蒙的睜開眼,環視四周,當他看到僧道時,立即清醒,臉上瞬間浮現驚恐之色。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似是因為沒摸到尾巴,緊繃的臉稍稍緩和。又急忙向窗外望了望,見日影西斜,複又大驚失色,叫嚷道:“什麽時辰了?是不是快到申時了?”


    他一邊叫喊一邊跳下床,拉起顧廉的手便向門外走去,口中還在不停的喊著:“爹,你快去給曇海大師送金子去啊!”


    顧廉用力拉住兒子,勸道:“兒啊,你別鬧,你現在沒事了!”


    顧碩根本聽不進去,頓足捶胸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快去送金子啊!”


    此時顧廉已不再擔心顧碩化鼠暴斃,見顧碩大吵大鬧,心中也有了火氣,掄起手臂在顧碩的臉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顧碩有些蒙,他捂著臉,愣在原地。


    顧廉趁機再次勸道:“你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恢複原樣了?你再看看你身上,還有鼠毛嗎?”


    顧碩聞言,戰戰兢兢地將捂著臉的手向口鼻處移動,之後,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uu看書 .kanshu.om 兩隻手臉上一陣摸索,果然沒有尖尖的嘴,也沒有巨大的門齒,指尖與手掌觸及到的肌膚極是光滑,摸不到一點長毛。


    他有些不敢相信,連忙取出銅鏡觀瞧。見自己果然恢複原樣,頓時喜形於色,手舞足蹈。


    顧碩放下鏡子,對顧廉道:“爹,你把金子給大師送去了?”


    顧廉沒好氣道:“你這眼盲心瞎的逆子,怎麽如此不辨是非?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那曇海就是想害你,以此斂財!”


    “你能恢複原樣,全是依仗靈陽道長!你還不快去謝過道長。”


    說著,顧廉將顧碩拖到靈陽麵前。


    顧碩遲疑了下,也有些醒悟,恭恭敬敬的拜謝靈陽。但心中依舊不安,皺著眉,對靈陽道:“道長,我真的沒事了嗎?”


    靈陽擺了擺手,道:“邪法未除,你隻是暫時沒事。”


    不等靈陽說完,顧碩心中惶急,搶著問道:“那可怎麽辦?”


    顧廉的臉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靈陽道:“邪法雖然轉移,可並不代表曇海不會再用其他邪法害你。所以,想要徹底解決此事,我還需要與那曇海講些道理。


    “不知,那曇海住在何處?”


    靈陽望向顧碩。顧碩不敢與靈陽對視,低下頭,沉默不語。


    顧廉知道自己兒子是懼怕曇海,不敢說。但他同樣知道,此事若不解決,遺患無窮,於是挺身道:“我知道曇海住在哪兒。”


    當下顧廉將曇海的住處說出。


    靈陽望向白山,嘴角微揚,“和尚,我們去會一會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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