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再三申明這間屋子沒死過人,可心理作用作祟,我越發覺得這間屋子陰森森的恐怖,最後得出一條結論,我上了禾契笙那奸商的當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的睡不著,一時想了姬公孫,一時又想了易鈞容和素到底有沒有關係,一時又想了易初蓮緣何對我前後態度反差極大,一時又想了素究竟是通過什麽來找到我的,一時……又想了薑九黎為何堅定我沒有死,一時又胡思亂想成秋碧在冥界的生活,一時……我整晚失眠,隻覺得在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盯著我的所作所為,所謂庸人自擾,說的不外乎我這種人。


    天將亮時,我總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卻忽然覺得身邊有人推我,想到這間屋子很有可能死過人,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視線正正撞上對麵那一對亮晶晶的東西。


    一聲驚叫還未及脫口,我的嘴巴已經被對麵的人給捂住。


    “噓——是我是我,別怕,是我!”


    來人一個勁兒的“是我是我”,可我一時驚恐異常,根本分辨不出這個“我”究竟是誰,不由加大了掙紮的力度,兩隻手拚命要把他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拉開。


    來人無奈,隻得自亮身份:“我是禾延悅,難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語氣裏竟難掩的失望。


    “呃……唔唔唔?”禾延悅?


    禾延悅黑暗中向我點了點頭:“不許再叫,你若是再叫,我就把你單指能斷玉枕的事情宣揚給所有人聽,你的模樣絲毫不像神仙,眾人會以為你是妖精,對你唾罵不止。”某神醫正在極盡所能地恐嚇要挾我。


    我愣了半秒,回想我何時單根指頭斷過玉枕,瞬間想起在傾城雅悅時我意識到我會法術,確實有用玉枕試過法術是否靈驗,而這一幕恰巧被禾延悅撞見。


    半秒之後,我急切點頭:“唔唔唔!”好好好!妖精啊!這個時代被認為是妖精之後,結果會很悲摧的,基本上就一個結局:被火活活燒死!yello穌也不見得受過如此之苦。


    嘴巴一經得了自由,我就拚命地吸取周圍的空氣,一邊喘著,我一邊低低咒道:“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幹嘛?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被人詬病嗎!?”好吧,我承認我最後一句話聽在某些人耳裏很欠X。


    禾延悅別頭看了看外麵天色,晨曦使得天際之處一道魚肚白,昏暗的光線已可以透過窗欞照入室內。他說:“這麽晚?應該是這麽早吧。”


    望向窗外,我嘴角抖了抖:“好吧,這麽早,你來我這幹嘛?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被人詬病嗎?”換了個“早”,我把適才的話不厭其煩地重複一遍。


    禾延悅本是半伏在床頭,此時他直起身坐在床側,托著下巴仔細思索了片刻:“我一夜未睡,這是我多年以來首次失眠。”


    “……你也失眠了?”


    “也?小陶你也會失眠?”


    “呃……難道我就不可以失眠?”


    “不都說心大無腦者不會失眠嗎?”某神醫麵部猙獰,卻非要裝出一副很是純潔不可欺的模樣。


    “你爺爺的,說誰心大無腦呢!”嗯……嗯……果然是一夜未睡,我暴躁鳥。


    禾延悅很無辜:“我爺爺沒說你心大無腦,是我說你心大無腦。”


    -_-|||……“禾延悅,你狠,說吧,你來我這究竟為了什麽?”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他還是這麽晚來登我的三寶殿?那個……不不不,是何況他還是這麽早來登我的三寶殿!


    得勝的鳥兒樂哈哈,禾延悅抿唇而笑:“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我、我就是想再來研究一下你的脈搏……”


    一枕頭甩過去:“滾!有多遠你就滾多遠!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睡覺!”展開被子,蒙頭大睡。


    見過無聊的,沒見過他這麽無聊的!也許在他的認知當中,研究我的脈搏並不無聊,甚至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對於我……娘的,這也忒嚇人哩,大半夜一醫學怪人趴在你床頭玩你的手,你說你怕不怕?


    禾延悅遭到拒絕,並沒有灰心。我以為他已經離開了,他卻仍坐在我的床側,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望著虛空,似正在想著什麽。蒙在被子裏我呼吸不暢,剛露出一雙眼睛就撇到床側兀自裝沉思者的禾延悅,立刻就又把被子嚴嚴實實地蒙了頭頂。


    不多時,我感受到有人正自輕輕搖晃著我的手臂,我隻裝睡著了,不理他。


    禾延悅在被子外麵向我俯身,聲音低沉暗啞,如同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出。他說:“小陶,為何有那麽多間屋子不選,你偏偏選擇這間?難道我的徒兒們沒有人告訴你,這間屋子裏在一年前,曾經死過人麽?而且……那死去的人心有不甘,還時常回來哭訴他的冤屈……”


    不等禾延悅把話說完,我一把掀開蒙在頭頂的被子:“你說的是真的!?”禾契笙,你果然在和那些小徒們算計我!


    禾延悅點點頭,眼中有星星點點的笑意,就像深夜裏兩顆黑寶石在閃爍,可一瞬,我又覺得他的眸子並不是純黑的,而是有淡淡的紫金……紫金?我神智又一次恍惚,這一刻,禾延悅和禾契笙那張相似的臉竟莫名重合到一起,明明有很大差別,明明……他的疤痕是那般明顯。


    我揉了揉眼睛,總算是堅定了心神,將心中那一瞬閃過的感覺抹除,兀自在心內嘲笑著,若是從前還可能,現在他們的差別那般大,怎麽會……


    收起恍惚的心神,我悚然打量起這間並不算寬敞的屋子,本來晨曦射入帶來的那一絲絲光亮一刹就失去了原本的靜謐和美好,而是增添了點點明滅不定的幽冥感覺,令我的全身毛孔都在同一刻舒張開來。


    我說:“他、他還會回來哭訴?”聲音在顫抖,我整個人也在顫抖。


    禾延悅說:“每至初一或者十五,他就會坐在你現在所躺的這張床上哭訴生前的冤屈,聲音淒厲嘶啞,不信你問問我濟世浮笙裏的徒兒們,他們平時可都是不敢近身這間屋子。”


    我吞了口唾沫,回想起昨天分派房間時禾契笙和那小徒的眼神,我覺得禾延悅沒有騙我。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如果力氣再大些估摸都能把他從坐靠的姿勢抬起:“給我換房間!”


    禾延悅卻是無奈:“若是昨日還可以,可今天……著實會遇到些麻煩。”


    看他推三阻四,以為他是故意的,我不自覺慍怒道:“濟世浮笙裏有那麽多空房間,你會有什麽麻煩?”


    禾延悅攤開雙手:“昨日西城突然起火,燒毀了大片宮殿不說,受傷的人更是不計其數,此時濟世浮笙裏已經沒有空著的房間,即使是隨同你一起的公孫仙人和那個冷冰冰的雪爺,他們屋子裏都被安排了傷患,我倒是想給你的屋子裏也安排進幾個傷患,不過他們一聽是濟世浮笙裏出名的鬼屋,就都不敢過來。”


    嘴角抖了抖:“這麽巧?”西城起火?西城是哪裏?


    禾延悅雙眉緊蹙,還真有了一股子醫者救死扶傷悲天憫人的架勢:“是啊,就是這麽巧。”


    終是忍不住,我問他:“西城是什麽地方?”有宮殿……的地方……


    果不其然,禾延悅說出了我心中的猜測:“西城便是皇宮以西,本國皇宮建在山峰之上,但因為朝代的更迭,山下也建了大片的宮闕樓閣,這西城便是建在明山之西,被一代一代皇族擴建出的皇宮。”明山,指的便是晷宮國皇宮所建之處的那座山峰。


    “西城為何會起火?”皇宮起火,原因向來不會太過簡單。


    禾延悅蹙著的眉宇微展:“我隻是民間一個大夫,怎會知道西城為何起火?就算是我想知道,那些達官顯貴皇親貴饋也不見得會告訴我,若不是他們連夜把傷者送至濟世浮笙,恐怕我都不會知道皇城之內會起火。”他的意思,無外乎西城起火這件事,已經被官方封鎖了。


    知道西城起火,有那麽點擔心易鈞容的同時,又覺得這事和我毫無關係,遂注意力又轉回這間陰森恐怖的屋子。我苦著臉,雙眼都能擠出苦水來:“這馬上就要初一了,我該怎麽辦?延悅,”美人計可謂百試不爽,“你的屋子應該沒有住進傷患吧,不如咱們倆換一換?”語罷還衝他特可憐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以期博得他的同情。


    不過馬有失蹄,隻聽禾延悅說:“全府上下,除了你這間屋子,連廚房都被安放了傷患,你認為我這個主人能逃得了?”


    “自然逃不了……”我悶悶道,繼而又是環視四壁,視線所及之處,本來枯燥的牆壁一瞬間都好似能夠湧出血水來,時不時還感覺有手啊腳啊的在床上碰我,弄得我再也不想補什麽覺,幹脆起身去確定一下是不是真如禾延悅所說的,連府上廚房都被病號給占用了。


    天邊已可以窺見太陽的一圈金紅色的毛邊,紅紅的日光伴隨著晨曦,朗照在這片還處於寧靜中的大地上。


    隻推開門,一股濃烈的湯藥味就衝鼻而來。放眼望去,哪有我想象中的靜謐寧和,整個濟世浮笙,都出乎意料的忙碌。滿目,盡是來來往往端送湯藥的下人和小徒,旁邊雪傾舒、姬公孫和禾契笙的房間,也都是房門大敞,隱約可以看到地麵上都睡著人,白色的被單上,鮮紅的血跡刺激著人的眼球。


    我撇頭凝視著身邊同樣眉眼深蹙的禾延悅:“這真是遭了火災?”為何看在眼裏,更像是兵戎相見後的慘烈呢?


    禾延悅目光深邃,望著正對麵一間屋子裏地麵上橫列的七八個傷者:“上麵如何傳達,我們便如何理解,知道的太多,於任何人都無利可循。”


    眼睛不自覺眨了眨,心中覺得一陣酸楚,我點點頭,說:“這麽多性命,就要如此不明不白地失去嗎?”


    沉默許久,禾延悅幽幽道:“……我會盡我所能讓他們保住性命。”


    ……


    一天的心情因為看過這麽多傷者而變得沉重異常。有缺胳膊的,有斷了腿的,有胸肋被刺穿的,有眼球被挖出的……就是沒有一個人,是被燒傷的。


    濟世浮笙裏明顯人手不夠,能差遣的下人和小徒們都忙得團團轉,看到此情此景,我也不能無動於衷,何況我現在也不想再回我的那間“鬼屋”,還不如幫忙打打下手,隻不過……我有那麽點點暈血……


    對於血液的承受力我向來很差,所以等著下人和小徒們把傷患的傷口幾乎都包紮好了之後,我才敢上前去為這些傷患喂湯藥。


    傷患們最大的特點,除了傷口不是燒傷而是劍傷之外,還有他們的身份。因為曾經與易初蓮同路那麽多天,所以她身邊的皇家侍衛我也算熟悉,而這些傷患同皇家侍衛很是相似,個個高大偉岸不說,天生就有一種為人信服的魄力,隻是身受重傷,有那麽點點萎靡而已。


    站在院中,我遙遙望向皇宮的方向,昨晚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新皇登基未穩,連登基儀式還未舉行,這……會不會給易鈞容將來的君王之路帶來阻礙和衝擊?


    胡思亂想了一陣,天色已由白日轉為暗夜,一時間,我卻不知道去往何處。回屋子?呃……老子現在雖然是名赫赫有名的旱魃,可……咦!誰說旱魃就不怕鬼哩?


    我在院子裏徘徊不定,正被一名經過的小徒撞見,他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上前恭敬道:“姑娘,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房?”


    臉色有些難看,望了望不遠處的房間,我壓低聲音向麵前這個小徒詢問道:“那個……那個……我住的那間房子真的鬧鬼麽?”


    小徒莫名一愣,隨即想到什麽,竊笑道:“是啊是啊,那間屋子確實鬧鬼,而且還是個女鬼。”語罷端著湯碗就沒了蹤影,好像我就是那女鬼似的。


    經小徒這麽一鑒定,我頓時愁眉不展,環顧了一周,頹然坐在不遠處一張石凳上,托著下巴望天發呆,哼——就算困死在這外麵,我也不要被屋裏那女鬼嚇死!


    望著望著,眼睛就有些粘滯,木然就要往一塊貼,身體搖搖晃晃,前一夜失眠到早晨,現在所有的困意一擁而上,不消片刻,我就在石凳上睡了過去,然而第二天一早醒來,自己卻莫名其妙的回到了那間“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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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我用一雙滿是驚懼的眼睛打量四壁。窗外已經大亮,明媚的光線照得屋子裏略顯悶熱,床頭一顆腦袋拄在手掌上晃來晃去,心驟然一縮,待看清床頭人的臉時,縮著的心又緩緩釋放。


    仰躺回枕頭上,我抬手推了推睡意朦朧的床頭人:“死奸商,你有房間不回,睡在我這裏幹嘛?”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不知道有沒有碰到禾延悅,他們兩兄弟若是碰到一處……誒?我還真沒見過他們兩兄弟一起出現過的時候,若是真的碰到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像傳言中說的,大打一架。


    被我搖晃得無法再睡,禾契笙在我床頭坐直了身子,伸展了一下四肢,仍存睡意的紫金眸子望了我一眼:“昨晚怎麽坐在外麵就睡了,知不知道若是著了風寒,我們這些人還得分心來照顧你。”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我怒瞪一雙眼睛,卻仍是躺在床上,氣憤道:“你還說!?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間屋子鬧鬼?”


    “鬧鬼?”禾契笙依舊想裝糊塗,“怎麽可能鬧鬼?那日禾延悅身邊的小徒可是說過這間屋子沒有死過人。”


    “是麽?”我咬牙切齒,“可是禾延悅說了,這間屋子曾經死過人,而且我也又找另外的小徒問過了,這裏的的確確死過人,不僅如此,還鬧鬼!”最後一聲“鬧鬼”我叫得聲音有些大,恁的淒厲,愣是把我自己嚇了一個哆嗦。


    禾契笙一副“真的麽”的表情,震驚的眼神表明他對此確實不知,不過就算是他真的對此不知情,他仍然不忘挖苦我一下下:“即使鬧鬼又如何?丫頭,別說你們旱魃會怕鬼。”


    我陰著眼角:“你們旱魃?聽你的意思你就不是旱魃了?哼——別說我怕鬼,難道你就不怕鬼?也不知道那天分房間時是誰和小徒再三強調要房間一定沒死過人的!”一句話說完,我更加覺得禾契笙一定早就知道這間屋子鬧鬼,他也定是早就為我設下了這個圈套——和那個小徒一起給我下的套!


    禾契笙無所謂的從床前矮凳上起身,反是坐到我的身側,把我向著床裏推了推,我剛想抱胸問他“要幹嘛”,就聽他說:“你也睡夠了,現在這張床換我來睡。”


    “呃……你自己不是有房間麽?”


    “房間被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占了,我可不想睡覺還聞著那股子血腥味,”嘿然而笑,他伏低頭凝著我的眼睛:“我現在可是會對血產生欲望的。”


    撇撇嘴:“那你就睡我這?”


    禾契笙不置可否,已經不顧我的反對躺在我適才所枕的那隻枕頭上,愜意地呼了一口氣:“整個濟世浮笙,就你這裏沒有傷患,不來你這我還能去哪?”末了咕噥道:“禾延悅對你可真是照顧……”眼睛閉合,沒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禾延悅說我心大無腦,我看禾契笙才最是心大無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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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推書哈:識翠斷玉


    作者:淡茶品茗


    簡介:一場車禍讓顏帆失去了雙親,也讓顏帆擁有了一雙識翠斷玉的海藍之眼。從絕望到新生,從默默無聞到名聲大振。擁有海藍之眼,顏帆的人生注定了不可能平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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