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是個命苦的,當初若是沒有和他定親,也不會被他悔婚,那時春太醫的聲望還在,自然能早早的給她定下一門合適的親事,如何會輪到外麵那兩人來欺負她?


    他仍舊記得第一次見這孩子的時候,她小小的粉團兒一般,而他那時也不過是個孩子。如今他已經長大了,而她卻還是個孩子,還不如他現在的妻子年齡大。


    輕輕搖了下頭,林哲索性不再想那些,當初就不該定下那門親事。


    若是事成,他們家自然是飛黃騰達,到那時,父親真的不會變,真的會滿意於這個兒媳麽?不說父親,母親呢,母親又真的不會嫌棄她麽?用母親的話說就是,到時有的是更好的姑娘由著他挑選,為妻為妾,而她,自然備受冷落。


    若是事敗,那後果可想而知,而整個春家也必定逃不過。


    將那些念頭拋開,在對那母子兩個氣惱之餘,林哲也不由得歎服春心敲詐人的本事,這麽胡攪蠻纏下來,竟然讓她一口氣敲詐到了六百多兩。


    果然,她真是該去做稅官啊。


    這麽想著,他不由得笑了下,將自己更往牆邊靠了靠。


    隨即,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似乎牆角裏有什麽東西刺了他一下,而他的雙腿開始發麻起來。


    這絕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而是刺了他一下的那東西有古怪。伸手扶住牆壁,林哲想要盡力站穩身形,可他本就受傷無力,如今還兩腿發麻,能站穩才怪,竭力堅持了不到半刻鍾,他一個鬆氣立刻就兩腿一軟滑到了地上。


    在外麵盤算著怎麽賣店的春心立刻就聽見了聲響。小臉蛋頓時就拉長了,裏頭那隻在搞什麽啊,要是敢打碎她的東西。看她不讓他十倍賠償的。


    哼哼哼,十倍賠償。誰不會啊。


    帶著這個念頭,她擱下手裏的筆走向後邊的小門。


    一打開門,春心就呆了一呆,脫口而出:“你坐累了趴桌上也行,我不收你錢,不用躺地上。”


    沒想到春心會說出這話來,林哲大感哭笑不得。他真的很想搖搖頭,但他做不到,隻能開口說道:“我隻是不小心被門後牆上的什麽東西刺了一下,現在全身麻痹不能動彈而已。”


    什麽東西這麽強力。刺了一下就全身麻痹?春心疑惑的看過去,隻是這小屋本來就不得陽光,雖是白天也看不真切,她隻好掏出火折子將蠟燭點上,舉著燭台湊了過去。


    “小心!”林哲一驚。倘若是什麽毒蟲的話,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麽能應付得了。


    “少大驚小怪。”春心沒好氣的擺擺手,借著燭光,她已經看清了門後的牆上是什麽東西。


    那是幾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就那麽插在牆縫裏。若是有人緊貼著牆壁守在門邊的話,至少會有一根針正好刺入那人的腿中。


    至於能讓人全身麻痹的附帶技能麽,春心實在是不能不想到一個出門殺人去的家夥身上,將蠟燭湊近牆角,她果然看到了牆縫裏還塞著一張小小的紙條。


    “小春心,看到這張紙條了?恩,若是看到這張紙條,那定然是有人倒在門邊了,嘻嘻,那人不會是你吧?如果是,那可真是太可憐了,哥哥可不是故意要坑你的,不過,你有解藥的,一旦中了陷阱,一定會很快就能起身對不對?所以,要真是你中了陷阱,可千萬別記恨哥哥喲。哥哥隻是想著小春心這麽招人喜歡,萬一有壞人圖謀不軌怎麽辦?哥哥這是越想越擔心,越擔心越想呐。想來想去,哥哥就想到了這個。有了這幾根針,若是有人敢藏在門後的話,自然是任你處置咯。不用太感激哥哥,隻要每天想哥哥一百遍就夠了。”


    喵的,就知道是他!春心用力將她那兩排小白牙磨了磨,這家夥布置的這個陷阱根本是無視敵我的,要是她不幸中招的話,也得乖乖躺下,就算她有解藥,也得全身酸痛上好半天才能恢複。


    不過,那家夥竟然還有心掛念她的安全,想得這麽細致,設下這樣的陷阱,她就暫且先把自己也可能中招的問題給忽略過去好了。但有一點,看來她得把店裏上上下下的角落翻個遍啊,不然說不準那家夥還在別處設了陷阱,她要是一個不小心撞上去,那可就悲劇了。


    “小春?”見春心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後從牆縫裏取出了一張紙條看起來,林哲稍稍鬆了口氣,看來不是毒蟲而是什麽小陷阱。


    燭光映著她的臉頰,那張小臉已經開始漸漸褪去稚氣,透出少女的俏麗清秀,一切都籠罩在柔和的燭光裏。林哲有些失神了。


    “啊?沒事沒事,你就躺著好了,這藥分量不重,兩三個時辰你也就能動了。男女授受不親,咱倆又沒啥關係,我不方便碰你的。”春心看看地板,很有良心的問了一句,“冷不冷,要不要加床被褥什麽的?”


    林哲苦笑了聲:“若是有,給我一床被褥也好。”兩三個時辰,恐怕他就要這麽躺著了。


    “一床被褥五兩銀子。”


    果然。林哲無聲的歎氣,說道:“再幫我做件事情,算你五兩,到時我給你十兩整。”


    喲,都學會算賬了啊,小子,你很上道嘛。春心滿意的點頭,問:“做什麽?”


    “我這裏有信物,你拿去放在門外,入了夜會有人來接應我,明天你來後應該就不會見到我了。”林哲笑了笑,似乎跟這孩子算計這點銀錢也是挺有趣的事情,“既然我明日已經不在,你預先收下的住宿費和藥費是不是該返還我?”


    反應倒是挺快啊,不過,想讓我把拿到手的錢再交出來,你是沒睡醒呢還是正在說夢話呢?春心飛快的說道:“你現在在我的地上躺著,不是住宿麽,收你住宿費不該?況且你說你的人夜裏來接應你,我知道是天一擦黑還是天快亮的時候?隻要你在我店裏呆著,這住宿費就得交。藥費麽,我看你傷得不輕,大不了等會兒我臨走時再給你換一次藥,把明天的分量提前用了。”


    總之,錢我是不會退給你的。


    林哲嗬嗬笑起來,這孩子越長大越刁鑽了。


    傻笑個毛線。春心犯了個白眼,按照林哲所說的,從他身上取下一枚小小的玉墜子掛到了門外的牆上。不過,她深深的懷疑,就這麽小小的一枚玉墜,真有人能看見麽?


    但很快,她的懷疑就被人打消了,而且,她忍不住想要咆哮。


    混賬林哲,你不是說你的人入了夜才來接應麽,怎麽這天還沒黑就來了!來就來了,橫豎在你們之間,我就是一打醬油的,為毛還要把我扯進來!你們打打殺殺胳膊腿亂飛沒什麽,大不了我就在一邊擺攤賣金創藥,你們要啥我給啥,我是純奶媽不參與戰鬥的!


    不過,她再多的咆哮在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前也隻能化作無聲的怨念了。


    “保險起見,還是宰了她吧,免得她把你的行蹤泄露出去。”說話的人是一個一臉彪悍氣的漢子。


    春心怒視林哲,妹的,這就是來接應你的人啊,你倒是沒事了,我小命卻快不保了,早知道就該在你進門的時候把你踹出去。


    林哲身上的藥勁剛過,現在手腳還有些不靈活,見春心那般瞪著自己,不由得苦笑道:“李兄,她不過是個小姑娘家,又不認得我,如何會出賣我?今天虧得她收留我,給我療傷,這般對她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被稱作李兄的漢子搖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說著,他低頭看看春心。


    春心連忙奉上最單純無辜的無知少女迷茫臉,順便催促淚腺工作起來,製造霧氣繚繞含淚眼。


    “哈,這小丫頭長得很有幾分姿色嘛,怪不得你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呢。”李兄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春心的臉蛋道,“小丫頭,你看那位公子俊俏不俊俏?”


    春心強忍住想要抽動的嘴角,用無比誠摯的聲音答道:“俊俏。”大哥,你想聽什麽樣,什麽風格的馬屁盡管開口,把你們哄開心了就放了我哈。


    “既然如此,那便隨我們走如何?”李兄衝林哲擠眉弄眼,“你眼光不錯麽,這丫頭再過兩年肯定更標致,既然你不舍得殺她,那就帶回去擱在身邊做個使喚丫頭,嘿嘿。”


    “李兄,這就不必了吧。”林哲眉頭皺起,是他疏忽了,沒想到前來接應的會是李兄,以李兄一貫的謹慎和狠辣,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小春。


    “這也不肯,那也不肯,難不成你要把她丟這裏不管?”李兄的臉色微沉,“好了,你既然不舍得殺她,她又對你有恩,那就帶走。”不能把這丫頭留下,倘若這丫頭泄露了他們的行跡,倘若這丫頭在給林弟療傷的時候發現了什麽不該知道的東西,那豈不是禍患?


    春心可憐巴巴的擠出一句:“我一定什麽都不說……我不過是給他包紮傷口而已啊……”


    “你不說?嘿嘿,我可不信。”李兄用匕首拍了拍春心的肩膀,冷笑問,“是跟我們走,還是跟閻王爺走?”


    還用說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春心長長的歎息,好人不好做啊……還是說,老天爺覺得她今天敲詐人敲過了頭?


    眼看著李兄帶來的人扶著林哲上馬車,然後對旁邊的王氏解釋傷者受傷太重,要請她去府上繼續療傷,順便幫她關店門,連她寫好的賣店告示都給順手貼上,春心隻想說,你們能別這麽貼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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