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困壓僵屍的水井前,僵屍兀自叫著。那叫聲好似野獸,從井口處傳出,顯得既陰森又沉悶。


    井口上有一片長條形的鋪路石板,石板上還堆著小山一般的碎石。


    僵屍雖然力大,但在井中不好借力,壓上這許多石頭,還真倒是能起到困住僵屍的作用。


    靈陽不禁莞爾,這劉十六倒也是個穩重的人。


    在如此危險的情況的下,他遇到逃命的機會,沒有急著逃跑,而是先想辦法把僵屍困住,防止其出來害人,這樣的心思稱得上難能可貴。


    劉十六見靈陽臉上露出笑意,不知何意,試探著問道:“道長,需要把石頭搬開嗎?”


    靈陽微微點頭。


    劉十六便要過去,卻被靈陽伸手攔住。


    “你搬起來慢,還是和尚來吧。”


    靈陽說著,望了白山一眼。


    白山並不推辭,將袖口挽了挽,走過去,雙腿微彎,俯下身子,雙手直接扣住石堆最下方的石板。緊接著腰背向上一用力,隨著口中嗬出一股勁氣,石板連同石堆被一同抬起。


    隨後又被輕輕的放在一旁地上。


    劉十六看得目瞪口呆,嘴巴撐開,半晌都不曾合攏,他從未見過如此力大之人。


    那石板與石堆全是他堆上去的,分量他最清楚不過,全部加起來最少也有四五百斤,這和尚竟然輕而易舉的一下就搬開了。


    簡直是神力。


    麵對劉十六的失態,靈陽隻是淡淡一笑,並不理睬,徑直走到井邊,向井裏瞥了一眼。


    石板被移開後,井內驟然變亮,僵屍立即有所察覺,叫喊的更凶了,仰著頭,接連上躥,每一下都能躍起一二尺高,可就是夠不到井邊。


    靈陽也不多話,取出一張靈符,隨手丟入井中。


    靈符好似生了眼睛,不偏不倚正貼在僵屍頭頂,僵屍伸手欲抓,雷光卻已落下。


    隨著一聲震耳巨響,井內瞬間被白光填滿,待光芒消散,僵屍渾身焦黑,好似一截燒過的樹幹,直直的斜倚在井壁上。


    如果說麵對白山的神力,劉十六隻是震驚,那見到靈陽引雷的那一刹那,他已是驚為天人。


    若非是過於驚訝,以至於全身僵在原地,他恐怕就要跪下來高呼雷公老爺了。


    靈陽見僵屍徹底絕了生機,對著井口猛地一抬衣袖。


    井內頓時湧起一道水龍卷,將僵屍推出井口,平穩的落在一旁石坪上。


    劉十六剛剛穩住心神,見到眼前景象,又是吃了一驚。


    暗道一聲:娘嘞,這不僅是雷公,還是水龍王呢。


    望著一臉驚異的劉十六,靈陽用商量的口吻說道:“劉十六,有件事還要麻煩你去辦,估計是要耽誤你做生意了。”


    劉十六見“雷公龍王”有用他之處,哪裏敢有半點推辭,連忙說道:“道長有事盡管吩咐,這裏的事不徹底解決,我那小店也開不安穩。”


    “那好。”靈陽道:“那就麻煩你把王保的家人請來,一者是為王保收屍,二者我還有話要問。”


    “好,我這就去。”劉十六應了一聲,小跑著下了山。


    僧道則就近找了一塊大石,坐下靜等。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劉十六帶著三個人一同回來。其中有兩個男人抬著一扇門板,看樣子劉十六應該已經交代清楚,門板是用來抬屍的。


    幾個人過來見過靈陽白山,劉十六介紹,三人中有兩人是王保的兒子兒媳,另一個是過來幫忙的鄰居。


    王保的兒子名叫王大,見到老父屍首,不禁難過,向靈樣詢問,其父因何會成為僵屍。


    靈陽道,下葬後而成僵的,多半與墳塋處的風水有關,若是葬在養屍地,那就極有可能成為僵屍。


    王大妻子聞言,憤憤道:“我家丈夫是個孝子,家翁下葬前,還特意請了葬師選擇一處寶地。沒想到那姓胡的名氣雖大,卻是個騙子,裝模作樣選了一通,最後竟選了一塊養屍地。這錢算是白花了,還買了一場晦氣。”


    聽到王大妻子抱怨,靈陽微微挑眉,問道:“你所說那個姓胡的葬師,可是胡漁?”


    “就是他啊。”


    王大妻子道:“我當初就說不要請什麽葬師,我家丈夫偏不聽,非說什麽死了也要盡孝,找塊寶地對子孫後輩也有好處。


    “瞧瞧這好處,簡直是不能再好了。我看啊,這事用不了三天,半個臨安城都會知道,到時候就讓人笑話去吧。


    “王家的兒子盡孝,把爹養成了僵屍。”


    王大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沒好氣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我說錯了嗎?當初要是聽我的,能鬧出這事嗎?”王大妻子不甘示弱。


    靈陽不去理會夫妻倆拌嘴,略微沉吟,道:“這個胡漁我認識,並非是浪得虛名之輩。若真是養屍地,他不可能看不出。


    “此事蹊蹺。我找你們來,本就是想問一問有關王保下葬之事,如此看來的確需要親自到墓地走一遭了。”


    王大見靈陽提出要去看一看他父親的墳塋,自是樂意帶路。此事若不查個清楚,對他來說也終究是一塊心病。


    當下,王大與鄰居用門板抬著王保屍體,帶著靈陽等人一同前往王保下葬之處。


    王保的墳塋離此並不遠,就在五雲山西麵半山處,沿著西側山路下山,不到一盞茶時便到了。


    王保的墳包尚在,隻是十分狼藉,土塊外翻,露出一個大洞,顯然王保的僵屍是強行從墳墓中爬出來的。難怪當時看起來身上有些髒亂。


    靈陽簡單的看了下周遭環境,眉頭微微皺起。


    白山看在眼中,問道:“真是養屍地?”


    靈陽點頭,略作思索,說道:“此處是極為明顯的養屍地,除非胡漁瞎了,否則斷然不會安排別人在此下葬。看來這其中必有隱情。”


    說罷,靈陽又圍繞著墳塋仔細查看起來。


    白山不懂堪輿,有心幫忙卻使不上力,隻得默默的跟在一旁。


    靈陽走了一圈,停下後,眉間逐漸舒展。


    “有什麽發現嗎?”白山問。


    “有。”


    靈陽指向一處較為平整的地麵,“和尚,你看那一小片地麵,與周遭是不是有所不同?”


    白山定睛看去,似是有所發現,隨後又過去踩了幾腳,答道:“這裏光禿禿的沒有雜草,而且土質鬆軟,像是挖坑後,填上的新土。”


    靈陽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指向另一處,問道:“那裏呢?”


    白山像方才一樣,看過後,又踩上幾腳。


    “這裏同樣無草,但地表凹凸不平,且整體微微下陷,踩上去感覺也比周遭堅硬,應該是有重物在此處堆積過。“


    聽了白山的分析,靈陽笑道:“你這和尚不傻嘛。問題就出在這兩個地方。”


    靈陽又望向王大,問道:“胡漁來此處選擇墓地之時,此處是否有一樹一山?”


    “樹倒是有一顆,好像是棵老鬆樹。這山嘛……”


    王大想了想,道:“這地方不就是在山腰嗎,也沒有什麽山頭。哦,對了,那裏……”


    他手指白山所站之處,接著說道:“那裏曾經有一塊將近兩人高的大石,也不知道怎麽就沒了。”


    “那就是山。”


    靈陽又問道:“下葬時,那棵老鬆和那塊大石還在嗎?”


    “不在了。”王大搖頭道,“這個我有印象,當時我就覺得光禿禿的,感覺和之前看的不一樣,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靈陽奇道:“樹和石都不在了,胡漁還讓你們繼續下葬?”


    王大妻子搶著說道:“下葬那天,沒請胡先生來。”


    “哦?這是為什麽?選墓地請了葬師,下葬時反倒不請了?”靈陽覺得這家人辦事,實在有些奇怪。


    王大看了一眼妻子,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她不讓請。”


    王大妻子辯解道:“道長你有所不知,那胡先生選好墓地後,卻不讓馬上下葬,還要我們等上四十多天,uu看書 .uuansu說是挑選的吉日。


    “我當時就說,雖然入冬了,可屍體也不能一直停著啊。時間久了不也是要壞的?不如趕緊葬了,一了百了。


    “那胡先生倒也真有辦法,當時取出一瓶藥粉來,說灑在屍身上,可保兩月不腐。我家丈夫也信那個胡先生的話,認準了要等到吉日下葬。


    “還別說,胡先生的藥粉的確是靈,停屍四十多天,屍體竟沒一點變化。


    “到了下葬那天,也就是五天前吧,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那胡先山要我們隔了這麽久再下葬,分明就是想讓我們請他兩次啊。


    “請他一次可要不少錢呢。我們又不是什麽有錢人家,我當時就想,反正墓地已經選好了,無非就是挖坑放棺材嘛,也沒必要讓葬師在一旁指揮,這點事又不難,於是就沒讓我家丈夫去請他。”


    靈陽道:“那一樹一石若有一樣在,此地都可稱得上是一處吉穴。可若是兩者皆無,那便是一處凶地。下葬時,那胡漁要是在的話,肯定不會讓棺木入土。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場凶事了。”


    王大妻子小聲嘀咕道:“誰能想到墓地的風水還會變啊。我做的也沒錯。”


    靈陽總覺得此事有些怪異,好好的一棵大樹還有一塊巨石,怎麽說沒就沒了?而且,剛好是沒了這兩樣東西,此地就成了養屍地,難道是有人故意要讓王保成為僵屍?


    故意的話,也沒必要提前動手啊,如果葬師在,必然看出風水已壞,肯定不能讓死者下葬,那樣不是白費心機?


    難道真是巧合?那這也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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