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蠶人家換新頂,一陣風來頂亦無——猜一字。”


    麵對最後一個燈謎,上官瞻與那女子都有些犯難。


    兩人互看了一眼,旋即又低頭沉思。


    時間慢慢流逝,香爐中的香眼看便要燃盡。


    那女子的手指在掌心快速劃動,像是在書寫文字,數次之後,麵露喜色,道:“有了,是‘結’字!”


    掌櫃臉上微露笑意,卻不說對錯,而是問道:“作何解釋?”


    女子道:“養蠶為絲,因此這個字中有‘絲’。家中有屋頂者,舍也。‘換新頂’則是將‘舍’字去頂,換做其他。


    “但下一句‘一陣風來頂亦無’,則是說,無論換做什麽,頂皆被風吹走,也就是‘舍’字無頂。


    “‘舍’無頂就成了吉字。‘絲’與‘吉’相合,不就是個‘結’字嗎?”


    女子的講解,引來人群中不少人叫好,顯然他們認為女子猜對了。


    除了這些叫好的聲音,也有質疑之聲,有人道:“‘舍’字去頂,那是‘舌’字,並非‘吉’字啊。”


    女子辯解道:“漢時也有將‘舌’字寫作‘吉’字的。”


    那人道:“終究有些牽強。”


    “是否牽強,問過店家不就知道了?”女子麵向那掌櫃,問道:“店家,謎底是否是‘結’字?”


    此時,掌櫃才不緊不慢的搖了搖頭,道:“不是。”


    女子心中不服,又問道:“那謎底是什麽?”


    掌櫃指向上官瞻道:“待這位公子猜完,我自會公布謎底。當然如果這炷香燒完,這位公子還未給出答案的話,我也會將謎底公布出來。”


    眾人向香爐中望去,此時那炷香已燃至末端,火光微弱,仿佛一呼一吸間就會熄滅。


    就在眾人認為上官瞻不會給出答案時,上官瞻猛然抬頭,目光中滿是自信的神采,開口道:“是個‘緣’字。”


    聽到上官瞻的答案,掌櫃麵露驚異,問道:“‘緣’字何解?”


    上官瞻先是麵向女子拱手施禮,笑道:“還要多謝這位娘子,是娘子的見解對我有所啟發,我才能猜出這個‘緣’字。”


    隨後又轉向掌櫃,道:“誠如方才這位娘子所說,養蠶為絲,這個字中有‘絲’。


    “而‘換新頂’換的並非是‘舍’的頂,其實就是‘養蠶人家’中,這個‘家’字的頂。


    “‘家’字去頂為‘豕’,‘換新頂’則是為‘豕’字換一個頂,換什麽呢?


    “重點就是這個‘換’字,‘換’者‘互’也。‘換新頂’便是以‘互’為頂。


    “‘一陣風來頂亦無。’那就是把‘互’字的頂也去掉,成了‘彑’字。


    “‘絲’、‘彑’,‘豕’三字相合,便是一個‘緣’字。”


    聽了上官瞻的解釋,掌櫃拍手稱讚,眼神中雖然帶著一絲不甘,還是擠出一個笑容,道:“公子所說不錯,謎底正是‘緣’字。恭喜恭喜,小店願賭服輸。”


    隨即將兩隻上等香袋取下,交予上官瞻。


    上官瞻向女子看去,發現女子並未離去。女子似是也輸得心服口服,對上官瞻微微頷首。


    上官瞻走上前去,將一隻香囊遞向女子,笑道:“僥幸取勝,全賴娘子啟迪,這獎品本該有娘子一份。”


    那女子聞言,雙頰飛霞,在元夕燈火映襯下,顯得無比嬌豔。


    “明明是公子勝了,理應全歸公子,這隻香袋……我不能收。”說罷,女子匆匆施了一禮,慌忙離去。


    上官瞻將這一段說完,靈陽笑道:“一個‘結’字,一個‘緣’字,有趣。”


    聞聽此言,一抹羞意浮上上官瞻的麵頰。


    靈陽故作不知,繼續問道:“之後呢?”


    之後,上官瞻也離開香袋鋪。


    他當晚對於燈謎已是盡興,並未再為此留戀。而是直接去了賞心樓飲酒。


    上官瞻最喜歡賞心樓的名酒“藍橋風月”,由於元夕之夜正是飲酒作樂之時,上官瞻到時,此酒隻剩兩角。


    上官瞻倒也知足,將兩角全部買下。


    正飲間,忽然見猜燈謎的女子也登上了賞心樓。


    過賣前去招呼,將那女子讓到一旁空桌落座。


    女子點了一些吃食,隨後也要了一壺“藍橋風月”。


    那過賣如實相告,說酒已賣光。


    女子道,聞名前來,隻想品嚐一下酒的味道,並不多喝,淺淺的篩上一盞即可。


    上官瞻與女子相隔不遠,話語全部聽入耳中,隨即招呼過賣,從他的酒中讓出一盞與那女子。


    女子上樓後並未左顧右看,所以直到此時才發現上官瞻,見上官瞻主動讓出一盞酒來,她也並未拒絕,含笑點頭,隨後也為上官瞻送了一道五珍膾,算是答謝。


    兩人分桌而坐,雖偶爾相視一眼,卻都很快移開目光,誰都沒有主動開口。


    將杯中酒飲盡,女子又匆匆離去。u看書 .uukanshu.cm


    經過兩次相遇,上官瞻對那女子已生好感,有心追去結識,又怕衝撞了女子,隻得作罷。


    獨自飲了一會酒,不知為何,那女子的身影,總在眼前出現,揮之不去,連這杯中酒都喝不出滋味了。


    上官瞻心中自嘲:堂堂富家公子,今日怎麽忽然變得像是沒見過美貌女子一般?


    雖是如此,這酒也飲不下去了。


    離開賞心樓,便決定去瓦子裏散散心。


    於是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南瓦子。


    他家住城北,對北瓦子太過熟悉,為了尋個新鮮,所以這一次他選擇了南瓦。


    再去南瓦的路上,經過清冷橋。剛剛上橋,馬車便突然停住。


    上官瞻撩開車簾看去,原來是與一頂迎麵而來的轎子堵在橋上。


    他這馬車的車夫有些蠻橫,直接嗬斥著要對方退下橋去讓路。


    對麵兩個轎夫仗著人多,也不相讓。


    雙方就此僵持。


    這時,轎簾掀起,一女子探出頭來。


    上官瞻不由得心中一怔,那女子正是猜燈謎的女子。


    女子也發現了坐在車上的上官瞻,兩人相視一笑,多少都有些尷尬,誰會想到,如此快的又再次相遇,還是在車夫與轎夫的爭吵之中。


    上官瞻急忙嗬住車夫,要車夫牽著馬倒退讓路,並答應多付銀錢。


    有錢賺,那車夫自然沒了火氣,老老實實退下橋去。


    轎子經過時,與馬車相錯,女子對著上官瞻嫣然一笑。


    這一笑好似春風,在上官瞻心中催發了一顆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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