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繼續道:“洪貫與裴宇遊山時曾誤入山洞,在洞中拾得三十餘枚金珠。後洪貫見財起意,將裴宇撞下懸崖,獨吞金珠。他回家之後便得了怪病,而且金珠也不翼而飛。此事絕不是巧合。


    “據我推測,洪貫所得並非金珠,而是金翅蜂的蟲卵。古籍記載,金翅蜂的蟲卵形如雞子,色如黃金。他誤將蟲卵當成了金珠。蟲卵恰好在洪貫回家後變成幼蟲,而金翅蜂幼蟲需要宿主,順理成章就找到洪貫身上,所以洪貫才會腹脹,好似得了怪病。


    “另外,莫幹山的那處洞穴,我所料不錯的話,應該就是你的巢穴,而你就是金翅蜂修煉成精。你外出時未曾隱蔽洞口,被洪貫、裴宇發現,當你回來後恰遇裴宇墜崖,於是出手相救,裴宇這才幸免於難,是也不是?”


    靈陽望向封仙娘,封仙娘沉默不語。


    靈陽也不糾結於此,接著說道:“金翅蜂最護幼蟲,你回到洞穴不見蟲卵,自然能從裴宇口中得知蟲卵丟失經過,你不想那些幼蟲喪命,於是在洪貫死後,強行破開他的墳塚,將他屍體盜出。那些幼蟲已吸食人血,洪貫屍體剛好可以充作養料,你不僅取回幼蟲還將他屍體一同盜走,想必就是為此。


    “不過,你盜屍那晚一時大意,怎麽也不會想到,一旁還有一個盜墓賊吧。那盜墓賊看到你帶著洪貫屍體飛出,以為看到了一個四腿雙臂,背生翅膀的怪物,嚇得神魂錯亂,成了瘋子。他妻子尋我醫治,這才牽出你這件事來。


    “本來此事詭譎,我也毫無頭緒,但很快就聽說,裴宇也得過與洪貫相似的怪病,而且還是你親自醫好的,於是我就想在你這裏尋找線索。但你不肯見我,這不就是此地無銀嘛?從那時起,我就更加懷疑你了。”


    封仙娘道:“你說來說去,唯一的根據,就是一本不知名的古籍上對金翅蜂隻言片語的記載,剩下的全是推測,你又怎麽能確認,洪貫就是被金翅蜂幼蟲害死的呢?”


    靈陽嘴角揚起,似是早就料到封仙娘會有此一問,說道:“本來我根本不能確認,甚至都沒想到金翅蜂。不過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忽然又有一個人得了腹脹的怪病。”


    “誰?”封仙娘問。


    “那個盜墓賊。”靈陽道:“你盜走洪貫屍體時,遺落了一隻幼蟲,那隻幼蟲寄生在了盜墓賊的身上。我為那盜墓賊將幼蟲取出,這才完全確認,這件事全是由金翅蜂幼蟲而起。


    “你與裴宇在莫幹山相遇,又能帶著裴宇到金翅蜂的巢穴避雨,還能醫治寄生金翅蜂幼蟲的怪病,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那些金翅蜂幼蟲就是你的子嗣,而你,就是金翅蜂修煉成精。”


    靈陽說著,由衣袖內取出金翅蜂幼蟲。


    那隻幼蟲身上貼著靈符,安靜的躺在布袋中,有些無精打采。


    “你不是想要證據嗎?這就是證據。”靈陽將幼蟲遞向封仙娘。


    封仙娘微微有些顫抖,抬了抬手,最終沒有接過來,輕咬下唇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既然你證據確鑿,那我也不再否認。不錯,確實像你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我的錯,與裴宇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想要為民除害,我任憑你處置,我求你不要牽連裴郎。”


    “不,你不能傷害仙娘!”裴宇擋在封仙娘身前。


    封仙娘眼圈濕潤,嘴角掛著笑意,道:“裴郎,你,你不嫌棄我?”


    裴宇點頭,溫聲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並非是人,但我也早就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才不管你是人是妖。”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去盜屍那天,晚上你不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到的。那晚我一直等你回來,所以你做了什麽,我知道。”說到此處,裴宇突然將封仙娘向門外推去,然後張開手攔在僧道麵前,大喊道:“你快逃吧,我擋住他們!”


    封仙娘沒有逃走,抱住裴宇手臂道:“我不走,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我走了你說不清的。”


    她雙眼閃著淚光,對靈陽道:“我哪兒也不去,你動手吧,別難為他。”


    聲音沙啞顫抖,似在哀求。


    靈陽無奈道:“誰說我要為民除害了?”


    此言一出,封仙娘與裴宇皆是一愣。


    “真的?”封仙娘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真的。


    “真的。”靈陽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為民除害了?我一直都是在說要找回洪貫的屍身,是你們想多了。再說,你也不算是害啊。”


    見兩人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靈陽解釋道:“洪貫之死罪有應得,這件事我不會追究。而且我也知道,你雖是妖,卻不會害人。要不然你也不會在裴宇墜崖時救他一命了。


    “而且裴宇此前也被幼蟲寄生過,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你的本意。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與洪貫一同收集金珠時被寄生的,但一算時間不對。這才想到,可能是你二人兩情相悅時,你情難自禁,新產下一些蟲卵,寄生到了裴宇身上。”


    說到此處時,封仙娘臉頰緋紅,她雖是妖物,可也是女子之身。被靈陽當著自己丈夫,還有一個僧人,談論此事,終究是有些難為情。


    靈陽微微一笑,當做沒看到,繼續說道:“但你很快就為裴宇取出蟲卵,這不僅說明你無害人之心,而且更表明了你對裴宇用情之深。這樣的妖物,你讓我怎麽忍心下手?”


    直到此時,封仙娘才徹底相信,靈陽與那些一見到妖物就喊打喊殺的法師不同。


    封仙娘鬆開裴宇,對靈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靈陽微笑點頭,隨後說道:“你,我不會追究,但那些幼蟲,我不得不說上一句。據我說知,金翅蜂幼蟲雖需寄生才能成長,但寄生也有兩條路可走,一種是寄生在草木之上,這種金翅蜂長成後,以花蜜果實為食,不會為害。


    “還有一種是寄生在人畜身上,此類金翅蜂吸食血肉而成,終身以血肉為食,待其長成,必要為禍一方。你今後將如何處之?”


    “道長所說不錯。”封仙娘猶豫半晌,最後道:“喂食牲畜養之。”


    “自欺欺人。”靈陽輕笑一聲,道,“且不說人為萬靈之長,金翅蜂一旦食人,再食其他肉食如同嚼蠟,難以喂養。隻說這些食人金翅蜂,它們成長之後,再生幼蜂還要食人,如此繁衍,你又如何養之?”


    封仙娘無言以對,雙眼垂淚,哽咽道:“可這些都是我的骨肉啊!難道要我親手殺了它們?”


    靈陽擺手道:“虎毒不食子,此乃天倫,不可違。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封仙娘連忙跪倒,哀求道:“還請道長教我。”


    靈陽將她扶起,道:“小事一樁,何須行此大禮。我有一個師弟,道號幽陽,修行多年,曾創出一門功法,可解除血食之嗜。不僅如此,還能令妖物與凡人一般,生兒育女。待我回山,便要他過來傳授與你,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封仙娘噙淚的美眸中放出異彩,格外嬌媚動人,拉著裴宇一同拜謝。


    靈陽又問起洪貫屍體是否尚在。


    封仙娘道,一直藏在廂房的地窖中,隻不過被幼蟲蠶食,血肉沒了大半。


    靈陽道無礙,交代封仙娘在夜黑無人之時,將殘屍丟到南屏山洪貫墳塚附近的密林中。他會安排黃小鼠假做無意間發現,去通知洪家收屍,就說是被野狗刨了去。此事亦可了結。


    一切安排妥當,靈陽與白山告辭回山。


    走在山路上,白山問道:“幽陽道長懂得妖物修煉之法,難道他也不是人?”


    靈陽笑而不語。uu看書ww.ukanshu


    當晚果然有一黑衣道士,自稱幽陽,前來向封仙娘傳授功法。封仙娘也按靈陽所說,處理了屍體。


    此後裴宇與封仙娘攜手遠遁他鄉,過起了隱居生活,二人美滿一生,育有二子一女。


    ……


    西湖南麵有一座小石山,山不高也不大,就像是個土包。


    山下有一戶人家,家中隻有一個孤寡老漢,相熟的都叫他老劉頭。


    最近,老劉頭很是得意。他在後山尋了一塊荒地,種下不少蘿卜。已經到了豐收的時候,晚上閑來無事,老劉頭準備去拔一根蘿卜,給自己加頓夜宵。


    他選來選去,選了一顆葉子最是茂盛的蘿卜,他想,這顆一定是個大蘿卜。


    他雙手牢牢的攥住蘿卜的葉子,雙腿站穩微彎,腰背用力,使勁向上一拔。


    嘿,沒拔動。


    看來個頭真的不小。


    老劉頭想著,再次用力,口中還喊了一聲:“起!”


    這一次,他終於把那根蘿卜拔了出來。


    蘿卜確實是根大蘿卜,但老劉頭沒有半分喜悅。


    因為蘿卜的另一頭,還連帶著一具死屍。


    那死屍嘴裏含著半根蘿卜,臉頰上幹癟的皮膚被撐得出現裂紋。


    他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突然亮起紅芒,一把抓住老劉頭,緩緩拔出口中的蘿卜,裂開的嘴沒有合攏,徑直向老劉頭的脖子咬去。


    隨後,仰天一吼。


    蘿卜地的地麵顫抖起來,猛地隆起數個土包,三條幹枯的手臂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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