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是南方巨富,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全族人搬到安州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還要不影響目前的運作。再怎麽說,那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啊,秦子期和蘇家的幾個帳房埋頭將算盤撥得嘩嘩響,熬了一個白天加一個黑夜都還沒有理清全部帳目。


    蘇狄更是忙暈了,不過看那兩眼放紅光的樣子,顯然是心情愉悅的。


    段恒在旁邊看得嘖嘖直歎,“蘇狄,居然真有你這樣的傻瓜,長歌啥也沒做,就幾句話你就把你們蘇家那一堆一堆的財富往安州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運啊?”


    蘇狄拿著筆東劃一下西劃一下,忙裏偷閑的答複道,“段公子,你是沒有經曆過。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講,有個安身立命之所,比什麽都重要。再多的財富,也買不來安心,再不需要惶惶不可終日。”


    段恒把頭無力的靠到長歌肩上,“長歌,你真會做生意!”


    “怎麽說?”長歌挑眉。


    段恒掰著指頭慢慢數,“女的我就不說了,就說你撿來的那三個男人吧,一個孟長藍,你養他二十多年,現在得了個巨富蘇家;逢雙逢單兩兄弟吧,一個當了你家的免費保鏢,一個呢,經營著遍布天下的當鋪錢莊什麽的,凡是賺錢的營生都去插了一腳。長歌,我嚴重懷疑你是不是有透視眼,能夠看到未來的。”


    她要是真能看到未來就好了?長歌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是得意得說不出話來了吧?”段恒在她肩上換了個姿勢,繼續靠著。子期偶然間抬頭見到了兩人的親密姿勢,目光閃了一閃,隨即又低下頭去,隻是手裏的動作稍稍慢了下來。


    蘇狄察覺到他的變化,低笑了一聲。


    子期隻當沒聽見,隻是臉色微微發紅。他倒不是嫉妒,他隻是有些失落,他雖然是長歌的夫,卻極少能這樣自然而親呢的相處。


    長歌在他麵前,也從來沒有這樣放鬆過。


    “阿恒?”長歌扭過頭去對著段恒笑。


    “你笑什麽?”一看見她這樣的笑容,段恒頓生警惕之心。


    “我沒告訴你麽,孟秋今日就要回來了?”


    “那又怎麽樣?”段恒不明所以。


    長歌於是伸過手去,攬上他的背,“你靠在我肩上,我又攬著你的背,你覺得看見我們如此相處的孟秋,會作何感想?”


    段恒於是立刻打開她的手,坐得那叫個端正,笑得那叫賢良,“長歌,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


    孟秋果然在傍晚的時候到了,見著兩人相處的模式,第一反應便是偷偷的問,“小姐,你跟段公子吵架了?”


    段恒在旁邊聽得滿頭黑線,長歌是笑容滿麵,“何以見得?”


    孟秋瞅瞅一邊的段恒,小聲的回道,“段公子跟你說話的語調很奇怪,突然變得很有禮貌的樣子,難道你們不是吵架了?”


    長歌哈哈大笑,拍拍孟秋的肩膀,“我們沒有吵架,他隻是突然覺得男女有別,要適當保持距離。”


    孟秋當然並不是很在意,隻是隨便點了點頭。


    晚上,孟秋將近日來收獲,詳細的向長歌回報。


    孟秋做事,很是細心謹慎,甘南附近多為三不管地帶,幾股勢力錯綜複雜,有些是為生活所迫不得不鋌而走險,有些是生下來便是在山寨,然後祖祖輩輩都在,有些就是為了稱王稱霸,魚肉鄉裏,孟秋將考察下來的結果,分好類別,列得整整齊齊。


    長歌看完,將紙卷一掩,輕聲道,“孟秋,你辛苦了,這些東西我先看看,你休息休息再說。”


    孟秋點點頭,看了她一眼又說,“小姐也要好好休息,又瘦了。”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讓長歌心底暖暖的,“謝謝你,孟秋。”


    “對了,”長歌又叫住轉身準備離開的孟秋,“你覺得阿恒怎麽樣?”


    孟秋明顯的疑惑,“段公子很好很熱情,給了我們很多幫助。”他不是小姐非常要好的朋友嗎,怎麽會來問她這個問題,莫非小姐想要收了段公子?其實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如果要收的話,不是更應該收逢單麽?猶豫著,要不要給小姐建議建議。


    長歌深深的望著她,“孟秋,你的年齡也不小了,你試著和阿恒相處看看,以你們的性格,會彼此喜歡的。”


    孟秋驚愕,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上麵,“段公子人中龍鳳,孟秋怎麽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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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歌走過來,雙手放到她的肩上,“孟秋,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心思細膩穩重,在孟家軍中沒人可以比得上,更何況,能指揮十萬軍隊作戰的,這天底下,並不太多。”


    “孟秋要陪著小姐,要小姐先幸福才行。”孟秋搖頭。


    拍了一下她的頭,長歌又好氣又感動,“這種東西還能分先後的。”長歌笑了一下,深深的看著她,“阿簫,你,還有我,一起長大,我們三個,總要有一個是幸福的。”


    她笑著,“孟秋,阿恒真的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我不強求你一定愛上他,但是至少,要給彼此一個機會。你不跨出那一步,永遠不知道是否能拉近距離。”


    孟秋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要給彼此一個機會,小姐,你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才帶著主君一起來了安陽?


    “我倒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種作媒的興趣?”送走孟秋,便看見子期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外,手裏端著一碗參湯。


    長歌接了過來,把他讓進屋裏,“我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麽?”


    她端了參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著,子期抬起眼看她,“長歌?”


    “嗯!”


    他咬了咬唇,還是問了出來,“你會,幫逢單作媒麽?”


    長歌笑出聲來,“他哪裏還需要我去摻合,就他現在都有好幾個盯著了。”


    子期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很想再說什麽,卻終是開不了口,隻是走過去,將臉貼到她背上,環住她的腰,“長歌!”


    “怎麽了?”


    “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撲哧!”長歌笑了,伸手將他拉了過來,抱在懷裏,指尖,撫過他青紫的眼眶,“熬了兩天的夜,該去好好休息了。”


    “你陪我?”


    “好!”


    或許真的是倦極,長歌抱著子期還沒走到房間,他就已經睡著了。


    長歌將他放到床上,除了外裳和鞋襪,又拿毛巾來擦了他的臉和手,才用被子將他是蓋好,走了出去。


    趙葦和馬易輪著守夜,此時,正是趙葦站在門邊,看著長歌那些動作,忍不住暗暗歎氣,怪不得將軍這麽容易招惹桃花,像她這樣的,哪個男子不動心啊!


    長歌看見了她的神色,奇道,“趙葦,你臉抽筋啊?”


    趙葦嘿嘿笑了兩聲,忽然認真的說道,“小姐,你別對誰都這麽好!尤其是,對你不打算娶的人。”


    長歌回過頭去,看著床上睡得正熟的秦子期,輕聲道,“我沒有對誰都這麽好,現在,除了他,我還能對誰好?”


    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走遠了。


    看著她的背影,趙葦恨不得狠狠的給自己一巴掌,亂說些什麽呢!想必,將軍又想起公子了吧,那個時候,將軍便是一門心思的對公子好,到頭來,得著什麽了?


    蘇家的事,有孟秋和段恒,安州又有霜蕪接應,長歌倒沒什麽好操心的了。


    接下來,便是這安陽附近青山之中那些習俗與眾不同的流人了。


    長歌皺著眉,憂心忡忡,總要有個由頭,才能正大光明的接近她們吧。


    子期走進來的時候,長歌想得認真,並沒有注意到,子期瞟了她兩眼,視線就落到了她麵前的一個酒具上。


    “咦?鷹之皿!”他叫了一聲。


    長歌回過神來,“子期,你認識這個東西?”


    子期幾步跨到桌邊,撿起來細細查看了一番,“這是鷹部落特有的酒具,在數十年前,鷹部落稱霸草原,不過後來為安瑞所滅,已經很多年不見蹤跡了。”


    長歌站起來,猛地一把將子期抱起,不顧他連連驚呼,就地轉了幾個圈,然後“吧唧”一聲極響亮的親了他一下,“子期,你真厲害。”


    子期暈紅了雙頰,推著她,“你快放我下來,大白天的,被別人看見了會笑話我的。”


    長歌心情極好,又在他另外一邊臉上大大方方的親了一口,“夫妻兩個親熱,他們有什麽好說的。


    子期摟著她的脖子,彎了嘴角。


    子期講起,這鷹之部落的人,男女都習武,本性較為暴躁,崇尚武力。


    長歌聽得仔細,聽到後來,越來越合不攏嘴。


    秦子期看得奇怪,“你想到辦法接近她們了?”


    “沒有。”


    “那你這麽高興?”


    長歌敲敲桌子,“崇尚武力很好,不是說明身體強壯麽,甘南道地廣人稀,咱們正缺勞力呢!”


    子期好笑的看著她,“人家就被你收服到安州去了?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就想得那麽遠。”


    長歌雙手托腮,“辦法,不是人想出來的嗎,我總能想到的。”


    那些人在山中隱藏得再好,也是需要衣食住行的,長歌想,他們必定需要在集市中采集生活必需品。


    於是第二日,長歌便美其名曰要體驗生活,帶著秦子期大搖大擺的去逛街了。


    安陽是南北交通要道,其繁華程度自然與長歌她們先前逛的小鎮不可同日而語,子期看得目不暇接,把長歌的手抓得緊緊的,生怕一不小心兩人就被衝散了。


    長歌看著子期興致勃勃的樣子,嘴角不禁帶了笑意,“子期,你喜歡什麽,我買給你吧!”


    子期挽著她的胳膊,“我不要。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一定要有意義才行,你都答應要親手給我雕木棉花了,我要等著那個。”


    “木棉雕花我給你做,今天也給你買東西,怎麽樣?”


    子期忽然收了笑容,怔怔的望著她。


    長歌停住了腳步,“子期,怎麽啦?”


    子期將她的手拉得緊緊的,“長歌,你要去哪裏了嗎?”遲疑的觀察著她的神色,“是不是要很長時間,要我在安陽等你?我,不可以一起去?”


    他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不安,長歌的心,忽然痛了,她反手握住他,十指交纏,“子期,如果我有事要做要離開,我一定會提前告訴你的。”


    子期望著她,沒有說話,長歌索性轉過身來,正對著他,“子期,我們要試著相信彼此,要不然,怎麽學會做正常的夫妻?”


    “好!”子期笑了,似陰雲散盡,刹那間,光芒四射,“那我要買衣服,要買胭脂水粉,要買手飾,長歌你幫我挑。”


    長歌的笑容頓住,“你自己挑,我幫你付錢還不行?”天啦,別的不說,那胭脂水粉鋪裏一堆一堆的男人,她光往那兒一站已經是夠顯眼的了,更懲論還要站在那兒慢慢選。


    “那怎麽行!”子期瞪著她,隻是嘴角彎起的弧度泄露了主人的愉悅,“要送人禮物,當然要慢慢選。長歌,你要好好選,用心選,隨便敷衍的我不要。”


    長歌的眼光,當然是極好的。


    她本出身世家,後在江湖中遊曆,結交極廣,即便入朝為官,所識之人,也是非富則貴,再加上有個疼若至寶的長藍,對男子所用之物,自然處處留心。因為她能看上眼的,絕非凡品。


    安陽雖然已經夠大,但是可能長歌的眼光太高,所以逛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兩人還是兩手空空的大眼瞪小眼。


    子期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不動了,“長歌,你故意的吧?”


    長歌苦笑,“不是你說要我好好用心選嗎?我真的沒有看見特別不錯的。”


    “那我不管,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買到。”


    長歌歎了一口氣,暗自檢討,她可能真的太挑剔了一點,“好吧,我們再逛一次,這次我保證一定能選到。”


    子期拉著她的手,有氣無力的站起來,“最好是這樣。”


    兩人才走了幾步,剛好要拐進一個胭脂鋪的時候,子期停住了。長歌疑惑的向他望去,他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接近鷹之部落的機會,來了。”


    胭脂鋪中走出來幾個男人,衣著普通,麵有悲色,其中一人,抱著一大堆東西,子期看得分明,那人的手上,戴著鷹戒,那個圖案,是他在書中看到過的,絕不會有錯。


    救人...


    長歌輕功卓絕,就算還抱著個秦子期,跟在那幾人身後,也是悄無聲息。


    幾個男人出了胭脂鋪後,又去了成衣店,買了好多男兒家用的東西。


    秦子期看得奇怪,“那幾個人明明滿臉悲淒之色,目中含淚,怎麽還有心情慢慢買東西?”


    長歌看了半響,才道,“他們有人死了,而且是個男的。”


    “你怎麽知道?”


    長歌的視線落在那人戴著的戒指上,“要不是心神大慟以致恍惚,他們應該不會如此光明正大的將這飾物戴出來的。雖說如今安瑞與豐臨交惡,但並不代表豐臨就允許安瑞的前朝遺民藏在本國境內,尤其鷹一族的人,出了名的驍勇善戰。”


    秦子期看了她半響,忽地一笑,“長歌,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麽你從來戰無不勝!”膽大心細,有什麽異動,哪能逃得過她的眼去。


    長歌笑了笑,沒有說話。戰場上,不能夠洞察先機,死的,就會是自己。


    一路跟著那幾個男人,到了河邊,長歌身形一收,抱著子期躲進了旁邊的樹林中。


    按照他們的習俗,死掉的人,要水葬,以期望血肉化泥,護得水草肥沃,綿澤子孫。一個男人靜靜的躺在木筏上,腹部隆起,旁邊一個女人半蹲著,極其憔悴,拉著那個男人的手,身形不穩的樣子。


    新到的幾個男人,將買來的東西,包好,整整齊齊的碼在那人身邊,泣道,“哥哥,你走好!”


    長歌凝目看去,那男人麵色青白,的確是死去的樣子,身下,鮮血一點點的浸出,染紅了旁邊女人的衣服。


    子期的手緊緊的攥著她腰上的衣服,“是難產。”


    “起程吧,聶湘。”旁邊一個老人,嘴中念念有詞之後,推動木筏順著水流往下飄去,女人流著淚跳下河中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痛苦的蹲□去。


    “長歌!”子期一身驚呼,就見長歌躍起,直直向河中飄流的木筏掠去。


    “你要幹什麽?”這一下,驚變突起,岸上的眾人也是大聲嘩然,驚怒不已。


    長歌身形一定,極漂亮的落在筏上,伸手探向那流及水中的鮮血,果然如她所料,是熱的。


    當下便作了決定,伸手將那男人打橫抱起,在水波上踏了幾步,便落到了岸邊。


    幾乎她才剛落地,那一大群人便呼啦啦的圍了過來,尤其是先前那女人,紅著雙眼,像是要吃了她的樣子,“你是什麽人,為何要打擾聶湘上路?”


    黃泉路走到一半,又被硬生生的拉回來,那種滋味該有多難受!那女人攥緊了拳頭,渾身骨頭咯咯作響。


    長歌的視線掃過她狂怒的臉,不動聲色的朝正向她奔來的子期喊了一聲,“子期,你快過來看看。”嘴角輕輕揚起,一句話便止住了這一群人騷動,她說,“這個男人還沒死!”


    “你說什麽!”或者是太過驚愕,也或許,是狂喜,那女人腿一軟,生生跌倒在地。


    長歌將那男人平放在地上,對那女人說,“你,把外衣脫了給他蓋上,其他人,想辦法找些熱水,流食來。”


    子期氣喘籲籲的奔至長歌麵前,都快哭了,一把抱住長歌,伸手就擰了她幾下,心中憤恨不已。她就不能稍微多考慮一點嗎,那鷹部落的人可不是什麽好善與之輩,她就那麽看了兩眼,二話不說的就把人弄上岸來,他氣不過,吼道,“萬一救不過來怎麽辦?”


    子期下手並沒有留情,那擰在腰上最柔嫩的地方,還是有幾分力道的,長歌呲著牙,硬生生忍了,然後拍拍他的背,安撫道,“你先看看再說。”


    子期蹲□去查看那病人,手搭上他的腕間,眉頭微皺,的確是探不到脈搏了。


    周圍的人摒住了呼吸看他,長歌卻並不擔心,背著手站到他身後,“死的人,流出來的血顏色不是這樣的,而且流動速度這麽快,還有溫度,應該是痛到極致,造成的假死。”


    秦子期咬了咬牙,猛地抬起頭看她,“萬一我救不了怎麽辦?”


    無視身旁虎視眈眈的目光,長歌輕笑,“放心,我可以帶你逃跑。”


    “撲通!”是剛剛那站起來的女人,重重的跪了下去,不停的給兩人磕頭,“求求兩位,一定要盡力救救聶湘,大恩大德,馮竹此生不忘。”


    “哼!”戴著鷹飾戒指的男子也走了過來,紅著眼睛道,“你們剛剛把我哥哥拉回來,要是救不活他,就是存心搗亂,你們就跟著一起死。”


    “你叫什麽名字?”長歌問他。


    秦子期正在低頭按壓著聶湘的腹部,聽到這話後,迅速抬起頭來,看了那男子一眼,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聶楓!你幹嘛?”


    長歌搖搖頭,“沒什麽,隻是有了你的名字,方便喊一些。聶楓公子,麻煩你,叫幾個男人過來,把這兒圍起來。”


    聶楓狠狠的瞪她一眼,但也乖乖的聽了話,叫了幾個男子將秦子期聶湘圍在中央。


    長歌背轉身過去,問道,“子期,怎麽樣?”


    秦子期使勁的按摩著聶湘的各個穴位,滿頭大汗,“不知道。”


    一時間,空氣中繃得緊緊的,馮竹焦急的不停走動著。


    突然,一聲輕吟溢了出來,馮竹眼睛一亮,“湘兒!”


    聶楓也顫著聲音喊道,“哥哥,哥哥!”


    聶湘隻是哼了一聲,並沒有睜開眼,隻是那脈搏倒開始緩慢跳動了。


    或許是因為血脈重新暢通的關係,身下的血流得更快了,子期的聲音,有些不穩,“長歌,孩子還沒出來,怎麽辦?”


    長歌當然不懂醫,子期此刻的求助,隻是在心慌之下本能的依賴。


    長歌隔著人縫,伸進一隻手去,“子期,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讓他清醒,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不然他們都死定了。把他的右手給我,我護住他的心脈。”


    一隻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有些涼,長歌微笑,她知道,那是子期的手,她重重的握了握,“不要怕,我相信你。”


    那手握了片刻之後,放開了她,重新放入她手中的,是聶湘的手。


    長歌輕握著,一股暖流緩緩不絕的輸了過去。


    子期咬著牙,使勁掐著聶湘的人中,直至血泡冒出。


    聶湘才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子期一喜,“聶湘,你的寶寶快出來了,使勁兒。”


    馮竹早已顧不得其他,擠到聶湘身邊,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湘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們湘兒最厲害了,再努力一下,我們的寶寶就可以出來了。”


    “竹,寶寶!”聶湘抖著嘴唇,念了一句,便又閉了眼去,但是腹部的產線卻開始慢慢變紅了。


    子期擦著汗水,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聶湘是在積聚全身的力量擠壓產道。


    “啊!”聶湘痛得嘴唇發白,牙關咬得緊緊的,馮竹連忙叫自己的手塞進他口中,“湘兒,咬這個,咬這個,別傷到牙齒。”


    已經痛得發暈的聶汀,哪管得了那麽多,張口就咬了下來。


    鮮血順著牙齒,一股一股的往外冒,馮竹卻像是那隻手根本不是她的一樣,連聲音都沒有顫一下,隻輕聲道,“對,湘兒,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我們寶寶快出來了啊!”


    子期轉過眼去,不忍再看。


    聶湘中間幾度暈厥,都被子期用金針刺醒,長歌的內力,也一刻都沒有間斷過。


    終於,伴隨著聶湘一聲淒厲的尖叫,嬰兒的哭聲響亮的傳了出來。


    這個孩子,居然還活著!


    馮竹腿一軟跪到聶湘身側,手不停的抖動著,在旁邊人的幫助下,才抱緊了孩子,遞給聶湘看,“湘兒,你看,我們的孩子,她還活著,你們都活著。”


    聶湘勉強睜開眼來,看了一眼那孩子,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秦子期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擠出來,一下子撲到長歌懷裏,又哭又笑,“長歌長歌,你看到那個寶寶了嗎,真可愛,真勇敢,長歌長歌!”


    他抱著長歌,自己禁不住的哭了。


    汗水早已浸濕了他的頭發,淺藍的衣衫上,血跡斑斑,可是這一刻的子期,卻比任何時候都讓長歌心動。


    她抱緊了他,“子期,也很勇敢。”


    因了這一插曲,長歌和子期得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了鷹之部落的人。


    尤其是子期,一路上,被馮竹又磕又跪的感謝了好幾次。長歌本來還想不要太著急,慢慢來的,結果被馮家聶家的人拉著就走了,說是一定要感謝救命之恩。


    再加上子期的確很喜歡那個由他親手接生的孩子,長歌便也隻得隨著他們去了。


    有些時候,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馮竹抱著孩子興高采烈,愛不釋手,子期被圍在一群人中間,分不開身。


    長歌還叫得出來名字的,便隻有聶楓了,她當然也隻能和他說話,“聶楓公子,令兄難產,為何不請大夫?若今日不是我們湊巧碰上,他豈不是要假死變真死?”


    聶楓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好半天,才輕聲道,“我們也沒有辦法,在豐臨,孕夫都是要裏長登記造冊的,以便新生的孩子能錄入官府的名冊,我們…….。”他沒有再說下去,長歌也沉默了。


    這些人四處流亡,若是被官府得知他們的存在,便是新一輪的屠殺或者驅逐吧!


    “你們,有沒有想過找一處能安身立命的地方?”長歌試探著問。


    聶楓看著前方笑得燦爛的馮竹,歎了一口氣,“天下之大,卻沒有我們的立足之處。就像這樣,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有人說願意為你們提供這樣一個地方呢?”


    聶楓斜眼看她,“那人瘋了啊?再說,我們憑什麽相信?”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講,格外的多疑和謹慎,要想得到他們的信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子期到了他們的住地之後,便開始忙碌起來。


    鷹部落約有上千人,但是居然沒有一個大夫,不容易引起注意的病痛他們當然會去安陽城中尋求救治,但是像聶湘這種情況,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所以子期的到來,使得許多的孕夫如獲至寶,這個讓他看看,那個讓他摸摸。


    長歌才知道,馮竹居然是族長馮旺之女,她們簡直是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遇,再加上馮竹長女的誕生,部落裏的人上上下下一片喜悅。


    晚飯時,飯香酒醇,賓主盡歡,馮旺向馮竹使了一個眼色,馮竹麵有難色,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到長歌身邊,“長歌小姐,有點事,能和你商量商量嗎?”


    “什麽事?”長歌含笑問道。


    馮竹指了指另外一邊,子期正抱著孩子和聶楓說著話,旁邊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含笑看著兩人,“那是我的妹妹馮念,尚未娶夫。”


    長歌眉心一跳,“然後呢?”


    馮竹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小念天姿聰穎,更難得的是性情溫柔,一直醉心於琴棋書畫,從未有過男女之念,而今一見秦公子,便情難自已,不知,不知長歌小姐可否從中撮合?”


    長歌簡直啼笑皆非,這是要她去撮合她的夫與別的女人?當下心底翻滾成一片,麵上卻不動聲色,“你們,怎知他尚未成親?”


    馮竹大咧咧的笑了,“有沒有成親都沒有關係,我們鷹部落的人不講究這些,大家


    看對眼就行。而且看秦公子,似乎也是不受寵的,要不怎麽會到現在還保持清白之身。”


    “這個你們也能看出來?”長歌這倒是真正的驚奇了。


    馮竹嗬嗬一笑,“老人們自然眼光如炬,隨便一眼就看出來了。長歌小姐,我們看你和秦公子舉止親昵,不知是他姐姐,還是……?”


    長歌沒有回答,隻是目光落到了那邊,聶楓已經走開了,留下那馮念和子期,逗弄著孩子,秦子期目光柔和,滿臉笑容。


    那馮念神俊清秀,子期長身玉立,光看畫麵,不得不說,還是很和諧的。


    “是馮念看上了他,還是你們看上了他的醫術?”長歌慢吞吞的來了這麽一句。


    馮竹頓時笑了,“小姐很聰明,坦白說吧,兩者皆而有之。”


    長歌沒有說話,馮竹察言觀色,接著道,“恕我冒昧,不知小姐,是否便是秦公子的妻主?”


    長歌彎了嘴角,“馮小姐也並不笨。”


    馮竹頓時有些不自在,但是還是繼續說道,“小姐放心,若你肯割愛,我們部落中未婚男子,任你挑選。”


    長歌飲了一口酒,似笑非笑,“若我要聶湘呢?”


    “咳咳!”馮竹被自己的口水嗆住,神色頓時起了變化,“湘兒是我夫郎。”


    “馮小姐尚不肯舍棄你的夫郎,又為何要我割愛我家子期,己所不欲,為何要強施於人?”長歌的語氣慢慢變冷。


    馮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不一樣,我與湘兒情深意篤,長歌小姐與秦公子,卻似乎並沒有進入佳境。”


    他們沒有進入佳境,竟然如此明顯,連一個初相識一天的人,都能輕易的看出來麽?長歌看著遠處言笑晏晏的兩人,沒有再說話。


    “長歌,你看這個寶寶,小臉粉嫩粉嫩的,真可愛啊!”終於等到馮竹走開了,秦子期抱著孩子坐到長歌身邊,獻寶似的給她看。


    長歌湊了過來,那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其實不怎麽好看!她閉著嘴,不想順著他說些違心之語。


    “長歌,是不是很可愛?”子期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期待的望著她。


    在那樣渴望的眼光裏,長歌不由自主的點了一下頭,“是很可愛。”


    笑容從臉上綻放開來,子期低下頭去,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是啊!真的很可愛。”


    秦子期把孩子還回去的時候,聶湘已經醒了,喝了些湯水,精神好了很多,看著秦子期戀戀不舍的樣子,取笑道,“秦公子這麽喜歡孩子,趕快成親自己生一個就好了。”


    子期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我已經成親了。”


    聶湘笑道,“那也是,看公子如此人才,早該被人爭著搶著定下來了,沒關係的,或許是成親日短,慢慢來,孩子總會有的。”


    子期低下頭去逗著寶寶,沒有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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