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將頭昂起,居高臨下,逐漸向山石靠近。兩隻車輪大小的眼睛,如兩盞明燈,發出紅色的光芒。


    山石之後原本是陰暗的,隨著大蛇的迫近,紅光逐漸將黑影吞噬。山石的陰影越來越小。靈陽與白山眼看便要暴露在一片暗紅之下。


    白山下意識的想要躲避,被靈陽一把拉住。靈陽擺了擺手,示意白山不要亂動。


    在白山心中,不知為何,對靈陽有著一股莫名的信任。靈陽不讓他動,他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


    紅光很快將僧道籠罩。白山側頭望向靈陽,隻見靈陽泰然自若,嘴角微微上揚,正抬頭與大蛇對視。看上去就像是在向大蛇挑釁。


    大蛇也在自上而下的凝視著,然而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二人就在眼前。


    大蛇口中出發一陣怪異的聲響,聲音沉悶,仿佛表達著某種不滿。接著紅光閃動,那條猩紅的信子再次由蛇口內伸出,向山石背後不停的吞吐試探。靈陽抓住白山的肩頭,在蛇信之下,晃動身軀,小心躲避。蛇信數次與僧道擦身而過,僅差毫厘。


    如此反複幾次,大蛇終於失去了耐心,悶吼一聲,抬起頭,扭動身軀,沿著來路緩緩離去。


    紅光消失不見,山石背後再次被陰影填滿。大蛇爬行的聲響,過了良久,才漸漸遠去。


    靈陽借助空中靈蝠監視著大蛇的動向,確認大蛇一去不返,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抓在白山肩頭的手也慢慢鬆開。


    白山也感覺到此刻已無危險,問道:“剛才是怎麽回事?它好像看不見我們。”


    “它就是看不到啊。”靈陽指了指地上的靈符,道:“這是個隱身符陣,你我隻要站在符陣之中,妖邪便不會看見我們。”


    白山點了點頭,這道士會的花樣還真不少。忽然又想起方才靈符替身之事,又問道:“為什麽我的替身會矮一截?”


    “因為你的毛短。”


    白山一時無語。


    靈陽一揮衣袖,將地上靈符收起,對白山道:“回山吧。”


    山間小路上,一僧一道緩步而行,誰也不說話。白山有幾次想要開口,終究還是沒有說出。


    靈陽看在眼中,微笑道:“和尚,你是不是想問我,天雷都不能將那蛇劈死,我們還能不能把它除掉?”


    白山點了點頭,道:“沒想到竟然還有妖邪能抵禦天雷。”


    靈陽道:“這並不稀奇,世間沒有萬能之法,天雷也是如是。有些妖邪可以借助天雷除之,有些則不行。這蛇妖與眾不同之處,是頭上天生一根獨角,那獨角又沾染了母子血。母子血乃天下極陰之物,可避天雷。一旦天雷落下,便會被它獨角吸引,再以母子血化解。”


    “母子血是什麽?母親和孩子的血?”


    靈陽解釋道:“準確來說是懷孕女子與腹中胎兒的血。”


    不用靈陽詳細說明,白山也能想到,那大蛇一定是用獨角將一懷孕女子刺死,才染上的母子血。念及此處,不由得心生悲憫,默念一聲佛號。


    靈陽道:“他那獨角雖然有些門道,但是也正如我方才所說,世間並無萬能之法,麵對諸般雷法或許有效,要是天降雷劫,哼,它依舊難逃一死。”


    白山想起了白自真遭遇的那次天劫。那一次他並未窺得雷劫全貌,即便如此,依舊感受到了雷劫的恐怖。莫非這道士可以憑空招來天劫?白山心裏想著,不自覺地問了出來:“你要引動天劫?”


    靈陽一臉不屑道:“那豈不是大材小用。要除掉這條蛇妖,我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


    靈陽狡黠一笑,道:“明日自知。”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葛嶺山下,前麵道路一分為二,一條通向山下四聖院,一條通向山上伏雲寺。


    靈陽道:“和尚,差不多已經四更了,來我院中休息吧。也免得你明早再下山來。”


    白山道:“不必,早上還要敲鍾。”


    靈陽無奈道:“你這和尚沒有一點慈悲心嗎?我陪著你解救眾生,忙了一夜,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的睡一覺?”


    白山莞爾一笑,邁步上山。


    清晨,白山並未敲鍾。來至四聖院時,靈陽還未起床,招待白山的是幽陽。吃過早飯,白山問道:“靈陽有沒有說幾時去除妖?”


    幽陽道:“交待過,今晚黃昏。”


    之後,白山告辭回寺。


    日落時,白山再次來到四聖院。


    此時,靈陽正在書寫靈符。


    白山無事,坐在一旁看著。


    靈陽運筆如飛,隻消片刻便可完成一張靈符。可是一張之後又是一張,白山見靈陽一連畫了五六張,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問道:“要畫多少?”


    “四十九道。”


    “我能幫你畫嗎?我現在也無事。”


    靈陽抬起頭笑道:“和尚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畫符這事,你還真幫不上忙。你別看隻是簡簡單單的筆畫,每一筆都是在與天地溝通。你不通此法,即便畫得一模一樣,也是無用。”


    白山點了點頭,不再打擾靈陽。


    四十九道靈符畫好,晚飯也剛好準備完畢。飯後,靈陽要白山稍等片刻,轉身去了後院。再回來時,靈陽已脫去道衣,換了另一身裝扮。粗布衣褲,像個農家後生。隻是樣貌氣質實在與這身衣服格格不入。


    白山疑惑道:“你這是做什麽?”


    靈陽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們走。”


    一僧一道在天黑時離開四聖院,向著分金嶺方向走去。


    路上,白山問道:“昨晚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它今天還會出現嗎?”


    靈陽自信的揚起嘴角,道:“他不出現,我也能找到它。”


    “哦?”


    “昨晚我留下一隻靈蝠,一直監視著它。它的洞穴在何處,我現在都一清二楚。”


    白山不由得暗中佩服,這道士看上去時常玩世不恭,做起正事來卻是心細如發。u看書 ww.uukanhucm


    來至分金嶺下,靈陽閉目片刻,睜眼道:“蛇妖已經出洞,還是去昨天那個山坳。”


    白山微微一笑道:“這蛇妖也是心有執著。”


    一僧一道沿著昨晚的路線,向分金嶺深處走去。


    臨近蛇妖所在的山坳,靈陽停住腳步,對白山道:“一會兒我過去對付那蛇妖,你躲在一旁不要露麵。隻管看戲就好。”


    白山道:“不行,你要是有危險怎麽辦?”


    靈陽嘴角微翹,道:“和尚,放心吧。昨晚是有些托大,才身陷險境。如今知己知彼,它休想碰我分毫。”


    白山還想爭辯。


    靈陽取出輕身符,貼在白山腿上,說道:“如果真有危險,你再衝過來也不遲。”


    白山見靈陽如此安排,也就不再多言。


    隨後靈陽又由袖內取出一疊靈符,正是傍晚才畫好的那四十九道靈符。靈陽將靈符隨意的向地上一拋,靈符落地,幻化成大大小小四十九隻綿羊。


    白山一頭霧水,不知靈陽要這些綿羊做什麽。


    靈陽再次取出一張靈符,在手心揉搓,轉眼間化成一團水。靈陽捧著水,洗臉似的在臉上輕輕揉動。片刻後,靈陽將手放下,臉上已換了一幅麵容。眼小眉淡,寬鼻厚唇,哪裏還有半點俊秀的樣子,搭配上那身粗布衣服,分明就是一個牧羊後生。


    靈陽對著白山咧嘴一笑,看上去還真有些憨厚意思。靈陽道:“我先過去了。你好好看戲吧。”說罷,撿起一根枯枝,趕著那四十九隻羊,向著山坳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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