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禁錮立時鬆懈,得了空氣的我不顧一切地吸取周身充足的空氣,而在我喘息之時,成秋碧也抑製不住長長地吞吐。似乎是一瞬身體的力量被抽空,他胸口起伏著趴在我的脖邊,也就是血印之旁。


    等呼吸恢複了往昔的順暢,我側低著頭目光有些凝重地看著依然重重吐息的成秋碧,明明被掐脖子要死要活的人是我,可是到了現在仍然無法恢複常態的人卻是他,我終於知道,我做了怎樣一件該死的事情。


    我長長呼了一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吐了出去,呼吸的波紋波蕩起他頭頂那黑得好似墨染一樣的光亮稚發。我說:


    “成秋碧,”成秋碧依舊在那裏沒命的吞吐,就好似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我不在意,見他不應接我就兀自說了下去:“你不覺得你很特別嗎?”唉——我討厭說教,可是此情此景此時此刻,除了說教,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成秋碧。


    成秋碧沒有因為我的提問而呈現出絲毫的動搖,我的心中一時有些打鼓,可既然都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應該半途而廢。


    我說:“你自己也說了,你是玲僵,黑暗之城絕無僅有的玲僵,雖然你沒有上等旱魃所能擁有的美貌,也沒有上等旱魃全全具有的一雙翅膀,可你有的,他們也沒有,不是嗎?”


    說到這,我頓了頓,剛想再說下去,嘴巴就被成秋碧那隻特有絕對骨感的爪子給捂住,嗯!確實很特別,就例如他這雙爪子。


    “不用安慰我,”他說,“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


    “呃……”既然知道剛還把我當軟柿子掐,差點見上帝的說。


    成秋碧拿開捂在我嘴巴上的骨感爪子,說:“你不是餓了嗎?路冬聲應該就在外麵,你喚他進來,我想他是現在副主府中唯一不會違背你旨命的旱魃。”


    我不解:“什麽意思?”然而我才問出口,成秋碧已經隱遁,而且此次隱遁他的形體連我都無法窺見。


    滾了幾圈把被卷弄鬆,用獲得了解放的手摸了摸被他勒得通紅的脖子,手指意外地碰到頸側兩粒豆粒大小的齒孔,腦中忽然回憶起夢魅兒被我吞噬之前牙齒深陷吸食我血液的情景,渾身猛然一抖,立時把身上那件穿的亂七八糟的白色裙衫整理好,還特意把脖領高高拉起,以擋住鈍紅的勒痕和那兩粒不是很明顯可觸感卻很鮮明的齒孔。


    “路侍衛?”我衝著門外的方向低喚了一聲,然而沒有任何回應,我又如此試著高聲叫了一聲,還是沒反應,很幹脆的,我大吼:“路冬聲!本副主餓了!”


    門外立刻響起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然後很快就聽到路冬聲鏗鏘有力地一聲喏,腳步聲瞬即井序有然,房門被推開,那井序有然的腳步聲就魚貫進入了屋內。


    我一抬頭,眼睛立時驚得都可以拿去塞石會了,簡直就是驚異地明亮啊。


    著實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魚貫而入的腳步聲共分兩個隊伍,每一隊都是絕然的整齊,最不可思議的,整齊的不僅僅是腳步聲和這些腳步聲所站的隊列,還有的,就是他們的……翅膀。


    是的!翅膀!兩組隊伍,整整齊齊兩排灰白色翅膀,不錯色的,連長短大小都是一個模具裏摳出來的,而隨著他們腳步的移動,翅膀還有節律的揮動,更令我不可思議的,是這些翅膀的揮動,竟然連頻率都是一樣的,這也忒有素質哩。


    灰白色翅膀的主人們在完全進入屋內到達我的床前後便就站定,在他們的手中,具是一個晶瑩光亮的銀白色托盤,托盤上扣著一個同樣色係的蓋子,想必,裏麵就是食物了。隨在這些整齊一致的翅膀後麵進來的,自然就是路冬聲,他臉上掛著一抹微笑,這笑容絕對是與以往在來血城一路上我所曾見到過的笑容,因為那微笑裏,充斥著淡淡的寵溺。


    我更加確定,這路鳥是喜歡夢魅兒的!


    可惜……我真的很想對路冬聲說一聲“不好意思”,因為,我把他的夢魅兒給吃了。


    我在被子下麵把身上的白衣又重整了一番,然後才褪下被子想要從床上坐起來。身體比之適才還要酸痛,就好似體弱多病的人突然間幹了一天的體力活,隻是坐起來都要耗費我所有的力氣。


    見我吃力,路冬聲立馬衝到床前,然剛伸出手想要攙扶我卻又好似想起了什麽,生生控製住,艱難地把手一點點縮了回去。我沒有讓他這個動作得逞,抬起酸痛的胳膊一把捉住他就要放回身側的手。


    “扶我起來。”


    路冬聲一怔,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他立時反握住我的手,感受到我手心的觸感後,又是訝異地對我投去不可置信的一瞥,然後一切動作都在他的怔愣裏陷入不前不退。


    手被他握在手裏,他的手很熱,熱的都有些微的灼燙,我不舒服地捏了捏他可謂寬闊的手掌,眼角下的赤色淚痣神經似的抖動了兩下,我再次板著臉冷冷命令道:


    “扶我起來,沒聽到麽!”


    被我一聲冷斥,路冬聲立即回神,然仍是一副中了彩票似的表情,臉上明顯是無法抑製地隱忍笑容。


    “副主你……”


    我撇開與他才對視上的眸光,皺著眉說:“我怎麽了?”


    他張了張口,猶豫著,可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心中的疑問:“您……您的手……您的手……”


    我有些不耐煩,沒辦法,都快餓死了,我沒有好氣地道:“我的手怎麽了!”


    “您的手是溫的……”看出我的不耐煩,似乎是怕我生氣,他在我的話音還沒落地之時就迫不及待地大聲答道。


    我一驚,立時張開嘴想解釋,想是難道旱魃都沒有體溫?被他發現出異樣了?可心中懼怕的旗幟還未高高掛起,我就發現了一處更為重要的線索。


    可勁兒捏了捏路冬聲熱得都可以烤地瓜烤土豆烤豆角的手掌:“你的手不也有溫度嗎?”我斜著眼睛,就他那手掌,都快把我那隻小嫩手弄成鐵板燒了。


    路冬聲吞吞吐吐了好一陣,才理順了思路回道:“這、這不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我繼續不耐煩,娘的,再不吃飯,肚子可就真成鐵板了。


    “因為……”


    路冬聲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我一聲吼噎回肚子裏:“我餓了!快點給我拿飯來!”


    路冬聲驚懼地閉上嘴巴,薄而輕軟的嘴唇微不可見地抖動了幾下,似乎還想說什麽,不過片刻間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令我詫異不已的滿足表情,他一揮手,兩邊剛剛還充當擺設的翅膀們就立時把手中的托盤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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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按翅膀劃分等級,這些負責侍候夢魅兒的灰白翅膀地位應該是比路冬聲那對黑翅膀等級要高許多的,然而看此時的境況,想必單單以翅膀的顏色劃分等級,還是小覷這黑暗之城副主府的階級製度。


    在灰白翅膀的侍從們把手中托盤呈上前時,路冬聲寬闊灼熱的手掌已經扶著我把我扶靠在了身後的床欄上,接著抽出手對著虛空又是一揮,令我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的事情就又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就隻這麽輕巧一揮,在床側空地上,立刻就幻化出一張足夠十人圍坐的桌子,應勢,灰白翅膀們便把手中的托盤蓋子打開,將其中各色精美食物放在這一張越來越顯實體的桌麵上。


    我驚得就快喊娘了,但屈於懼怕路冬聲察覺我的身份,硬憋著才不至於一聲驚吼。在路冬聲再次回眸將視線轉投到我身上之前,我大大地吞咽了一回唾沫,強壓下心間的好奇和震驚,在路冬聲的扶持下一點一點挪向那張既真實又虛幻如同夢境的桌子。


    實在是餓得不行,才因為空絕一世的場景驚得口不可言,但在看到滿桌的精美食物時,所有什麽震驚什麽好奇什麽不可置信通通被拋到腦後。路冬聲拾起放到碗邊的一雙銀筷,剛想放到我手裏,就見我已抄起一塊紅色如浸了草莓汁一樣的糕點大啃特啃起來。


    “副、副主……”路冬聲想說什麽,可礙於我的吃相,他隻好繼續維持半張著一張驚訝得不肯合攏的嘴巴,瞪著我把一塊紅色的糕點吞吃入腹。


    說實話,第一塊糕點放入嘴裏,我是食不知味的,然而第二塊糕點才放入口中,因著糕點進口既化充斥著鼻息的血腥之氣,我想也不想就吐了出去,很快被我吞下去的第一塊糕點也似在胃髒中被稍稍消化了些,竟有同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竄出喉嚨口,立時,我無法自控地幹嘔起來。


    被我嘔吐的模樣嚇著,不僅僅是路冬聲,就連一旁站著的灰白翅膀們,在同一時刻,居然全部撲啦啦跪了滿屋滿地。


    我嘔夠了,好不容易直起酸痛的腰背,就見一地或是灰白或是漆黑的翅膀。端起手邊一白瓷杯,想簌簌口,可一見白瓷映襯下血紅色的汁液,胃腑之中又是不可抑製的一陣幹嘔,如果不是路冬聲及時發現我的異樣,恐怕我把胃腑嘔出來都不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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