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證據的線索都隻是推測。那位吳新雲的閨蜜爆料的繼母與兒子共赴賓館的信息,由於年代久遠,現如今已經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其真偽,而成為無用之物。


    但這確實也為破案而忙翻天的眾人提供了一個思路,隻要這條線索是真的,那就肯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派出所的同事傾巢而出,四處收集線索,大本營隻留下幾個值班人員,當然,是輪流的。這天恰巧輪到許攸遠師徒倆留守,竟然過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徐明商。


    “我知道你們在調查柳銀華跟王林生的事,但是我想提醒你們的是,如果這根本就是空穴來風的假消息,你們會毀了柳銀華的未來!”


    這天,徐明商仍舊穿著筆挺的西裝,頭發三七分,打著溜光的發膠,一副成功人士裝扮。


    “這個,我們也考慮到了,所以詢問的時候都比較隱含。”許攸遠微微笑著解釋。


    “你直接跟從前在吳家房產公司上班的員工打聽,他舊日的老板娘跟少東家有沒有曖昧,這還叫隱含?”徐明商氣得臉色紅得像一隻煮熟的大蝦,脖子上青筋暴起。


    “那也沒辦法啊,為了破案,隻能廣撒網了。對於這事我們也很無奈——”這話倒是真的,而非客套。當時,許攸遠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個方案的人,可惜人微言輕。


    對柳銀華連續問話超過十個小時,她依舊不為所動,思路清晰。堅持認為是別人看錯了,那相約著進賓館的並不是自己跟繼子王林生。


    沒辦法,隻能將她放回去。為了增加她的心理壓力,眾人決定從她身邊人開始滲入,從外到內,逐漸分崩瓦解她的心理防線。


    但是許攸遠擔心的是,萬一這並不是事實,這種詢問方式給柳銀華帶去的傷害隻怕是餘生都無法治愈的。


    但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些東西是必須要犧牲掉的。


    果然,才問了不過五六個人,流言就像洪水一般席卷了整個小城。


    那麽,在這種時候上門興師問罪的徐明商,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呢?想到這裏,許攸遠上前一步,直視對方氣得發紅的雙眼,輕輕笑了笑:“那你今天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柳銀華打抱不平嗎?”


    “我——我自然是有原因才過來。為她打抱不平?我可沒那麽有正義感。”徐明商將腋下的公務包往上提了提,繼續說起來,“隻是,作為一個人,我不忍心你們這樣敗壞一個可憐女人的名聲,所以幹脆過來將我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也就是說,上次你有所隱瞞咯?”王啟朋插嘴道,被許攸遠瞪了一下,隻好縮了縮脖子,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是你們沒問我罷了,我可不是故意不說,一時想不起來而已。”徐明商昂著頭,一臉的硬氣。


    “那這邊坐,咱們慢慢說。”許攸遠讓開路,請徐明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請問徐先生今天過來,是想到了什麽呢?”


    “吳總將房產全都轉到自己名下的事情已經跟你們說了,但是其中的原因,上次忘了說了。”徐明商眼神有些閃爍,也不直視坐在對麵的許攸遠,而是盯著一旁堆得高高的文件夾,“三年前,吳林生出事之前,有一天吳總突然找到我,說想改遺囑,把名下資產全部留給女兒。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因為畢竟林生比新雲還大三歲,又是兒子,哪有將所有財產留給女兒卻不給兒子的。”


    “然後呢?吳山嶽解釋了嗎?”


    “沒有,但是當時他看起來很生氣。後來,我聽其他朋友說起,好像是因為兒子找的女友讓吳總不滿意,所以生氣。一家子血親,哪有什麽隔夜仇,我想著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更何況,那時候吳總身體看上去很硬朗,根本不需要立遺囑。誰知道,沒過一陣子,林生就出事了——”


    “所以現在那遺囑還是要將所有遺產給吳新雲嗎?”


    “是的,但是現在新雲已經死了,如果吳總真的——那麽,那些錢就是柳銀華的。他們吳家已經沒什麽親戚了。”


    “那,原先的遺囑裏麵是怎麽寫的?”


    “啊?你是問最開始那個遺囑嗎?”見許攸遠點頭,他繼續道,“最開始那個遺囑裏麵寫的,是給女兒留下兩處房產,財產的35%,剩下的都是吳林生的。”


    “一點沒留給柳銀華嗎?”


    “以前那些房產有一些是借用柳銀華的名義買的,但是——”徐明商停住,眼睛亂轉,雙手也緊張的握緊了。


    “但是三年前的某天,吳山嶽讓你把那些資產全部轉移了,換到自己名下,是嗎?”許攸遠停下做筆錄的手,用筆輕輕點著桌麵。


    聽見這話,徐明商立刻睜大雙眼,將驚訝寫在臉上:“你們——原來都查到了!是這樣的,在吳總要改遺囑後不久,他就讓我幫他處理了那些房產。”


    “有關吳林生的那個女朋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似乎大家都隻知道有這麽個人,但是卻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女朋友’到底是誰。”許攸遠皺著眉頭,合上自己的小本子,重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眼睛裏像是一汪平靜無波的潭水。


    “重點就是這裏,”徐明商重新抖擻精神,坐直了身體,“我認識那個女孩子,叫李有月,她現在也在瑜城,隻是,她已經結婚了,所以,我拜托你們去問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不要傷害人家現在的家庭。”


    “這個你放心,我們一定注意。”許攸遠平靜的回答,很好的掩飾了自己內心的狂喜。


    送走徐明商後,王啟朋已經悄悄查到李有月現在的工作地址以及家庭位置,這回,他們依舊打算獨自調查。


    丟下王啟朋駐守大本營,許攸遠悄悄跑了出去。來到兩條街外的二手書店,見唐芥將椅子搬到門口,正翹著二郎腿在曬太陽。


    “你一來,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唐芥將書蓋在臉上,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好幾天沒見了吧,怎麽樣?心情平複得差不多了吧?”許攸遠也將椅子搬到門口,滿臉微笑。


    “本來好好的,一看見你就不好了,你趕緊離開我這小書店,以後五米範圍內不準靠近。”唐芥懶洋洋的說著,似乎快睡著了似的。


    “那好吧,本來我們查到了吳林生有一個可疑女友,叫李有月的,還想喊上你去看看情況呢,既然你沒興趣——”


    “李有月?不是柳銀華嗎?”一下子蹦起來,唐芥看著笑嘻嘻的許攸遠,一臉的不可置信。


    “所以說是‘可疑女友’嘛,事實到底如何,還得再去調查啊。”


    站著思考了一小會,唐芥還是乖乖上鉤,跟著許攸遠去了李有月上班的地方。


    到了那棟寫字樓下麵,唐芥才知道為什麽這趟調查之旅必須喊上自己。因為許攸遠不想通過官方的由頭去查訪,所以必須有圈外人才能做到。


    當然,怎麽展開調查就要靠唐芥的手段。他看著打算當甩手掌櫃的許攸遠,頓時胸口冒出一股氣來,一雙拳頭也克製不住的顫抖著,分分鍾想落在對方身上。


    反觀許攸遠,一副輕鬆的派頭,穿著淡藍色運動外套,裏麵套著灰色衛衣,很像時下流行的年輕人的潮流穿法。明明年輕一些的唐芥看上去就窩囊的多,青色的夾克外套洗的有些發白,裏麵穿著深藍色薄款毛衣,活像一個已經對生活失去激情的老頭子。


    不過,唐芥很快就想出一個注意,此時剛好是下午茶時間,可以假借外賣送奶茶的由頭,將李有月騙下樓。為了讓謊言顯得更加逼真,他特地指使許攸遠買了三杯奶茶,拎在手上站在寫字樓正門前等候。


    沒過一會,一個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女人從樓裏走出來,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唐芥拎著奶茶走過去問道:“請問是李小姐嗎?是你定的奶茶。”


    看著麵前這個頭發略長,遮住眉眼的青年,她明顯有些不信任,觀察片刻後才開口:“我想你們打錯電話了,我今天沒定奶茶。”


    “我知道,這奶茶是免費的。”許攸遠從後方走上前,出示了證件,“李小姐,有點事情想跟你私下裏確認一下,所以我們並沒有直接上去找你。”


    看到那證件上的警徽,李有月明顯緊張起來,再次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低聲說道:“現在不行,等晚上下班吧,六點半,你們在拐角那家咖啡屋等我。”


    “如果你不到場,明天可就是通過你領導來找你問話了。”許攸遠依舊笑的很溫和,眼神裏卻有種威懾的意味。


    “放心,我不會給自己找麻煩。”李有月說完,就急匆匆進樓去了。


    兩個小時後,李有月背著小挎包,來到這家咖啡館,四處張望著,卻沒找到約定的人。許攸遠一直注意著門口,此時見目標人物到了,連忙起身向她招手。原來為了方便談話,他們選了一個角落裏的桌子坐著等候。


    三人坐定,唐芥單刀直入,開口問道:“你是吳林生的那個‘女友’嗎?三年前的。”


    “三年前,我的確跟他交往過,在他意外離世之前,我們也沒分手。”李有月臉上浮現出悲傷的表情,“林生是個很好的人,隻可惜,他太善良,所以容易被人欺騙!”


    “欺騙?被誰欺騙了?”許攸遠白了唐芥一眼,搶過話語權。


    “他不肯說,但是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煩惱。在他生前那段時間,他的情緒焦慮到極點,整夜整夜睡不著,我想幫助他,可是他卻不願意跟我敞開心扉。直到那天夜裏,我因為加班,很晚才回家。但是他不在屋裏,茶幾上留下一張紙,寫著‘我已經無法忍受這個世界了’。我一下子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報了警。”


    “然後,你們就在鐵軌上發現吳林生了?”許攸遠問道。


    “沒有,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我們四處找了一夜,橋上,湖中,甚至那些高樓的屋頂上,但是一無所獲。直到天亮,警方接到報案,說鐵軌那邊發現一具屍體。我們去了之後,一眼就——”李有月泣不成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直滴在皮質包包上。


    “根據那封遺書,警方斷定這是一起自殺案件,是嗎?”這回是唐芥發問。


    “不僅僅是遺書,他們根據那夜火車經過的記錄,查到沾有血跡的火車經過那個區域的時間,對比了他出小區的時間,發現他應該是步行,直接去的鐵軌附近。”沒等李有月回答,許攸遠先解釋起來。


    “當時警方給的解釋就是,林生應該是打定注意自殺的。從小區門口,到那片鐵軌,時間完全對的上。加上這一路上的監控裏也能看見林生的確是走過去的,一路上也沒有可疑人物跟蹤的跡象,所以最後定為自殺。”李有月擦擦眼淚,補充道。


    “吳林生死前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嗎?”唐芥再次發問。


    “不是,在他出意外前一個月,我們才正式住在一起。之前他一直住在家裏。”李有月回憶道。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些緋聞,有關吳林生的——”談到這個話題,唐芥也有些支吾。


    “我有些朋友最近接到警方的問話,他們也跟我說起了這事,說是警方懷疑,林生的女友是他繼母,是嗎?因為以前我跟林生在一起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所以他們並不知道我才是林生的女朋友。uu看書 ww.ukahu”


    “是因為什麽原因,你們的情侶關係沒有公開呢?”許攸遠接過話題。


    “主要是林生,他說他爸爸比較嚴厲,但是他會不同意,所以跟我說,等他回去跟他父親溝通好之後,再公開——但是沒多久,就聽說他爸爸大發雷霆,跟他吵架。具體吵架的內容我也是聽人說的,好像就是對我這個‘女朋友’不滿意。”


    許攸遠看向唐芥,兩人都疑惑了。如果吳山嶽跟吳林生的爭吵,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那麽,為什麽要將柳銀華名下的房子收回來呢?柳銀華在這起事件裏又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那吳林生怎麽跟你解釋這事呢?”唐芥繼續追問。


    “他說不是因為我才吵起來的,一直安慰我,讓我別多心。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不希望我難過,所以才這麽說——”李有月再次湧出眼淚,“他對我真好,可是——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呢!”


    “可是,你是怎麽感覺得到,吳林生被人欺騙了呢?”許攸遠翻著小本子上的記錄,疑惑了。


    “因為,有一次半夜,我突然被吵醒,發現林生不在床上,同時客廳傳來爭吵的聲音。我就偷偷靠在門上聽,發現林生一直在說什麽,‘你還想怎麽樣?我該給的都給你了!其他的我也無能為力!你能不能放過我?’然後就哭起來了,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林生流眼淚,剛想出去問他,就聽見他又說起來‘你去說吧,把一切都說出來吧,我已經不在乎了!’之類的,之後又爭吵了幾句,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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