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葦和馬易終於知道主君的辦法是什麽了。


    她們倆張著嘴,目瞪口呆的看著秦子期一陣忙乎,硬是把她們神采奕奕的將軍大人,變成了個黃皮的中年女人。


    而他自己,則是變成了一個瘦弱的少年,臉上皮膚蒼白透明,一看就是長年病體纏身的。


    “妻主?”他試探的一開口。


    長歌腳下蹌了一下,卻又很快的恢複常色,“怎麽玩?”


    秦子期讚賞的看她一眼,“嗯,你就是一普通生意人,帶了最寵愛的侍郎外出求醫,她們兩個是你的侍衛。”


    “侍郎?為什麽不是正君,反正本來就是。”趙葦有些迷糊。


    秦子期的臉有些紅,隻是在蒼白的顏色下什麽也看不出來,“我們換過裝後,年齡相差有點大了,說我是正君,別人會因為好奇而多看兩眼的。”


    “而且,而且,”看著長歌了然的眼神,他怎麽也接不下去了,隻得側過頭去,“虛虛實實,才更能混淆視聽。”


    “還是主君聰明!”趙葦讚歎道。


    長歌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直到兩人上了馬車,她都一副神色平淡的的樣子。


    “長歌,你生氣了嗎?”秦子期有些忐忑不安。


    長歌既要裝作一個帶著寵愛的侍郎外出求醫的生意人,便是不能再騎那高頭大馬了,與子期一起坐在馬車中,要隨時作好細心嗬護狀。


    “沒有。”長歌微笑,“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還有段路呢!”說完話,便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那些人,不知道能不能被唬弄過去,她雖然不怕,但是沒完沒了的被刺殺,還是有些麻煩的。


    子期看著她,然後移了移位置,輕輕的靠到她的肩上,能感覺到她的身體一僵,很久,才慢慢放鬆下來。


    子期閉著眼睛,嘴角卻有彎起的小小弧度。


    長歌,我隻是想要感覺一下,能被你寵愛著,是什麽樣的滋味,即使隻是藉著這樣虛假的偽裝。


    或許是子期的計策果然奏效了,反正從她們到下一站鬆林崗都沒有異常的事發生。


    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下,趙葦掀開簾子,然後看著自家主子旁若無人的抱著懷裏的蒼白少年下了車,一麵輕聲問著,“還難受嗎?馬上到房間去泡個熱水澡就舒服多了。”


    “好!”少年將頭埋在她懷裏,聲音細弱。


    馬易的眼角狠狠的抽了抽,那兩位,似乎是演戲的高手呢。


    抱著子期徑直上到二樓客房,對周圍形形□的竊笑打量,一概不理。


    用腳關上了房門,長歌才將秦子期放下來,秦子期一顆心跳得飛快,隻得側過身子坐著,來掩蓋那兩頰飛紅的窘相。


    長歌掃了他一眼,又很快的站起來,拉開了門扯著嗓子吼著,“小二!”


    “是,客官你有啥吩咐!”她話聲才落,就有人小跑著過來了。


    長歌給了他幾個銅板,“麻煩你快點送些熱水來。”


    小二一愣,“客官您不先用飯?”


    長歌笑得溫柔,“內人有些經血不暢,先泡泡解乏。”


    “好,小的馬上去。小姐真是位情深義重的主啊,您的夫郎有福了。”


    有錢就是好辦事,長歌才坐回桌邊沒一會兒,一杯茶都還沒喝完,熱水便送來了。


    “子期,你先泡泡吧!”長歌背轉身坐定,才道。


    子期看著那熱氣騰騰的水,有些怔愣,“長歌,我們不是做給外麵的人看嗎?不用泡了,先去用膳吧!”


    畢竟這一路餐風露宿,實在是沒吃到什麽好東西了,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小鎮,肯定是要先滿足口服之欲,他要真進去泡泡,怎麽也得好一會兒了。


    長歌轉回頭來,看了他一眼,“戲雖然是演的,不過你坐了這麽久的馬車,腿已經麻了是真的,所以泡泡吧,我可不想真把你變成個病弱的少年。”


    秦子期的眼裏,深深淺淺的水光蕩漾,輕啟朱唇,喃喃的喚了一句,“長歌!”她果然注意到了,所以剛剛她才不由分說的抱他下了馬車,又一路將他抱進客房來。就算隻是演的,這般溫柔,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能抵抗?


    長歌衝他一笑,又轉回頭去坐定。


    水氣環繞,美人如玉,暗香襲人。


    這屋內的曖昧場景,任是哪個女子見了,都要心跳亂了幾分的。


    但是這些女子,並不包括長歌。


    她其實挺有自知之明的,自之前在溫泉邊被秦子期浴後美景給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她便知道,她其實也不過是個平凡女子,逃不過紅塵裏□之念。


    這本來是人之常情,她就算真起了綺念也是無可厚非。偏偏,這綺念起在不當的時間和人身上,就有幾分不自在了。


    所以長歌此刻雖然是端正坐著,左手卻已經捏成百相神功的運氣勢,默默念著內功心法,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了。


    驀地,長歌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到了一縷極力隱藏的氣息,那人真的隱藏得很好,若不是她此刻正在打座之中,若不是那人不知是因何事稍稍亂了心神,她是絕不可能發現的。


    她的眉毛漸漸擰緊,那人的氣息,顯然不是一般人有的。


    心念至此,她飛快的扯起床上被子,便朝秦子期撲去。


    “啊!”子期隻來得及小小的驚呼一聲,便被人一拉,一裹,穩穩的抱在懷裏。


    鼻端是熟悉的氣息,子期全身僵住,好半天,才問道,“怎麽了?”


    長歌的眼睛,冷冷的掃過屋子四周,然後牢牢的盯著窗戶,“什麽人,出來?”


    一片寂靜,子期繃直了身體,雖然在她懷裏很安心,可是他現在,是身無寸縷的被裹在被子裏的啊!


    “出來!”長歌又吼了一聲。


    “小姐!”趙葦在門口喊道,明顯是聽到長歌的聲音了。


    “去窗後看看!”長歌吩咐道。


    過了一會兒,長歌才坐下來,順道將秦子期放到床上,“你先穿衣服,我們去吃飯吧。”


    “那人走了?”秦子期看她的神情,便猜到了什麽回事。


    長歌點點頭,那縷氣息已經消失了,“是個高手!”


    子期還要再說什麽,趙葦的聲音已經在門外響起,“小姐,沒有發現什麽人。”


    “好了,先去點菜吧,我們馬上下來。”


    “是!”


    長歌沉著臉,將子期的衣服拿了過來,一邊心思急轉,想著剛剛躲在暗處的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針對她們的,按道理講,秦子期的易容術已經出神入化,連聲音都變了,不太可能再被認出來。


    可若不是針對她們的,這客棧中是否還有其他什麽人物,畢竟剛才那人,不是一般的高手。從那氣息吐納情況來看,起碼是一流的。


    或許是長久以來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警覺,對這個神秘人物,長歌始終覺得是衝著她們來的。


    手上似乎有什麽力道推著,長歌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手上一使勁,那微弱的力道便可以忽略了。


    她輕鬆的進行著接下來的動作,穿完裏衣,就該套外衣了……


    外衣?猛地一個激靈,她狠狠的打了一個冷戰,凝神往手下看去。


    秦子期坐在床頭,微微的喘著氣,那張被塗得滿是蒼白的臉此刻卻是擋也擋不住的紅了,豈止是紅,簡直就是要滴血了。


    而她,一手環著秦子期固定著他的胳膊,一隻手,拉著外衣,正往上套。


    像是被燙到般,她猛地放開了手後退幾步,驚恐的看著秦子期,“我剛剛……。”


    秦子期低著頭,一顆心跳得怦怦作響,手指抖著,去拉那件外衣,拉了好幾次,也拉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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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歌真的傻了,她替長藍穿衣服從小穿到大,那幾乎已經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所以剛剛她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手已經習慣性去進行了那些動作。


    拉開被子,給他穿了裏衣,依稀記得有人在推她,可是她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強勢的進行著她熟悉的動作。


    秦子期終於將衣服拉到肩上,然後低下頭去,默然的穿好了另外一邊,慢慢的係著。


    “子期,你哭了?”長歌有些遲疑的問道。


    “沒有!”他鼻音濃濃。


    沒有?長歌站在一邊,看著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下來,落入衣服的紋理裏。


    “對不起!”過了很久,她才說道,“我剛剛想事情想入神了。”


    “沒事!”他抹了抹眼睛,抬起頭來衝她笑。


    “那,下去吃飯吧!”長歌當先一步往前走去,秦子期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一聲不吭。


    其實,他難過,並不是因為她碰了他的身體,他隻是嫉妒,她指尖下意識的溫柔。


    那樣的熟悉和輕柔,是多少年累積下來的情意和眷戀,才能在一個人根本無意識的時候那麽自然的做出來?


    他嫉妒她愛著的那個人,嫉妒得心口發痛!


    那個人得到了全部,卻沒有被打動,而他,隻要能分得一半,已是求之不得卻仍然遙不可及的夢。


    在那樣翻湧的思緒裏,秦子期不敢抬起頭來,怕控製不住滿目黯然,於是他隻能低著頭,使勁的吃著碗裏的白飯。


    趙葦和馬易看得目瞪口呆,主君那樣子,哪像愛著寵愛的侍郎,完全就是一受了虐待連飯都吃不飽的主,要不然怎麽會現在吃著白米飯都那麽津津有味,並且狼吞虎咽。


    長歌也是看得愣住,清貴高華,禮儀周全的皇子殿下,餓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很快,長歌便回過神來,夾了旁邊的菜,放到他碗裏,“吃慢點,別噎著了!”話音未落,秦子期便咳起來。


    長歌忙端著自己的茶杯湊到他麵前,“喝點水!”


    秦子期一邊撫著胸口順氣,一邊接過茶去往嘴裏灌,長歌輕輕拍著他的背,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樣子,“撲哧”笑了。


    秦子期好不容易咽下塞在喉嚨裏的飯,瞪著她,“你笑什麽?”眼眶都紅了,她就這麽不心疼他,看見他被噎著了還笑得那麽開心。


    長歌很努力的控製著臉上的表情,不過實在是很辛苦,她側過頭去,調整了好久的呼吸才勉強收住了笑。


    看見他委屈的樣子,不覺得多了幾分新奇,於是靠近他耳邊,輕聲道,“我隻是覺得很新奇!”


    “新奇?”他睜大了眼睛。


    “是啊!”長歌忍著笑意點頭,“原來你也有這般落入凡間的時候!”


    風華絕世的長皇子高坐雲端,即便是他絳尊屈貴來到了她身邊,她看他的時候,也帶著距離。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也不過和普通人一樣,有被飯噎住的時候!


    出於白天對那個神秘人物的避忌,長歌夜裏很是警醒,那人的武功在趙葦馬易之上,若是對方不肯露出行蹤,趙葦她們絕對發現不了。


    所以夜裏一察覺出那縷氣息的時候,她便飛快坐起身來,一把抱起秦子期護在懷中。


    秦子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長歌?”


    “什麽人?”長歌的聲音很冷,是衝著外麵的。


    神智慢慢的清醒,秦子期沒有再問,隻是一雙手,牢牢的抱住了她的腰,側耳傾聽著。


    外麵沒有動靜,長歌也沒有動,那是那雙眸子,在黑暗裏格外發亮。


    過了很久,窗戶被人推開,一個黑衣人閃了進來,帶進來的,還有傾瀉一室的月光。


    “好久不見,將軍大人!”他說。


    秦子期飛快的轉回頭去,是個男子,雖然蒙著麵,但是那雙露在外麵的眼睛,看上去卻極為嫵媚。


    長歌眼神一凝,“你叫錯人了?”


    那男子也不氣,看向秦子期,“長皇子殿下,你的易容術的確是天下無雙。不過,我想問你的是,如果是你,能不能認出易容後的她?”


    秦子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能!”


    她是他深愛的人,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千萬人之中,他都能一眼把她認出來。就算變換了容貌,她還是他愛著的長歌,有他愛著的氣息,心,和靈魂。


    那男子邪邪的笑了,“看吧,將軍大人,你這個貌合神離的夫君都能認出你了,更何況,與你有著肌膚相親的我!”


    秦子期抱著長歌的手,倏地收緊,長歌猛地吸了一口氣,看了子期一眼,才慢吞吞的回道,“你玩夠了沒?王子殿下?”


    那男子猛地抓開了麵紗,露出一張清麗絕俗的臉來。


    若說秦子期的美,如流雲的飄逸,如蘭花的高潔,那麽他的美,便是開到極致的罌粟,讓人如飛蛾撲火般瘋狂。


    “孟姐姐,我想你了。不許你抱他,不許你對他好,不許你和他睡一張床,你是我的,其他男人都不可以抱!”算計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天真的純潔的臉,大大的眼睛裏,盡是控訴,讓人心疼不已。


    “孟姐姐,她們不會在這裏追殺你了,你不許再和他親密,假裝的也不行。”


    長歌不為所動,隻是冷冷的看著他,“你是要告訴我,你們對我收手了?”


    男子笑顏如花,“不,等你到了安陽,就要和他分開。等你們分開了,我們再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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