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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見到薄春山, 苗雙城怨氣滿滿。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他本來的想法是丟開纂風鎮這個重負後,他就出去走走看看,看看外麵的江山湖水, 卻鬼迷心竅地留了下來,還覺得此人的計謀過人, 當了整整近三年的‘活靶子’。


    事情還要說到當初苗雙城和薄春山初次去六橫島。


    當時因薄春山故布迷障,又因苗雙城外表鶴立雞群, 風度格外不同一般人, 被人誤會成某個不得了的勢力的公子爺,以至於讓一眾海盜眼睜睜看著這一群肥羊, 卻怎麽都不敢下手。


    這事一開始薄春山他們不知道,還是再度去六橫島, 有一小股海盜實在忍不住下手了, 被薄春山打得是落花流水不說, 還抓了幾個活口,才從他們口中得知。


    彼時纂風鎮的實力本就不如人, 可銀子隻能從海上來, 且兩人出海所得, 是真真正正讓薄春山意識到這真是一個聚寶盆。


    包括纂風鎮等人都嚐到了很大甜頭。


    以前還要經島津的手一遍, 等於島津收他們的貨是一個價錢, 賣出去又是一個價錢, 島津能賺多少他們不知道, 料想是不少的。可萬萬沒想到,直接越過島津,利益是如此驚人!


    纂風鎮的人俱是感歎,當初就不應該跟島津合作,都是孟家!自此又升起一股對孟家的憤恨, 本來以孟景山為首的一眾孟家嫡係死後,孟姓人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因為這事,又開始夾起尾巴過日子,這裏就不細說。


    大家都很滿意,都想著還要出海,最好賺得缽滿盆滿才好,可想法不錯,實力不夠怎麽辦?總不能光有命賣貨,沒命把銀子運回來?


    然後薄春山就想了個損辦法,讓苗雙城繼續扮那個讓眾人忌憚某個不得了的勢力的公子爺。


    如果說之前是無心為之,這次就是有心而為。


    總之在薄春山的‘指點’下,苗雙城幾乎把‘某個不得了的勢力的公子爺’扮出了花兒,而六橫島一眾勢力,還真就各種忌憚不敢下手。


    就靠著這份‘狐假虎威’,薄春山迅速積累起一大筆數目驚人的銀子,並用這些銀子建了巡檢司,建了船廠。


    總之他折騰了挺多的事,而苗雙城則成了他手下可憐的工具人一枚,偶爾消停下來想一想,刺激是很刺激,好玩是很好玩,為何他覺得還不如以前,這幾年苗家銀子沒見到賺多少,相反他怎麽覺得比以前還累了?


    而薄春山倒好,他成天把自己忽悠得殫精竭慮,他一跑就是幾個月不見人影,合則他就是個老奴才?


    你們說說,苗雙城能見到薄春山不怨氣滿滿?


    “小城這又是怎麽了?可是最近身子不好,或是碰到什麽讓他不悅的事?”薄春山笑容可掬,和葉啟月說著話。


    葉啟月瞅了瞅一臉紅潤卻板著一張臉的小叔,笑了笑道:“小城最近身子挺好的,也沒碰上什麽事,可能是我早上讓他多用一碗粥,他跟我鬧脾氣了?”


    兩人跟唱雙簧似的,可把苗雙城氣得,扭頭就走了。


    那步子快的,一改之前還要坐輪椅,讓人推著的虛弱模樣。


    葉啟月也有些感歎,這幾年忙是忙了些,但小叔的身子是真見好了。甚至找大夫來看過,大夫也說人的心情很大程度會影響身體。


    她覺得以前小叔身子弱,就是很小的時候跟她一起憂心苗家處境,憂心纂風鎮,你說心裏的事多了,人的身體能好嗎?


    總之,葉啟月現在看見薄春山,是格外親近。


    她覺得都是薄春山出現以後,小叔的身子才會漸漸好了,性格也改變了很多,以前深沉陰鬱得不像個少年郎,現在也有了朝氣。


    薄春山去找苗雙城,葉啟月則忙自己的去了。


    現如今苗家幾乎沒什麽事是需要她管著的了。


    纂風鎮改革以後,進貨出貨都是一起走,利益均分,姚家專管進貨之事,協調下麵那些商行商家,苗家專管出貨,出海護航人手武力則是薄春山負責。


    苗家這一攤子事幾乎都被苗雙城接過了去,葉啟月現在隻用管管帳什麽的,還有就是下麵苗姓各家鬧出什麽雞毛蒜皮的小矛盾之類的,比起以前不知道輕鬆了多少。


    不提這邊,苗雙城也沒跑太遠,而是去了書房。


    對於這個書房,薄春山可是熟悉得不行,輕車熟路就跟了來,他也沒說別的,而是把自己最近在應天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又說了說他的計劃。


    這些經曆甚至這些話和想法,足夠把苗雙城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甚至不由自主就為其出謀劃策。


    “如果真能照你說的這麽演變,此舉可謂是一勞永逸,能徹底解決貽害多年的寇患!”說到激動之處,苗雙城猛地一擊掌道。


    這一巴掌聲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方才不是還在生氣,怎麽又跟這廝一起商量著怎麽坑人怎麽辦事了?


    “行了,小城,你就不要再裝了,”薄春山做得一副悲天憐憫,十分感歎的模樣,“其實我知道你也是個心懷大義的好少年,不然當初對付孟家,你何至於殫精竭慮如此,就為了不讓纂風鎮落入倭人手中,又何至於當初能說出還是該把賊人攔在家門外麵打的話?


    “你能有這種感悟,這種想法,說明你平時沒少想這些事,你雖表麵淡漠,但內心卻是炙燙的……這次我借用了你的話,讓聖上有了新思路,才能促成眼下局麵,你不知當時聖上聽了你話,大聲讚我所想精妙絕倫,當是世上好男兒,其實這些話都是誇你的,我受之有愧……”


    見他如此這般又開始裝模作樣,苗雙城又怎會不明白這廝又在蠱惑自己,又想坑他了?


    他的說法其實誇大其詞了。


    因為沒有眼前這個人,他還是成天縮在屋子裏,一邊憤世嫉俗地苟延殘喘,過了今天沒明天,一邊還在憂心苗家的未來,纂風鎮的未來。


    不會有今天的苗家,今天的纂風鎮,今天的他,他的各種想法也隻是空談,隻是病弱殘軀下的一點胡思亂想和聊以慰藉。


    苗雙城其實都知道。所以他其實是感激這個人的,也是欣賞甚至崇拜這個人的。


    不是如此,以他的傲氣,何至於受人指使。


    “行了行了,不要再說這些無用的廢話,”他偏著臉,揚著下巴,模樣挺傲嬌的,“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我下一步打算……”


    今天六橫島又出現了一行人。


    一行早就讓常年混跡六橫島眾人十分熟悉的人。


    曾經這夥人讓無數人咬牙切齒,又讓無數人垂涎三尺,可整整三年有多,卻無一人敢對這夥人下手。


    可能也有人下手,隻是勢力太小,又或者是說根本不是勢力,就是幾條小雜魚,所以不為島上人知曉。而越是不見人下手,那些真正有能力下手的越是不敢輕舉妄動。


    顯然能拖上三年,已經超出了這些海盜們的極限。


    也是薄春山故布迷障手段實在高,且行事謹慎,這三年多來他們隻出海了十幾趟,並沒有不知收斂,肆無忌憚挑戰那些海盜們的神經,而是保持著一種不多不少的狀態,卻又能讓別人摸不清自己的底子。


    隻是西洋鏡裝久了,總有一天會破。


    纂風鎮一行人每趟來六橫島,多多少少都會留下些信息,就這麽收集著、比對著、打探著,似乎沒有哪一方勢力家中有這麽一號人。


    攏共能出這等人物的人家,算來算去不過兩三家,可這幾家都沒有符合這個年紀的子弟。


    此時終於有人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可被人耍這種丟人的事,誰又會當著人麵承認,那不是折了自己的威風?索性將消息透露出去,讓大家都知道,這才是將要有好戲看。


    誰知放出消息的還不止一家,看來暗中打主意的還真不是一人兩人,這次可是真有好戲看了。


    也因此等這趟纂風鎮的人再來六橫島,幾乎頃刻之間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島嶼,暗中有數股人在他們到後離開了這裏,顯然是回去報信了。


    而這次薄春山一行人在島上出沒,或是找人交易,或是購入貨物,所遇見之人要麽就是避之不及,交易完後也不願與他們多說,要麽就是麵色鄙夷冷笑連連。


    薄春山摸著下巴道:“這群人還真是淺顯,連點麵子功夫都不會裝,這麽著生怕咱們猜不出他們會有異動?”


    實在不是薄春山胖了喘了,而是他這幾個月在應天,打交道的都是些官場老油條,甭管官是大是小,個個都是人精,那叫一個不顯山不露水。


    哪像島上的這些人,估計平時喊打喊殺慣了,用慣了武力,都不怎麽動腦了,所以顯得愚拙得很。


    “你小心玩得太大,一口吃不下,反倒自己被吞了。”苗雙城給他潑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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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春山搖搖手指:“不會不會,雖然豬隊友有豬隊友的壞處,例如現在讓我們洞悉了島上大部分人的心態變化,但同時豬隊友也不是沒有用處,例如聰明的隻會藏在後頭,豬隊友才會衝在前麵。”


    “你信不信?就是那個人,他肯定在想著他老大怎麽把我們生吞活剝,吃幹抹淨,他又能分到多少殘渣,你瞧他那小眼神,那冷笑,那滿臉的橫肉,那橫肉抖得幅度……”


    他保持著跟苗雙城說小話的姿勢,其實研究得很仔細,研究完,他連連咂舌,“我怎麽有種預感,這一趟我們首先遇上的可能就是這夥人?”


    苗雙城已經懶得跟他說話了,麵上卻還保持著世家公子的儀態,手裏還拿了把扇子,一扇一扇的。


    薄春山伸了伸懶腰,道:“小的們,該幹活了。”


    他身後一眾大漢當即響亮地應了聲是,就很有秩序地上前把貨往車上搬。


    這些貨很多,幾乎堆滿了一大片空地。


    不過再多的貨,都有人能幫他們運出去送到船上,平時薄春山都是讓自己人幹的,這次可能是貨物太多,他竟叫人去找了車行。


    所謂車行,就是提供搬運貨物的車和人力的地方,這在陸地上其實就是車馬行,可在六橫島,不是一般勢力也搶不下這個生意。


    足足雇了十輛大車,拖了兩三趟,才把所有貨運上船。


    等上船後,薄春山讓人付了車行一筆不菲的銀子,車行的人很高興,薄春山也很高興,還跟手下戲稱,今日讓你們都閑著了,回去了沒酒吃。


    他手下之人俱都跟他嘻嘻哈哈,車行的人臨下船前卻又一次看了看這船和這船上的人。


    “聽說了沒?那夥人這次帶了不少貨來,賣了差不多有這個數。”


    說話的人做了個手勢,引得身邊人俱都瞠大雙目,連連咂舌後,才又道:“然後又都換成貨了,還剩了兩箱銀子,方才聽到那車上箱子裏的銀子響,真是悅耳啊。”


    “我看十多輛大車來回跑了好幾趟,才把東西都送完。你說這夥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何時竟出了這等人,我看他們不光能吐,還能吃,非一般尋常人。”


    “哪又有誰能知道,這大晉海岸線如此之長,藏龍臥虎之輩不計其數,你從大晉運不出來東西,不代表旁人也不能運出來的東西。咱們這些人,不就指著能從他們手裏漏上一點,運到附近小國去售賣,帶回來的那些零散貨物,不也都指著他們往回收了運進去?”


    “那你說就沒人眼饞……”


    說話的人做了個手勢,但任誰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才說非一般人。罷了罷了,快別聊這個了,我看這群人這趟恐怕走不平穩,咱們還是少聊點這個,小心殃及池魚……”


    這個小酒館雜存在島中央這片建築群裏最靠邊角處,這也是島上出了名的‘貧民窟’。


    倒不是說這裏的人窮,事實上能在這島上的出沒的,沒有一個是窮人,隻是有錢的多與少,勢力的大與小罷了。


    而他們就是這島上勢力最小,也是貨和錢都最少的一群商人。


    他們是真正的商人,也是沒能力又去當商又去當盜,本身實力有限,隻能一眾商人集合到一塊,合夥雇傭武裝勢力護衛他們在海上的安全。


    有的是跑呂宋的,有的是跑琉球的,有的是跑倭國,總之跑得範圍小,周期也短。同樣的,他們能吃下的貨少,手裏的貨也不多,但隻要有東西有貨,總是不缺他們的活路。


    小部分是東南海其他小國的人,大部分是大晉的人,所以他們都是用大晉的官話交流。


    實際上六橫島因距離大晉很近,又是主要進行大晉相關的商業貿易,哪怕是那些紅毛夷人也會幾句大晉官話,不然交流不了啊。


    這一刻,島上無數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看似都在討論同一件事,同一夥人,實際上都在等著誰先頭一個去吃螃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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