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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知道我是去我大伯家?”


    話說出口,顧玉汝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薄家跟她家也算是街坊,鄰居裏知道她去顧大伯家的並不在少數。


    再說了,薄春山跟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指不定哪回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跟了她一路,自然知道她去哪兒也不稀奇。


    說起這個——


    “你平時不用做事,總是跟著我?”


    少女半挑著眉梢,眼角微微上揚,嫻靜的臉上多了絲不協調的鋒芒,這兩種衝突的氣質融合在一處,讓人詫異之餘不禁目眩神迷。


    她的口氣聽不出是責怪還是調侃,但至少不是怕。


    薄春山愣了下,又笑了,笑得罕見燦爛,不是怕就好。


    “我閑人一個,不用做事。”


    顧玉汝眨了眨眼,眼中寫滿不信。


    薄春山也知道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遂道:“其實我平時跟著你,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


    他理直氣壯地點點頭:“你看那天,若不是我,還不知會出什麽事。”


    他倒是攬功攬得一點都不心虛氣短,說得也都是歪理,可人家說得沒錯,救命之恩,她不能反駁。


    顧玉汝眸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繼續往前走著。


    薄春山幾個大步跟上,偷看了她好幾眼,也沒看出她是生氣還是沒生氣,想了想他道:“你也別生氣,我也不是日日有空,我也忙著呢,像那回那回……我有事不就沒來。”


    “再說了,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日日固定走這一條路,就不怕歹人留意上?我這樣也是為你好。”


    “有嗎?”她突然停下腳步,好奇問道。


    “這……”


    薄春山語塞。


    還別說,真有。


    不過兩個小地痞,就在這附近幾條街混著,因顧玉汝日日都走這一條路對她留意上,不過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就被薄春山意外撞見了。


    之後自是不必說,被他收拾了一頓,那兩個小地痞自然也不敢再動什麽不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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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為這事,薄春山才開始有空就出現在顧玉汝每日必經的路上,即是保護,也是私心。


    “原來還真有啊。”見他神色,顧玉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的語氣有些許唏噓,些許感歎。


    “你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顧玉汝眼神更複雜了。


    原來在那段記憶裏,從始至終她都誤解了他,實際上……


    不過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


    ……


    “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走了一會兒,薄春山沒忍住問。


    顧玉汝的腳步停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見她不說話,也不停腳步,薄春山也不出聲了,默默地跟著一邊走,走著走著他覺出不對。


    “這好像不是去你大伯家的路。”


    確實不是。


    她今天故意早出門,不過是為了去做一件事。


    路線漸漸偏離,過了蘆花橋,就是縣南。


    定波縣雖隻是個縣城,卻也是明州府下大縣之一。當地水係發達,縱橫交錯,不光有浙東運河環繞,還有曹娥江支流穿城而過。


    因這一條江,將整個定波縣分成上下兩個部分,縣南和縣東在上,縣西和縣北在下。


    顧家在縣北,若是去縣南勢必要過河,不過這河上既有橋又有船,倒是不乏過河的途徑。


    走進縣南,能明顯感覺到這裏比縣北要繁華許多,各種鋪子鱗次櫛比排列在大街兩側,街麵又平整又寬闊,來往行人的衣著打扮也要比縣北的人要光鮮些。


    能住在這裏的,多是縣裏的富戶。


    顧玉汝是個女子,雖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極少會走遠路來縣南。不過她也不是沒來過,前世齊家就住在縣南,所以她也算輕車熟路。


    一路過大街走小巷,大抵是顧慮著身邊跟著薄春山,怕被熟人看見了,她都是避著人多的地方走,期間穿過好幾條小巷,終於到達目的地。


    這條街還算熱鬧,臨著道路兩旁開了許多鋪子和酒樓,而就在這條街的斜對麵是一戶人家的宅子。


    光看宅院門臉就知這家定不是普通人家,顧玉汝找了個不顯眼但又能看見斜對麵那處宅門的街角站了下來。


    “你站在這做甚?”


    “是不是等人?”


    顧玉汝也不知該怎麽答,隻能有些無奈道:“薄春山,要不你忙去吧,我有些事,等會兒我會自己回去。”


    薄春山當即不再問了,看著她側臉的目光閃爍,顯然這樣的顧玉汝他是沒見過的。


    順著她目光看向不遠處那處宅門,門楣上掛著偌大一個牌匾。


    喬府?


    玉汝來這裏做甚?


    隨著時間的過去,時不時有過往行人好奇地看兩人一眼。


    也是兩人實在紮眼。


    一男一女,一個高大威猛,但看著就不像是個好人,一個年輕貌美,卻是未嫁的打扮。


    顧玉汝心中有事可能沒注意,但薄春山可不是瞎的,他在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個茶樓。


    “光這麽站著也不是事,這樣吧,我不問你想做什麽,咱們找個茶樓坐著可好。”


    這樣好聲好氣還帶商量的樣子,也是刀六和虎娃沒看見,不然非要說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老大何曾對人這樣過。不過薄春山為顧玉汝破的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倒也不用稀奇。


    其實顧玉汝現在也累了。


    她心中隻想著過來看看,完全沒考慮周全,一路行來本就累得不輕,又站了這麽久,早就是強弩之末。


    “被人看見了不好。”她有些猶豫道。


    “這裏沒人認識咱們,有人問起隻管說是兄妹,想必也不會有人這麽不識趣。你看那二樓,臨窗視線又開闊,不管你是等人還是找人都極為方便,再說了上麵僻靜,不容易引人矚目。”


    顧玉汝想了一下,覺得薄春山說得也挺有道理,便沒再掙紮隨著他往茶樓去了。


    進了茶樓,此時不是上客的時間,茶樓裏十分安靜。


    跑堂夥計迎上來後,看清薄春山的穿著一愣,臉色有幾分難看又有幾分警惕。


    薄春山仿若未覺,說要二樓臨窗的那座,並隨手扔給了他一角銀子,那跑堂夥計麵色一鬆後,恭恭敬敬地將兩人引上了樓。


    期間,夥計好奇地看了顧玉汝兩眼,顧玉汝倒是察覺到了,不過她並沒有在意。


    薄春山似乎很高興的模樣,讓小二上茶,還點了幾樣果子。


    多是酥糖、點心之類。


    “你點這些果子做甚,隻吃茶就好。”


    光看這茶樓裝潢和門臉,顧玉汝就知在這裏吃茶不會便宜,自然不想多花冤枉錢。


    薄春山也不說什麽,隻管讓夥計上來,夥計點頭哈腰應了,直到下了樓去,才抹了一把汗。


    一個跑堂夥計湊了過來,道:“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龍虎幫的人出來吃茶竟然給銀子?”


    “誰說不是,我想著莫是來收這個月的月錢,可想著前幾日掌櫃才給的,應該沒那麽快,又看還帶著個女子。”


    “那女子也不知與此人什麽關係……”


    一個袖子從後麵打過來,正好打在說話夥計的頭上。


    胡掌櫃走到兩人麵前,皺眉道:“不幹活盡在這胡叨叨什麽!”


    兩個夥計忙做噤聲束手狀。


    “掌櫃的。”


    “來者是客,不該說的話少說,免得給茶樓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這茶樓在這片兒開得也有些年頭了,龍虎幫是幹什麽的,沒人比胡掌櫃更清楚,自然不想惹事,兩個夥計被教訓了一通,忙下去幹活了不提。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樓上二人自是不知。


    等夥計上了果子盤,薄春山把碟子往顧玉汝麵前。


    “嚐嚐這杏仁糖怎麽樣?”


    顧玉汝正喝著茶,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窗外,聞言愣了一下,道:“又不是小孩,哪還要吃什麽糖。”


    “怎麽,你現在不喜歡吃糖了?”薄春山笑臉凝滯了下,又笑道,“你不嚐嚐,又怎知好吃不好吃。”


    顧玉汝不想與他爭辯,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從碟中撚起一塊兒。吃的時候,用帕子半掩著麵,喂進嘴裏。


    她這動作優雅又好看,薄春山這個地痞哪曾見過這等架勢,除了覺得好看,還是覺得好看。


    而顧玉汝卻下意識滯了下。


    無他,這動作和禮儀都是‘顧玉汝’做熟悉的,按理說現在的她根本不懂這個,不過下一刻她就被嘴裏的味道奪去了心神。


    這杏仁糖的味道,莫名有些熟悉。


    說是杏仁糖,其實是攙了花生的,杏仁占多,花生少點,和了麥芽糖做出來,吃起來口感酥脆,因著有花生和杏仁中和麥芽糖的甜味,倒不會讓人覺得膩味。


    花生糖也是同樣的做法,隻是花生占多數。


    顧玉汝想起幼年。


    她幼年最喜吃糖,可吃糖壞牙,家中若是買糖,必然是杏仁糖或者花生糖,爹娘為了哄她,都會買這種相對來說沒那麽甜的糖與她吃。


    她還想起幼年,每次她娘買糖給她,她總會藏一塊去和小山哥哥同吃。


    因為別人都有糖吃,隻有小山哥哥沒有糖吃,也沒有人跟小山哥哥玩,隻有她跟小山哥哥玩。


    可小山哥哥是誰呢?


    小山哥哥……


    這個詞語似乎是一下子就蹦進了她的腦海裏,讓她既覺得非常熟悉,卻又透露出一種陌生。


    薄春山?


    小山哥哥?


    顧玉汝其實已經記不太清這個人了,她隻知道幼年似乎有這麽一個玩伴,卻又不記得這個人是誰,就好像她依稀記得薄春山小時候似乎跟巷中的小夥伴一起玩過,但她也沒有記憶了,隻記得她娘一直叮囑她‘不要跟薄家那孩子玩’。


    巷中的很多人家都是這麽叮囑自家孩子的。


    所以薄春山是小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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