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溫泉池裏爬出來時,我的兩條腿已經不是我的了,站在那裏一個勁兒打抖,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任憑蒼林沐給我把身上的水痕擦淨,可是水痕擦幹淨了,那吻痕呢?身上或是被他啃咬,或是被他揉捏,盡是淺粉色的草莓印,還有兩片明顯浮腫起來的嘴唇,明眼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換了一身新罩袍,蒼林沐本想抱我出去,但我說什麽也不要他再碰我,挪著步子走出他的寢室,早有士官在寢殿外間布了飯菜。濡以沫見我出來,臉上喜怒摻半,但見我渾身虛浮的樣子,喜氣全數被斂下,那樣子,把蒼林沐剁了的心都有。


    心中一聲苦歎,看來我和蒼林沐發生了什麽,他已是猜到了。自古宮中便是是非之地,那士官定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憐見的,要是被落塵和雪傾舒知道了,他們不得鄙視死我?


    頂著一副苦瓜臉,對於蒼林沐我當然是埋怨的,可這能完全怪他麽?於此,我無法推卸責任,若適才我用盡所有意誌抵抗蒼林沐,他不會對我做什麽,因為他不會傷害我。可是就隻因為他一句痛徹肺腑的話,我就任隨他對我為所欲為,所以說,這錯誤我是逃脫不了罪責的。


    越想越頹喪,身邊護著我的蒼林沐見到我變了臉色,知道我是為何煩惱,可在濡以沫和士官麵前,他也不能開口寬慰,隻得凝著一雙金色俊眉,紫色眸瞳裏隱隱籠起一層霧氣,看上去有些陰鬱。


    等與濡以沫離得近了,我推開蒼林沐,轉而示意濡以沫過來扶我,在餐桌前落座,一頓午飯吃得食不知味,痛並快樂,說的就是我和蒼林沐吧,老天真是會捉弄人,為何總是在人無法自拔之後,才將真相傳達給當事者,難道看到人受苦痛倫理的折磨,它很開心麽?


    午飯過後隨濡以沫回副主府別院,別院門楣外重新掛起了一塊新的牌匾,仍是副主府,但黑暗之城的副主已然不是夢魅兒,蒼林沐剛剛下達的旨意,黑暗之城裏不再有夢魅兒,夢魅兒已在前去魔界出使時遇難身亡,黑暗之城的副主,現在是我,是真真正正的我,羋陶葉,而不是其他人,這個消息,無疑令許多人感到震驚,同時,對某些人,也意味著許多不能明言的訊息。


    恢複自己的身份自然很值得慶賀和開心,但我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濡以沫一路抱著我飛回副主府別院,在別院門口,他停下飛行,緩緩收起兩根灰白色的羽翼,曾幾何時,我也擁有了一對兒相似的碩大無朋,隻是那純金的顏色,不知怎麽的再也無法從身體內伸展而出,想著,同姬公孫修習幾日,應該能夠將它們喚醒。


    停駐在別院門口,濡以沫緊皺著一雙眉眼,雙臂打橫攬著我,說什麽也不放開,也不打算就此進府。


    難免不對他的做法產生質疑,抬起手指推了推他,吞吞吐吐半天,我卻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問他為什麽不進去?其實,他心中想什麽我是知道的,不就是想質問我都和蒼林沐都做了什麽嘛,可是我不會告訴他我和蒼林沐發生了什麽,雖然發生的事情再明顯不過,但他無權質問,我想,這也是他遲遲不進府有口難言的原因。


    他問不出口,我也不能對他坦白,兩人相顧沉默著,駐守在副主府大門外的兩名灰羽侍衛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位侍衛大著膽子上前,涎著臉,諂笑道:“副主和濡管家這是在做什麽?有什麽事回府說,這外麵風吹太陽大的,副主才回來,再曬傷了可不好。”因為他的身份沒有辦法提醒我,所以隻能從濡以沫那裏開刀。


    聽到侍衛的提醒,濡以沫長長歎息一聲,自嘲般勾起半邊嘴角,沒有理會說話的侍衛,徑自抱著我向府內走去。


    府內灰白翅膀的侍從們見我回來,立刻就有過來迎接的,說是晚上為了迎接我的慶祝會已經準備妥當,就等我這個主人公到場了。


    衝那名稟報的侍衛點點頭,我又推了濡以沫一把:“快點放我下來。”都進府了,他還抱著我算什麽事?


    濡以沫寒著臉垂眸:“你確定你自己能走到那裏去?”


    我立時語塞,是啊,我現在能走路就謝天謝地了。適才在宮中還沒覺得什麽,從蒼林沐寢殿步出吃了午餐後,就隻感兩條腿都斷了,更不用說我那一掐就斷的小蠻腰,動一動,估摸著都得散架子。


    喪氣地收回推在他胸前的手,我說:“如果可以,晚宴你們自己樂一樂就好了,我剛回來身體也疲憊,不如就改日和大家見見麵。”


    從旁引領的侍從側頭用眼角瞄了一眼我和濡以沫,隨即轉頭繼續在前頭帶路。濡以沫似有所覺,瞥眼瞅了瞅帶路的侍衛,繼而語氣莫名地和我說道:“舉辦一場晚宴不易,今日來為你道賀的可不隻是府內大小管家和侍從,還有朝中要臣,你這樣推搪,對你這個新任命的副主不好。”


    “什麽?朝中要臣也來了?”怪不得引路的侍從聽到我剛剛的一番話神色會那麽緊張。


    “其實何時為你舉辦這場接風宴並無甚關隘,本也隻想全府上下樂一樂而已,但不巧的是,這接風宴才為你張羅,世家要臣的禮物就送了進來,這禮物退不回去,人也趕不走,你若不去,新任的副主,怎會得到各大家族的支持,就隻露一麵,應付那些人我自有安排。”


    抬頭定定凝著說話的濡以沫,心軟軟的,好似一碰,就會化了一般。話落,濡以沫低頭看我,見我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臉驀地就紅了,張了張口,吞吐道:“你、你這樣看著我幹嘛?臉上有髒東西?”


    伸指在他臉上用力吃了把豆腐,說:“是啊,好大一塊豆腐掛臉上了,我幫你吃掉。”語罷嘿嘿嘿奸笑起來。


    一時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直向前走了十餘步,才猛地頓住,低頭臉像被火燒了一樣,羞惱地瞪著我:“你你你……你居然……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下文,我挑挑眉:“既然來的都是朝中要臣,想必蒼林沐傳達的旨意他們也是知道的了,我仍是副主,但名字卻變了,他們一定是來探虛實的,濡以沫,你是不是也很奇怪?”定定看著他,他一定早就懷疑過我的身份,遲鈍不意味著他是白癡,他知道我不是夢魅兒,他也很想知道我是誰,但是……“你為什麽不問我?你要是問我,我就告訴你,告訴你為何我是我,而不是夢魅兒。”呀呀呸,我繞口令說的真是越來越他X的好哩。


    濡以沫同我錯開目光,他說:“我……我不敢問……”


    “不敢問?”皺了皺鼻子,他這個答案我倒是沒有想到,我以為憑著他的個性,聽到我這麽說,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我究竟是誰,究竟為何能夠輕而易舉地取代夢魅兒。


    唇角微揚,濡以沫的笑容看起來那般蒼白,他說:“有些東西不了解才敢大膽去爭取,明白了、了解了,反倒會畏怯,我從未害怕過什麽,但我現在不敢了,你不用告訴我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就像你曾經對我說的,隻要記得你是小陶,其他的都與我毫無關係。”


    語罷他加快腳下步子,方向卻是我回府之後一直未曾踏足的東院。


    直到到了東院,我才明白濡以沫的用意。


    推開塵封的房門,屋內一切擺設如常,且幹淨整潔,絲毫不見主人離開多日後的落敗。


    將我放在床上,濡以沫說:“距離接風宴的舉行還有一段時間,趁著這個時間,我用治愈術幫你減輕身體上的痛楚,魔王很愛惜你,所以治愈過程並不會浪費很長時間。”


    這一刻的濡以沫,一點也沒有了不久前見到我回府時的興奮和喜悅,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如前一般,喜怒都寫在臉上,但就是因為這樣,他臉上明顯的落寞讓我無法忽視他心中的惆悵。


    平躺在床上,按他的吩咐將雙手交握在小腹,一動不動,眼睛卻不由自主黏在他死板的臉上。我說:“濡以沫,你很不高興嗎?”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濡以沫搖頭,簡潔二字:“沒有。”


    沒有?沒有你個鬼!


    我說:“是不是我進宮讓你不開心?”不用猜測也知道了,他一定是因為我進宮蒼林沐與我會麵才不高興的,可是……他為什麽不高興?


    濡以沫拈指施法的動作一頓,睜開眼睛臉頰浮起一絲怒紅,開口衝我大吼道:“不是!”


    “不是你跟我吼什麽?”奶奶的,關心你還不領情,閉眼睛躺屍!


    感受到熟悉的海洋氣息籠罩在身體各處,腰腿酸軟的症狀果然緩解了許多。雖然濡以沫說蒼林沐很是“愛惜”我,但他承諾給我的“治愈過程並不會浪費很長時間”,怎麽覺得都感覺他是在騙我,因為我直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才在他的扶持下爬起來。


    兩輪金烏交相呼應之時,我和濡以沫一前一後來到舉辦晚宴的中庭。冥祉內因為沒有晝夜之分,所以溫度自然也很高,大多數的宴會晚餐都是在戶外露天舉辦,我的接風宴亦是如此。


    到達中庭,還沒等我站定,身前就呼啦啦圍過來一大群帶翅膀的某生物。問長問短,多數都是諂媚之詞,但也不乏攻訐之輩。我就隻當是有一群蒼蠅蚊子在耳邊嗡來嗡去,這些個小角色,很快就被濡以沫調配過來的副主府侍衛給隔擋了回去。


    恭賀之聲漸漸弱了下去,隨著麵前蜂擁而來的各大家族的門徒被驅散,迎麵走來的幾個老家夥,才是我該正視的。


    說是老家夥,實在是我現在心情不怎麽樣的詆毀之詞,就路冬青那鷹隼般的眸子一掃過去,多少未婚少女眼冒紅心地拜服在他的腳下,而成考那成熟穩重的中年美大叔,更是秒殺了在場所有上到懂事下到老年癡呆的各種女性,這倆人站一起,我這個在魔界看慣了各種野獸的女人,一下子就空虛寂寞了。


    咳咳咳,當我啥米也沒說。


    低身拱手:“見過路族長、成族長。”成考為首,我卻先行見過路冬青,不得不說,我是有意的,長得好看怎麽了,還不是一介落井下石的小人。居然敢在我離開黑暗之城以後就削弱副主府勢力,哼,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個老東西。


    路冬青和成考是何許人,自然明白我是有意忽視了禮節,路冬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卻見成考臉色頗為不好,一變再變,黑沉得不像樣子。


    在路冬青和成考身體側後方,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跟隨成考而來的成秋慈,而另一個站在路冬青身邊的,則是早上在別院之外偶然一瞥的路冬聲。


    露齒一笑,我剛想上前和路冬聲打個招呼,卻忽聽從成考側後方傳來成秋慈忍痛的聲音:“碧兒他……碧兒他真的……真的……”一時說不出那個令人痛心疾首的“死”字,成秋慈臉上的悲傷不是裝出來的。


    成秋碧曾經對我說過,對付成氏一族可以,對付成考自然也可以,但是他的這個大哥,他不希望我傷害。


    此時聽到他口氣裏的悲痛,不自覺就對他產生了好感,同時,也泛起心中那才被壓低了的酸意。垂眸,強自忍下眼中浮動的苦楚,我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才害得他……對不起……”沒想到,在成氏一族裏,還有一個關心成秋碧的人,也不怪成秋碧連他爹成考都不在意,卻偏偏在意他這個哥哥。


    “說對不起就能換回碧兒的一條命嗎!?”成秋慈還在一味地沉浸在悲傷之中,說出這句質問的,竟是我怎麽也不會想到的成考。


    不可置信地從成秋慈那裏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成考,恁是冰冷,可還是隱隱的,在成考的臉上掠到那麽一絲絲悔恨和喪子之痛。


    不解,瞬即卻又了然。是啊,他畢竟是成秋碧的父親,就算沒有承擔過一天作為父親的責任,但成秋碧與他,總是有著血脈聯係的,自己的血脈被斬斷,從前做的再決絕,說的再無可挽回,可是他們是父子,母子連心,那麽父子呢?不僅僅是心,他們身體上幾乎所有部分都是相連的,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突然被斬斷,即使不痛,也會流血。


    突然間覺得自己真是可惡,說什麽替成秋碧玩死成秋玥,又說什麽替他對付成氏一族,那些真的是成秋碧想見的嗎?他們是一家人,誰也斬不斷的親屬關係!我卻……


    頭垂的更低了,聲音也低低的:“……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成考臉上的神色更加冷寒,紫色的眸子灰暗沉痛,末了隻是搖搖頭,而他身體後側的成秋慈,仍無法相信成秋碧真的死了,一滴淚從他墨色的瞳仁裏啪得落在地麵,仰頭長長歎息一聲:“玥兒也就罷了,可是碧兒……”


    “夠了!”成考一聲喝止住成秋慈接下去的話,成秋慈沒再說下去,仰臉忍痛不再追究。


    場麵一時尷尬陰沉,忽而不遠處傳來一個如同三月暖陽般的聲音:“小葉子也不想見到成家三公子如此下場,隻怪魔界魔兵咄咄逼人,成族長若是想為秋碧報仇,何如來質問小葉子,小葉子此行也是被害者,她的心不比二位舒服。”身如弱柳,質如扶風,說話的,正是白衣勝雪的素。


    仔細聽他話中內容,不難察覺,他幾乎每次提到我的名字時,都莫名加上一個重音,好似有意提醒著什麽。不過很有效果,隻見聽到素的一番說辭後,成秋慈的悲傷和痛苦很快就被另一股氣質壓下,而成考眼中那絲絲悔意,也徹底消失不見,轉而恭敬一禮道:“聽說陛下剛封了葉大人為黑暗之城的新副主,我等不勝歡心,今次帶了薄禮前來恭賀,期望副主笑納。”


    我急忙搖手,心中愧意更勝:“成族長何必這樣見外,改日我羋陶葉定當親自回禮拜訪。”或許就是因為他眼中那絲不易察覺的悔意,霎時間就讓我這個曾經厭極了他的人改變了對他的看法,抑或,是對成秋碧的死抱有愧疚,不久前還覺得他成考是個不折不扣的落井下石的小人,而現在,莫名就釋然了。


    落井下石,可終究他沒有對我做什麽,而此時,他也並不是來尋隙報仇的。


    等成考和成秋慈轉身落座後,我才抽出空來招呼路冬聲。他那一雙墨藍色的眸子比早晨看到時更黑岑了幾分,所謂日近千裏,說的就是他,他修煉的層次,應是比濡以沫還高出許多。


    見了我,路冬聲一如既往地熱絡,不顧路冬青的阻攔,他一步跨到我身前,開心地握住我的手,上下一陣打量,末了才舒了一口氣,道:“看到你沒事,我真的……我、我就放心了。”臉色微紅,似乎也覺出自己的失態,但並沒有放開我手的意思。


    +——+——+——+——+


    月底這些天有點忙,精神也不佳,所以停更了幾日,小狐狸們見諒,神婆會盡力恢複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旱魃幼兒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黎貓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黎貓兒並收藏旱魃幼兒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