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平複了片刻心緒,燕離咬牙心一橫,從車抽屜裏抽出一分文件,丟給了燕祈。


    燕祈接過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她隻看到了這麽一行字。


    骨骼癌,預計病變期20歲。


    燕祈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的男孩子,而他繼續說,聲音顫顫巍巍:“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什麽,今天借這個機會,就全部告訴你。”


    “還記得6歲那年嗎,你問我,為什麽爸媽要每天吵架,為什麽要為了錢大哭大鬧···你還記得我怎麽回答的嗎?”燕離一邊點上煙,一邊溜邊折磨著這隻怪物,此刻他的內心已無畏懼,也不需要再掌控車輛的方向,滑擦著怪物向前即可。


    燕祈回想起那年他的回答。


    “因為有人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那年的燕離,一邊調著電視,一邊這麽說。


    “但事實上卻是,他們為了我,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賣了家裏的田地,賣了才蓋了兩年的兩層小房子,然後甚至要把你寄養給別人。”


    燕祈想起了他們離開家以前,父母不想讓她上初中,甚至和她聊過,想把她送養給一家富裕的大戶人家。


    “他們不知道那家人有家暴的惡癖,但是我知道,所以我帶你離開了···之後我換了和他們的聯係方式,所以他們才找不到我們。”


    “我們其實有一對很愛我們的父母,他們盡全力了,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真的沒有辦法!真正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人,其實是我自己,是我毀壞了一個家庭。”


    “你以為現在我付出給你的,其實都是你原本就該擁有的!你以為我為你透支著自己的未來,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未來!你以為你有全世界對你最好的兄長,事實上,他隻不過是在贖罪!”燕離猛拍著喇叭,赤紅著眼睛嘶吼著,喇叭的鳴聲蓋過了怪物的嘶鳴聲,而身後的車輛在漸漸的接近,很明顯,那裏麵開車的,也不會是正常的人。


    “不···你在騙我。”燕祈搖著頭,不相信眼裏所說的,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其他的都無所謂,她的兄長有絕症?開什麽玩笑,她怎麽能接受。


    而也就在這時,她的腦海中闖入了無數的聲音,仿佛有人貼在她的耳朵旁輕語。


    那是一個優雅溫柔的男聲,隨著海量的記憶滲入腦海,遙遠的意識彼端,身穿白色風衣的男子向自己伸出手。


    她不自覺的望向不遠處的隧道口。


    有一個身影,站在隧道口處,舉傘駐足等待著她。


    他的背後,立著燃燒著的,直穿雲霄的···巨樹?


    她看向燕離,明明是那麽明顯的神秘的場景,眼前的男孩兒卻是沒有任何反應。


    隻有她自己,能看見。


    “我可能騙了你十幾年···但是,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千真萬確。”燕離怒聲說:“所以拜托了,你給我下車好嗎?別到了最後了,還要給我添堵!真的很讓人厭惡!”


    他一陣側漂,車輛橫在路中間,那隻怪物在擺脫束縛的瞬間轟然落地,而後傷口卻又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愈合。


    女孩兒下車了,燕離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做出這等滑稽之事,也是迫不得已。”他釋懷低聲的笑了笑,將文件燒掉,方才的話,除了這封病情診斷書,有多少真假,隻有他自己的清楚。


    他們的父母根本不愛他們,也沒有為他的病情花上一分錢,就算是那消失的房子和田地,都不過是他們那賭鬼父親給輸掉了罷了,最後甚至要為了還債,把燕祈賣給人販子。


    “我知道的,我出生在這樣一個汙濁不堪的世界。”燕離又不禁自嘲了,他很喜歡自嘲,也很喜歡燕祈曾經告訴過他的,太宰治的那句話。


    自嘲是下流之舉,不過是驕傲的自尊心痛苦受挫了而已


    但這大概是身為一位廢人,他所唯一能做到的吧。


    這就是他燕離,其實對燕祈的愛沒有什麽多的理由,他們的身體裏流著相同的血,自己在看到她成長的那種喜悅,甚至比自己長大更令人雀躍。


    十年後,她會做什麽呢?會和一個品質優秀的男生結婚,生子,她喜歡唱歌,也許能當一個音樂老師,每天朝九晚五的上下班,睡前記得給自己熱一杯牛奶。


    他沒有未來的,但是燕祈可以因為他,獲取體麵,從容,輕鬆的未來。


    簡直光是想想,都讓他感到興奮雀躍。


    燕離下車,看著後麵被自己堵住,無法再開車向前的人,這些人很古怪,形貌各異,有的人甚至像精靈一般聳拉著長長的耳朵,也有兩個人穿著相同款式的,不知道哪裏的校服。


    學生麽?有些昏昏沉沉的燕離想。


    “挺好的,至少,我還能扮演好一個哥哥的角色。”他輕聲笑道,隨後麵色猙獰憤怒。“不管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妖魔鬼怪,敢破壞這一切的,都去死一死!”


    他扔出了手中的煙。


    扔進了汽車油箱中。


    劇烈的爆炸如同火龍充斥整個隧道,躍起撲來的怪物被整隻炸飛,火焰和廢墟將通往前方的道路遮擋住。


    自己沒有死嗎?燕離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和麻木,不可思議的想著。


    而硝煙散盡後,更加令他不可思議的,則是那些走出火光煙靄的身影。


    他們也沒有死,不,應該說,他們連傷都沒有受多少。


    “喂,這家夥也太玩命了,學校讓我們保護npc燕祈,這下目標跟丟了可怎麽辦?”穿著校服的男孩兒隨手取下身上飛濺刺入的鐵片,丟向一旁。


    “先把這小子殺了吧,這武口就這麽大,人跑不了,話說這大一的聯考怎麽會這麽簡單,比前麵的月考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


    npc?學校?聯考?他們在說什麽?瀕死中,有人抓起了燕離的頭發,而他也模糊的聽到了這些話。


    有人將冰冷的刀鋒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隨後,溫熱的血液濺在了他的臉上。


    自己死了嗎?


    不是,這不是他的血。


    燕離倒在地上,看向視野盡頭的光亮處,一個女孩兒站在高大男人的身旁,而自己的身邊,那十數名奇怪的“學生”?已經全部碎成了塊狀,黑色的火焰在其上燃燒。


    “燕···祈。”燕離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孩兒,但接下來她和男人的對話卻先一步傳來。。


    “這樣就可以了嗎。”男人說道,同時手中遞出了一封鮮紅的···錄取通知書?


    別接!別接!


    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燕離卻是在試圖大聲呼喊,而喉嚨中的淤血卻讓他痛苦萬分且完全無法出聲。


    他有預感,uu看書 wwuukash 一旦女孩兒接過了這封通知書,所有的一切,都再回不到從前了。


    “你還要治好他的病,要給他安排好後續的一切···最後消除掉對我的記憶,這樣,我才會同意入學。”燕祈堅決的說出自己的條件,而眼前的男人默默傾聽,聽罷不急不緩的點頭。


    “可以,這都是很簡單的事情。”穿著白色風衣的男子溫聲道,這回燕祈再不猶豫的接過入學邀請。


    “很抱歉,讓你以這種不夠優雅的初見,接受我的邀請。”


    “大學···嗎?”燕祈看著錄取通知書上的字眼,臉上的表情是不曾有過的複雜和深邃。


    在剛才的一瞬間,她被灌入了太多不屬於她的,但也屬於她的記憶。


    “年齡確實小了點,但是作為她的源,也已經足夠了。”男人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文爾雅,微笑伸出手,向著隧道的出口比了一個紳士的請姿。“歡迎來到世界的根源,巨木歡迎你,燕祈。”


    燕祈走到隧道口處,回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兄長,嘴唇輕語,但距離太遠燕離卻是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麽。


    他努力的抬起頭,看向燕祈,眼前人的音容笑貌,關於她的記憶,正在如同抽水泵一樣,從他的腦海中抽出。


    他居然,已經快要叫不出她的名字了。


    “燕祈···”他心裏一遍一遍的嘶吼,想要將這個名字刻在心裏。


    他努力的伸出手,視野消失的最後片刻,他看到了隧道口,被塗擦了一半的路牌。


    【歡迎來到,世···界···血色高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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