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癩蛤蟆,也有那麽一兩門走動的親友的。


    見春家是堅決不同意含熙從自家出嫁後,張梅花腦筋轉了幾個圈子,終於想到了一個曾經和自己聯手征戰迎春巷,但後來搬家離開的好姐妹,以兩錢銀子的代價換得了含熙的一聲“幹娘”,總算是給含熙找到了個娘家。


    “兩錢銀子啊,得買多少東西了,成親本來就費錢!”張梅花心疼的肝兒都顫了,要不是春家死活不肯點頭,她也不用給那臭女人這麽多錢了,這賬都得算到春家頭上!


    含熙低頭冷笑,抬起頭來同樣是一臉的惱恨:“他們半點親戚情麵都不講,早晚遭報應!”


    “沒錯,早晚遭報應!”張梅花用力點頭。


    真是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總以為老天爺是他們家的管家,他們看誰不順眼,誰就得遭報應呢。


    不過,不管怎麽折騰,這門親事算是準備個差不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賓客。


    “這左右鄰居再怎麽差勁也是近鄰,不請不行。”肖四跟張梅花坐在桌前掰著手指頭挨個算人頭。


    “那春家那兩個死妮子呢?”


    “她們……請!怎麽說也是含熙家親戚,他們家有錢,她們再怎麽不懂事,這種時候也不能不給禮金。到時候讓含熙多擠兌她們兩句,她們哪還有臉上桌吃飯,趁早滾回家去還省兩碗飯呢。”


    “也是,那大哥二哥三哥家還請不請?”


    “請。他們要麵子,再怎麽翻臉,這種時候也得來意思意思,禮金絕對少不了,到時候你去跟他們吵一架,氣走他們了事。”


    “去去去,怎麽又是我去,你怎麽不去?”


    “我要忙得事兒多著呢。老朱他們幾個聽說天福要成親。可是老早就等著信了。”


    “就他們,呸,他們連一個銅子兒都舍不得掏……”


    看著爹娘在那裏小心盤算,肖天福撇撇嘴,用得著那麽麻煩麽,成親關那群人什麽鳥事兒,關起門來拜個天地算了。無聊的將視線轉到旁邊的含熙身上,他冷不丁瞧見含熙正陰沉著臉看著牆頭。


    牆的那一邊是春家。


    那一臉的陰沉讓肖天福心裏打了個突突,他吃過小春幾次苦頭。恨那丫頭也說得過去,可這女子明明隻是被春家關在家裏幾天而已,怎麽就這麽大的恨意?


    肖天福不是個癡呆。不會真信了含熙當初是被趕出春家的。畢竟兩家隻隔著一堵牆,當初含熙在春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分明是那劉寡婦要打聽含熙爹娘下落,然後把含熙送回家去,是含熙自己不樂意回家跑出去的。


    不過……算了,就他這樣。能有年輕姑娘嫁給他就不錯了,管那麽多幹嘛,就算含熙真是衝著春家來的,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春家也害得他不輕。


    “嫂子。你看。”春心一早起來,結果就從門縫裏撿到了一封大紅請帖。打開一看,頓時無語。


    肖天福跟含熙成親竟然還給他們家下請帖。


    “這個月二十六?那不就十天了嘛,那丫頭還真打算嫁過去啊。”蘭悠蘿實在是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姑娘家,腦子又不傻,做什麽非要這麽糟踐自己呢,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行麽。


    “人要尋死,你救都救不回來的。”春心無奈的搖頭,隨手將那請帖團成一團丟進了旁邊的桶裏,“那咱去不去?”


    “去,幹嘛不去?”蘭悠蘿衝春心促狹的擠擠眼睛,“去看看酒飯怎麽樣,幹淨的話就吃一頓,差勁的話就去罵一頓。”


    罵什麽?當然是罵含熙不知自愛,作踐自己。


    時間過的飛快,這十天裏,肖家是過得極為充實,要準備東西,要聯係親朋,還要想辦法遮掩肖天福的某些問題。


    最重要的是,他們要算明白究竟有多少人會留下吃飯,有多少人是能趕走的。


    “誒,我說你們打算包多少禮金?”來串門子的趙氏拉住了蘭悠蘿,低聲問道,“本來想裝不知道趕緊去走親戚避開的,結果那女人老早就敲了我家門特地通知,我這躲都沒的躲,不得不去了。”


    “禮金?”蘭悠蘿一邊給兒子換尿布,一邊笑道,“幹嘛給禮金?”


    趙氏一愣,有些不解的問:“那新娘子不是你們家親戚麽?難不成沒通知你們?”


    “老早就下帖子了啊。”蘭悠蘿點頭,隨即搖搖頭道,“去不去還不一定呢,我婆婆都讓那妮子給氣病了到現在還在老家住著沒回來呢,趙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勸都沒用,一個好端端的大姑娘家非要自個兒做主嫁給那種人,她要是嫁了,我們都打算不認這門親了。”


    這話說得也是,好好的姑娘家怎麽能嫁到肖家去?別說肖天福那兔崽子已經廢了,就算是沒廢,就那麽個酒鬼無賴的爹,那麽個潑辣不講理的娘,再加上遊手好閑的兒子,誰嫁誰倒黴。趙氏無奈的搖頭,明明小春那丫頭精明的很,怎麽這個堂姐就這麽糊塗呢。


    這兩天來,基本上鄰居們都有來旁敲側擊過春家的反應,可看那意思,春家似乎是要翻臉的樣子。可不是麽,這麽一門親事擱誰身上都膈應,春家跟肖家都吵過多少次了打過多少次了,那個含熙還是春心的堂姐呢,竟然為了要嫁給肖天福連春心的親娘她的堂嬸子都給氣病了,春家能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況且,自己堂姐嫁給了春暉街乃至整個利州城裏都出名的廢人,這話說出去丟人呐。


    一大清早,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便將所有人都驚醒了。


    蘭悠蘿陰沉了臉,將被嚇醒大哭的兒子塞給春心。披了件衣裳起身出門了。


    “小風不哭,乖哈,你娘一會兒就回來。”春心貼著小春風的臉蛋親了又親,冷笑著等著隔壁的動靜。


    過不一會兒,鞭炮聲戛然而止。


    “你個死鬼怎麽買的炮竹,還沒響完呢就停了!”


    “我怎麽知道!媽的,何三兒又坑我!”


    “趕緊再點上去!”


    可半柱香時間過去了,連小春風都重新睡過去了。那鞭炮聲還是沒響起來。


    也來不及響了,送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巷子口,畢竟新娘子沒嫁妝,隻是從隔壁那條街接過來而已,哪怕是再怎麽磨蹭也用不了一個時辰的工夫。


    嗩呐聲漸漸響起,靠在門邊盯著的蘭悠蘿一挑眉,食指一彈,那嗩呐頓時啞了。


    “嫂子,你省著點。我還想吃花生米呢。”春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挨了過來,看看蘭悠蘿手裏那小半碗花生米,心疼的直歎氣。“你也不看看他們那一家子加在一起值一把花生米麽。”


    “知道了。屋裏還有一碗呢。”蘭悠蘿白了春心一眼,這丫頭怎麽現在越來越摳了。


    張梅花是快氣炸了,今天怎麽就這麽不順,鞭炮鞭炮放不響,嗩呐嗩呐吹不響。隨便抬頭看了下,她一眼就瞧見了春家那姑嫂倆站在門邊看熱鬧呢。


    我說怎麽這麽倒黴。都是這兩個賤丫頭一身賤氣給帶累的!


    對此,春心必須要表示委屈,真正動手的人是蘭悠蘿不是我啊。


    新娘子已經被喜婆給扶下了轎,含熙身材苗條,雖然蒙著蓋頭看不清臉麵。但那一身紅衣襯得她身姿窈窕動人,也讓看熱鬧的人紛紛不解。怎麽好好一朵鮮花,就非要往牛糞上插呢――還是不能肥地用的爛牛糞。


    不得不說,好歹肖天福也是念過幾年學堂的,雖說沒學到什麽本事,可還有那麽一兩個臭味相投的同窗肯賞臉來參加婚禮,再加上礙於麵子不得不露麵的鄰居們和肖四的一幫狐朋狗友,總算是沒徹底冷場。


    當然,鞭炮還是點不著。


    “嘿嘿,說不準是老天爺看他們家兒子根本不頂事兒,所以就故意……”


    “嘿嘿嘿嘿……”


    但也有人納悶了,新娘子是來了,可怎麽就沒見新娘的娘家人?


    這問題一問出口,立刻就有消息靈通的人悄悄兒解釋了。


    誰說娘家人不在?旁邊那姓春的人家就是!就是那個在吉慶街上開春字號的春小掌櫃家。好人家誰肯跟肖家結親啊,那春小掌櫃還得喊新娘子一聲堂姐呢。可他們怎麽攔都沒戲,新娘子鬼迷心竅了非要嫁去肖家,為著這個把春小掌櫃她娘都給氣病了,嘖嘖……再說這新娘子,你怕是沒聽說吧,這新娘子家啊也真不是個東西……


    某位大師的名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春心的名言:有熱鬧的地方,就有八卦。


    這種場合向來是八卦消息的集中傳播地,凡是愛湊熱鬧的,有幾個不愛打聽熱鬧的?三打聽兩打聽,春家跟肖家的舊事,連帶著新娘子跟春家的淵源,那是一點都不剩的被擠出來了。


    況且,想要趁機踩肖家一腳的人可不少――這街上的商販,沒被張梅花占過便宜的可不多。


    等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後,不知道肖家跟春家糾紛,不知道含熙底細的人隻剩下不記事兒的老糊塗和眼盲耳聾的殘障人士了。


    “小春,一會兒你先去,我把小風送婉儀那裏去,省的鬧哄哄的吵得他睡都睡不著。”蘭悠蘿看了眼從來到就一直在吵嚷的肖四的那幫狐朋狗友,雖說她斷了鞭炮堵了嗩呐,可今天人這麽多,怎麽也不可能真正消停下來的,等下她還要盯著含熙那死丫頭呢。


    春心點點頭,眼神卻是陰冷的看向了肖天福。


    要不是有嘉禾護著她,說不準她真要吃了這王八蛋的虧。你恨我廢了你?廢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ps:


    感謝親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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