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去打聽。


    春心坐在凳子上搖晃著兩條小短腿,從背後看著蘭悠蘿和那黑瘦漢子說著什麽。看著看著,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古人大多懂事的早,像蘭悠蘿這樣才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放到現代不過是什麽都不懂的中學生而已,可在這裏,人家已經能單槍匹馬趕幾百裏路了。


    是啊,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嫁人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春心的臉頓時黑了,她可不想小小年紀就被辣手摧花,怎麽也要過了十八歲才能出嫁啊。關鍵是,她那附近一圈人家裏頭,隻有一個是十八歲才出嫁的,那是因為那姑娘實在是……人醜手懶家窮,好不容易才給嫁出去了。


    “諸位鄉親,麻煩行個方便,今兒大家夥的花銷我們公子爺包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邁步進來做了個四方揖,笑嗬嗬說道,“抱歉抱歉,還請大家給個麵子。”他不經意的彈了彈衣衫。


    那衣擺下淺淺的印著一支幾乎看不清的梅花。


    原本在茶棚裏歇腳喝茶的人相互看了看,陸陸續續起身,各自拿了自己的東西走了,有不明內情的人也被自己的朋友拉著走了。


    常走這條路的人都認得那支梅花,那是雁餘城花字世家的標記,想來想要清場在這裏歇腳的應該是花字世家的哪位公子爺了,橫豎吃喝過了,又不用自己掏錢,幹嘛不走。


    算啦,結婚生孩子這種事還能拖一拖,拖到她十二三歲再研究也可以,不急於一時,先看熱鬧再說。春心從來不是死腦筋,想不到就先不想嘛。說不準等不想的時候又慢慢想起來了。蘭悠蘿還在跟老板打聽,既然蘭悠蘿不動,那她也用不著撤,將視線放在那個帶人收拾東西的小廝身上,春心怎麽看都覺得眼熟,尤其是那支梅花更眼熟。


    終於,她腦海裏閃過一道亮光,終於從記憶的塵土中挖出來一人:“哈!花帥哥家的!”那個小廝是花帥哥身邊的,當初她跟人販子對峙的時候,他就在旁邊來著。隻是不記得叫什麽了,似乎花帥哥身邊的小廝都是數字代號,那麽……


    “大哥!”


    “二哥!”


    “三哥……”


    難道她記錯了不成?


    “是七哥。”花七無奈的糾正。他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小姑娘,因為認出來她就是當初主子救回來的那個小女孩,所以剛剛清場的時候才沒有趕她出去。


    “哦哦,七哥!”春心嘿嘿笑著湊上去,拉著花七的袖子亂搖。“你還記得我呢?”


    “能不記得麽?”這麽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可不多見,尤其是鄭二少到現在還恨她恨得咬牙。


    這就是存在感啊,春心自得的抹了把臉,伸著頭往外望去,邊看邊問:“是不是花哥哥要來啊?”


    “當然,不然我先來這裏幹什麽?”看那幾個人已經將茶棚收拾幹淨。礙眼的東西也都丟了出去,花七這才有時間把注意力放在春心身上,“楚爺不是送你回家了麽。你自個兒跑這裏來做什麽,又不怕被拐了?”


    “我哪是自個兒,那不還有人帶著的嘛。”春心一指蘭悠蘿,隨即飛快的擺擺手道,“先不說那個。花哥哥什麽時候來啊?”要是來得慢一點的話,說不準蘭悠蘿就要帶她走人了。到時可就見不著花帥哥了。


    人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帥哥剛到達這裏,而我卻已經離開。


    尤其是,這位帥哥還出賣了她一把,害她不得不逃離曄縣,就衝這個,她說什麽也要討回一點利息來。


    “小春,你在做什麽,還不快過來。”蘭悠蘿早就聽到有人要清場,出門在外,她並不想多生是非,和老板打聽過事情就要帶春心走,卻見春心和人攀談上了。


    “蘭姐姐,等一下我的救命恩人要來,我們停一下下再走好不好?就一下下!”春心倒蹬著兩條小短腿跑到蘭悠蘿身邊,拉著蘭悠蘿的衣袖送上無敵星星眼兩枚,就差屁股後邊伸出一根尾巴來搖一搖了。


    救命恩人?蘭悠蘿愣了一下,隨即就想起春心所說過的,將她從人販子手中帶回來的那位花公子。若是如此,倒確實應該等到那位公子到來,向那位公子道謝後再走。


    遠處漸漸有了紛雜的馬蹄聲,似乎有不少人的樣子。春心忍不住探頭看過去,卻見來了一票車隊,前邊打頭是一匹棗紅馬,上麵馱著個年約二十多的年輕男子,可那馬不是花帥哥的馬,人也不是花帥哥的人。


    “呐,五哥啊,那好像不是花哥哥啊,長得倒是有幾分像花哥哥。”難不成是花帥哥的兄弟?


    “是七哥啊小春。”花七再次無奈的糾正,順便解釋道,“那是四少爺,我們爺在後邊呢。”


    哦~那就是花老四了,記得鄭無聿管花帥哥叫花老六的。春心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前邊的花老四眨也不眨,這個花老四雖說不像花帥哥美的那麽妖嬈,可平心而論也算是個帥哥了,隻是眉眼沒有花帥哥那麽精致罷了。


    嘖嘖,按照排行來算,花帥哥至少還有五個哥哥,如果全都是這個水準的帥哥的話,一排拉出去豈不是後邊要跟著一群人幫路兩邊的姑娘擦口水?


    正在肚子裏歪歪著,那位花老四已經到了茶棚前,從馬上向下掃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顯然是對這簡陋的小棚子極為不滿。


    隻是這附近也就這麽一間小茶棚而已,想要再找別家是不可能的了。


    “算了,就在這裏勉強忍忍吧。”花英翻身下馬,但卻沒有走進茶棚,而是走近後邊的馬車,輕聲道,“陸表妹,附近隻此一野店,雖說簡陋。但驅逐了閑雜人等倒也勉強可以權作歇息之所,往利州城去還要半日路程,先下車休息片刻吧。”


    一個輕柔的聲音自車內傳了出來:“如此,便麻煩表哥了。”


    矮油,還帶著美女呢?春心撇撇嘴,她又不是男人,對美女沒多少興致,還是等她的花帥哥吧。


    花英護著陸嫻下了車,一進茶棚就看到了坐在一邊的春心和蘭悠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隻是陸嫻還在身邊。他隻得先讓人服侍著陸嫻坐下,這才招過花七到一邊訓道:“怎麽還有人在?”


    花七連忙解釋:“四爺,這兩位是特地在這裏等我們爺的。那個小姑娘就是前些日子我們爺救下的那個小孩。”


    見花老四看向自己,春心連忙送上燦爛的笑臉一枚,橫豎是帥哥,不看白不看。


    是她?!坐在收拾幹淨鋪上絨毯的椅子上,陸嫻即便是不悅。也隻好忍了,畢竟出門在外,難免要辛苦些。眼睛四下一掃,她就看到了那個笑嘻嘻的小女孩,腦子裏頓時就閃現出那晚的情景。


    ――以及那一句“裝都裝不像,差評”!


    沒錯。這就是我們的左車美人,當初在路上因為故意裝作不知刁難別人而被春心一頓奚落尷尬不已的左車美人。


    不過,雖然陸嫻認出了春心。可春心卻沒認出陸嫻來,春心的眼睛壓根就沒往陸嫻身上放,對陸嫻的印象隻停留在那是個美女的層麵上,因為她已經聽到了動靜,以及花帥哥說話的聲音。


    “花哥哥。想我沒有?”


    伴隨著一聲稚嫩的招呼,一團小身子撲向了花落。在場這麽多人中,敢這麽做的隻有一個春心了――誰叫她是小孩呢。


    “小春?”花落扶住撲進自己懷裏的小女孩打量了又打量,這可不就是春心麽,他忍不住冒出來一句,“你又被人拐出來了?”


    春心頓時黑了臉,喂,我被拐賣一次還不夠,你還想讓我被拐賣幾次啊?


    “怎麽會在這裏?”一手牽住春心進了茶棚,花落笑著捏捏她的鼻頭,“不是被拐,那就是又離家出走了。”


    “才不是,是去府城找我哥。”春心狠狠送了花落一個大白眼,小手卻黏在花落手上不肯鬆開,作為報複,她決定大吃此人豆腐以示懲戒。


    “你自己?”


    “才不是,別人帶我來的。”春心說著衝蘭悠蘿招手道,“蘭姐姐,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花哥哥,我當初已經許下他將來要以身相許報恩了。”就算吃不到肚子裏,總要先占一占便宜,現在年紀小,還有機會說這樣的話,等再過幾年,她就算想說都不能說了。


    帥哥的便宜,能占一點是一點,少占一點虧一點,此乃至理名言。


    蘭悠蘿這才上前對花落抱拳一禮,含笑道:“多謝花公子仗義出手,小春這孩子向來活潑,言語間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哪裏,小春活潑可愛,玩笑話而已,怎麽會冒犯到我。”花落倒是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還記著要以身相許,一看到這丫頭,他就忍不住想起了躲出雁餘城的鄭二哥,以及送了這丫頭後回到雁餘城的楚大哥。鄭二哥就算了,明顯是被這丫頭算計了,誰讓那家夥對這丫頭不客氣呢,活該,可楚大哥倒是奇怪,他怎麽想也想不通楚大哥那一臉古怪表情,以及那句莫名其妙的問話。


    “那小女孩說要對你以身相許?”


    沒錯,楚大哥是這麽問的,可楚大哥好端端的幹嘛問他這個,總不至於她也對楚大哥說了這種話吧。


    “花哥哥,你們這是要去哪兒?”春心拉拉花落的衣袖,喂,帥哥,麵前擺著一個未來的美女,你在發什麽呆啊。


    “利州城――也就是府城,你這是要去哪兒?”


    春心眼睛一亮:“好巧,我們也是去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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