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太遠,以秦子期的目力,自然無法看見長歌臉上的神情,他隻是癡癡的,望著那個身影。


    清冷倨傲,卓然而立。


    可是扶蘇看見了,她看見孟長歌臉上的神情,心裏猛地一震,並開始惶然。


    孟長歌的嘴角,竟然帶著笑意,暢快的釋然的笑。


    兩人交手多年,扶蘇再清楚不過孟長歌重情重義的性格,可是如今,她的夫君被俘,她居然,笑得出來?


    “孟長歌,如今你們夫妻團聚,需不需要本將軍再在樊陰城中為你們備一壺清茶,以便你們傾訴別後離情?”扶蘇提高了聲音。


    長歌看著她,又把目光調轉到秦子期身上,“子期,你身為長皇子,又是我孟長歌的夫君,當懂得家國大義,如今這情勢,為妻也隻能忍痛放棄你了。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報這深仇大恨,讓這樊陰城中的敵人,一個不留!”


    她的聲音沉痛,可是扶蘇卻看得明明白白,她的嘴角,有微微彎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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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期鬆開了一直攥緊的手,喊道,“長歌,我明白,我不會怪你的。”


    他知道,她是豐臨的大將軍,如今兩軍對陣,她當然,隻能以大局為重。


    他都知道的,所以他不怪她。


    長歌似是舒了一口氣,“子期深明大義,我便放心了。”


    她拿出了懷中的玉簫,湊到唇邊。


    扶蘇連忙大喊,“孟長歌,你不要秦子期的命了?我也不會難為你,我隻要你的右臂,就可換他的性命。”


    豐臨良將不多,隻要能製住孟長歌,必能大大打擊對方士氣,此戰勝負立分。


    長歌頓了一頓,卻仿似沒有聽見一般,吹響了手中玉簫。


    簫聲尖銳刺耳,一聲之後,戰鼓雷動,豐臨大軍如潮水般湧來。


    扶蘇望著長歌,她手持玉簫,安靜的站在眾軍環衛之中,與她對視。


    良久,孟長歌彎起嘴角,說了什麽,扶蘇目光一凝,那嘴形,說的是,“謝了!”


    謝什麽,為什麽謝,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報!大將軍,樊陰城後方也有豐臨軍隊,領頭之人是孟家先鋒絳夏。”


    扶蘇氣急敗壞,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揪過旁邊的秦子期,伸手撕開了他的外袍,白色的布條,在她手裏淒涼飛舞,“孟長歌,就算你不要他的命了,那麽他的身體,給我們樂活樂活你也舍得?”


    “不要管……。”秦子期一句話沒有說完,便被點了穴道,隻能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不要看,將軍,不要看!


    他在心裏,無聲的呐喊著。


    鐵甲軍暫時停止了攻勢,紛紛回頭去看將軍的神情。


    孟長歌不為所動,隻揮了揮手,示意繼續。


    扶蘇咬了咬牙,恨聲道,“副將!”


    “是!”


    “秦子期賞給你們了,就在這城牆上,讓大家見識見識豐臨長皇子的床上風情。”


    副將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是!”


    雖然這等豐姿的男子,舉世難得,可是要在這修羅場上行那**之事,總是有幾分不自在。


    眼看著孟長歌的閑適之態,扶蘇怒從心起,“灌他極品春情!”


    一顆藥滑入喉嚨,渾身潮熱漸起,秦子期便知道,今日必定逃不過去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落得這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情動的樣子,在她的麵前出現,卻是和別的女人。


    她雖然不愛他,可他終究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今日三軍麵前,他這等情狀,想必是她一生之恥。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不該奢望著還要再見她一麵,應該早點死掉的,即便是受盡屈辱而死,也遠比今日連累她好。


    睜開眼睛,想要告訴那人,你不要看,將軍,求你不要看!


    請你,隻記得那個白衣飄飄的子期,好不好?


    入眼之處,隻有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小姐?”阿簫站在長歌身後,擔心的問。


    別人不知道,可是她哪能不知,此刻的將軍,表麵一副閑淡之態,那緊捏著玉簫的手,已經青筋突起,骨節分明。


    長歌的視線,遠遠的與扶蘇一碰,卻極快的分開。


    然後,再次舉起手中玉簫,簫聲宛轉悅耳,在陣陣殺聲中,仍然清晰如在耳邊。


    伏在秦子期身上的人,呼吸漸漸急促,原本還有些僵硬的動作漸漸狂亂起來。


    她已經吻到秦子期胸前,扶蘇眼光一瞟,然後臉色大變,一把扯開了那副將,看著秦子期胸前的一點,驚疑不定。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大將軍?”副將臉上情潮翻湧,喘著氣問。


    扶蘇的手有些顫抖,她從來沒有想此刻這般,覺得對手的高深莫測。


    “大將軍!”副將已經等不及扶蘇的回應,猴急的又向秦子期抱去。


    “滾開!”扶蘇一巴掌甩給了她,“你沒發現此事不對勁嗎?秦子期還是處子之身,而且,而且孟長歌此刻吹奏的,竟然是催情之曲。”


    這豈止是不對勁,簡直是大大的反常。


    孟長歌,你究竟在搞什麽?


    “大將軍!”軍師此時匆匆跑上城頭,後麵還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這是在城中抓到的奸細,從她口中問到一些關於秦子期和孟長歌的事。”


    “什麽事?”扶蘇心中一緊。


    那被綁著的女人把頭扭向一邊,閉目不語。


    “快說!”那軍師踢了她一腳,“你不要你的家人了?”


    那女人一抖,猶豫了很久之後才滿麵無奈之色的回道,“孟將軍本來就巴不得長皇子死,隻不過因為他的身份而不便下手,如今你們此舉,正合她的心意。你們讓長皇子死得越慘,她越滿意。”


    “為什麽?秦子期不是她的夫君麽?”扶蘇問道。


    那軍師忽地想起了什麽,拍了一下腦袋,“可是為了那死於宮中的妃子孟長藍?”


    女人點了點頭,“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不知,可是孟將軍疼愛其弟是出了名的,後來不明不白的死在宮裏,孟將軍還不知道多恨皇家的人呢。”


    “原來如此!”扶蘇喃喃的自語道,猛地一掌拍在城頭,“我們居然是幫孟長歌泄了這心頭之恨!可惡!”


    藥效慢慢發作起來,秦子期靠在牆頭,雖然全身不能動彈,可是渾身如火焰在燒,忍不住的輕輕顫抖。


    即便如此,身旁那幾人的對話,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比起身體上的□,心裏的絕望,更讓他痛苦。


    將軍,終究還是沒有原諒他嗎?


    此時,長歌已經收了玉簫,直直向扶蘇看來。


    扶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後方戰況怎麽樣了?”


    “絳夏約有五萬多人,已經攻到城門了。”


    扶蘇勉強壓住胸中怒火,“傳令,將主力調到此處來,隻要能擋住孟長歌和鐵甲軍,絳夏不足為懼。”


    “扶蘇,你不繼續了麽?”此時,長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扶蘇臉色一變,她居然用了千裏傳音?


    “如果你不繼續,那我就代勞了,秦子期今天,勢必要死在這樊陰城中!當然,世人都隻會知道,是你扶蘇以一男子為挾,我孟長歌以國家大義為重,才不得不忍痛割愛。扶蘇,這一次,你輸了。而我,完勝!”


    扶蘇的眼裏,清晰的映著孟長歌翹起的嘴角,以及那挑釁的眼神。


    “拿箭來!”長歌伸出了手,一張鐵弓迅速的交到她手上。


    長歌的眼神漸漸專注,望向那趴在城頭上的白色身影,極緩慢的舉起弓來。


    弓慢慢的拉開,直到形成圓弧,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放開了手。


    那支箭,穿起層層人潮,呼嘯而過,帶著她手上的溫度,直直射向了秦子期。


    扶蘇一直望著長歌,所以她的動作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攔下來!”她大喊。身邊早已平靜下來的副將連忙拉過秦子期,而旁邊的士兵揮劍去砍,那箭卻未減迅如閃電之勢,射在了剛剛秦子期趴俯的位置,叮的一聲,在石頭上擊出一個小小的坑來。


    副將抹了一把汗,若不是她拉得及時,這秦子期必死無疑。那孟長歌,竟然用了全力,當真下得了手。


    “將秦子期拉下去!”扶蘇喊道,“孟長歌想要借刀殺人,還要我背這個罵名,想得倒美!”


    “可是大將軍,他怕是忍不住了。”副將抱著那渾身像火炭一樣的人,期期艾艾的說道。


    “任他自生自滅!”扶蘇吼道。


    眼見得秦子期自牆頭消失,長歌才緩緩閉了閉眼睛,放鬆了一直悄然繃著的身軀。


    將弓箭往身後一丟,她縱馬往前,“攻下樊陰城!”


    這一刻,她們才算真正的動起來了。


    扶蘇指揮著弓箭手,守在北門各個位置,“隻要孟長歌靠近,就給我射!”


    箭如雨般落下,鐵甲軍的攻勢,暫時緩了一緩。


    扶蘇含笑,縱然她先前以為有秦子期在手,沒有多作準備,但是隻要戰據樊陰這有利地勢,孟長歌斷然討不了好去。


    “來人,將城中的箭矢都給我運到北門來。”


    鐵甲軍一波一波的攻上,卻又在漫天箭雨之下,不斷的退了回去。


    扶蘇輕哼,“孟長歌的鐵甲軍,也不過如此。”


    眼看著鐵甲軍的攻勢漸緩,已經略顯疲態,扶蘇放下心來。


    忽聽得後方殺聲震天,扶蘇回過頭去,驚疑不定,“發生什麽事了?”


    身旁眾人都搖頭,滿麵疑惑之色。


    “大將軍,大將軍!”一個士兵滿身血跡的奔了過來,“南門破了。”


    “什麽?”扶蘇身體一軟,連忙扶住旁邊的人才站穩了腳,“不可能,孟長歌和鐵甲軍都在這兒,就絳夏領的那些兵,怎麽可能?”


    而且是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絕無可能!


    此時長歌自然也聽到了城中的響動,微微一笑,手中玉簫飛出,撞向緊閉的城門,“咚咚咚!”三聲響。


    幾乎是立刻的,緊閉的城門打開。


    “誰把北門打開了?”扶蘇大駭。


    長歌哈哈一笑,“替我轉告阿恒,謝謝了!”


    手一揮,“進城!”


    城門邊,一隊穿著聯軍衣服的士兵,在門打開之後,脫了衣服,悄然散去。看那裝束,豁然是江湖中人,輕身功夫,出神入化。


    “怎麽會,怎麽可能?”扶蘇直到站在阿簫麵前,仍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和孟長歌交手多年,絕無可能在她本已經身處優勢的時候,敗得這樣慘。


    阿簫冷冷的看著她,“我替我家將軍轉告你,你輸的原因有二,一是不該以一男子為計,因此而忽略了攻防謀略,若不是你毫無準備,我們絕不會如此輕易得手;第二,你不該自以為太了解孟家軍,是誰告訴你穿著鐵甲,就是鐵甲軍的?”


    絳夏帶領的,才是真正的鐵甲軍。即使沒有那銀色盔甲,身著布衣,那也是孟長歌的鐵甲軍。


    真正無堅不摧的,是人,而不是那身裝束。


    阿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露憐憫,“你不該惹火我家將軍的,她難得這麽認真。真的!”


    “哼!成王敗寇,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扶蘇冷笑。


    阿簫歎了一口氣,很有耐心的蹲下身來,“那麽,扶蘇將軍,再告訴你一件事吧!你知道我家將軍去哪了嗎,現在?”


    扶蘇抬起頭看她,阿簫很是惡劣的一笑,“當然是去看我家主君了啊!我們家將軍待主君大人如珠如寶,當然不舍得隨隨便便就抱了他,勢必要等他心甘情願兩情相悅之時才能行那夫妻之事。扶蘇將軍,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噗!”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扶蘇怒急,“她騙我?”


    阿簫認真點頭,“扶蘇將軍,不是我說你,你還真經不住我家將軍算計啊!真是,差得太遠了,枉我還一直看好你,以為你能做我家將軍的對手呢!真是白費我對你那麽期待。”


    隨即又歎了一口氣,“將軍如此文武雙全,實在是寂寞啊,連個對手都找不到。”


    扶蘇又急又怒,一口氣喘不過來,暈了過去。


    一個女人走上來,赫然是先前被扶蘇她們抓來的那個,踢了她一腳,然後轉向阿簫,“簫,看不出來你還這麽有氣死人的天分?”


    阿簫看了看她,“快把你的臉露出來吧,不然等會被當作背叛之人,你就死定了。”


    那女人笑笑,抹了抹臉,露出了自己的麵容,是霜蕪,“這個扶蘇,先前怎麽會和將軍齊名這麽多年的?”


    阿簫撇了撇嘴,“先前是將軍沒認真嘛!對了,主君大人沒事吧?”


    霜蕪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極品春情,無藥可解。”


    “啊?那麽辦!”阿簫緊張起來。


    霜蕪拍拍她的肩,“無藥可解,人可解,端看將軍要不要給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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