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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京。


    天剛蒙蒙亮,千雨雅就已經洗漱完畢,到客廳看見林雪和奎念弱正在準備早飯,她便上二樓到裏麵房間,一把掀開床上的被子:“起床了。”


    黎瑩抱緊懷裏的玩偶,翻身對著牆壁,嘴裏發出咦咦嗯嗯的聲音,顯然是打算賴床。


    千雨雅過去捏住她的鼻子,不一會兒她就哇的一聲坐起來大口喘氣,驚恐地看著千雨雅:“好,好可怕。”


    “什麽可怕?”千雨雅好聲好氣問道。


    “我夢到帥哥在跟我親吻的時候捏住我鼻子,我喘不過氣了。”黎瑩歪歪腦袋,摸了摸自己鼻子:“我鼻子有這麽可愛嗎?”


    “趕緊起床吃早飯,早上是你最喜歡的魏老師的課,別遲到了。”


    “真的嗎?今天是魏老師的課?糟了糟了,還吃什麽飯啊,我化妝時間都不夠了……”


    炎京皇家學院沒有宿舍,雖然皇家學院包含軍院與文院的教學內容,但並不進行軍事化教學——隻有國學軍院才會進行全封閉的軍事教學,這就是為什麽許多窮人會渴望加入軍院,因為可以包吃包住。


    學生們上學自然隻能從家裏到學院,雖然學院附近有便宜的學生單間,但這個世界窮逼還是占絕大多數,這個門檻無形之中又篩走了不少窮苦學生。不過嘛,如果你真的考進皇家學院又窮得住天橋底,想找到地方住還是很簡單的——炎京裏多得是找高素質女婿/兒媳來配種的富商。


    千雨雅她們的家離皇家學院有段距離,走路也得走大半個小時,不過乘坐公共汽車就隻需要十幾分鍾——是的,雖然路線很少,但炎京已經開始運營市內公共交通了,甚至還有環城輕軌,就是太貴了。


    坐車花費其實不算多,但她們四人終究是寄人籬下,而且千雨雅是鋼鐵窮逼——奎念弱有她爹事先給的大筆生活費,林雪更是變賣了家產來求學,而黎瑩每個月會收到父親‘托人送來的生活費’,唯有千雨雅是真的來北漂。


    雖然千羽流給了千雨雅一點錢,但那點錢連在炎京租房子都有點勉強。要不是奈青霓照顧她,她為了完成學業說不定也得去找個富二代當‘未婚妻’了。


    千雨雅也並沒有恃著自己‘遺孤’的身份對奈青霓過多要求,而是盡量照顧自己。雖然她也聽從了奈青霓的勸告,全心全意專注學業,不浪費時間去賺取生活費,但她也不願意鋪張浪費——坐公車上學在她看來顯然是一種浪費行為。


    其他三女雖然有錢,但也沒說什麽,就連黎瑩也願意一大早起床跟千雨雅一起走路。


    四人收拾妥當便提著書袋出門,街坊鄰裏看見她們都親切地打招呼。在這裏生活半個月,大家都知道這裏住著四位就讀皇家學院的天之驕女,再加上她們四個都是好孩子,哪怕是偶爾會飆髒話的黎瑩在人前都會乖巧喊‘阿姨好’,自然能引來大家的喜歡。


    至於四個妙齡少女會不會引起登徒子的覬覦,那自然是有的,甚至有幾次她們四個回家晚了,後來有歹徒跟隨。


    不過她們沒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因為那些歹徒都被路過的大爺大叔主婦大媽暗中料理了。


    奈青霓選擇將她們安置到這個地方,可不是因為這裏租金便宜。


    到達皇家學院正門,她們拿出學生證驗證進入。除了入學試那幾天,其他時候皇家學院都是嚴禁外人進入,保鏢也不可以——據說以前有人帶保鏢上學,結果欺負了一個學生,那學生也不是善茬,喊了一大堆人過來,然後你喊人我喊人,好好一個皇家學院頓時變成了戰場,校直接長火了,將學院調整為半封閉式教學。


    當她們來到階梯教室的時候,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她們根本搶不到好位置,隻能坐在左後方。


    “啊啊啊小雨你為什麽不早點喊醒我,這可是一周一節的課,我卻隻能坐在這裏——”黎瑩抱怨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林雪笑道:“小瑩你眼神不是很好嗎?坐在這裏不也能看到魏老師。”


    “但魏老師看不到我啊!”黎瑩拿出小鏡子,調整自己的妝容:“我不如下課假裝找魏老師問問題,魏老師肯定會被我勤奮學習的美麗姿態所吸引……哼,男人嘛,隻需要讚美幾句,還不是要乖乖拜倒在我裙下?”


    奎念弱聽出一絲端倪,問道:“小瑩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反派少女養成手冊》?”


    “念弱你也在看嗎?”


    “是啊,我最喜歡顧青衫了。”


    “我比較喜歡江流年……”


    林雪和千雨雅對視一眼,忍不住苦笑一聲。


    這時候,一位發色灰黑,高大挺拔,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從門口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壇。他拿出一根教鞭,輕輕一甩黑板,打出響亮的聲音,頓時全場肅靜。


    他臉容瘦削,劍眉星目,臉上似乎永遠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似乎是二十多歲的稚嫩,但看表情又有三十幾歲的成熟。他掃視一眼課室,朗聲說道:“我常聽聞,早起的鳥兒都會有蟲吃,準時報點的時鍾會成為傳家之寶。你們啊,比鳥兒更早起比時鍾更準時,若以後還不能成功,豈能是合理的?”


    “借魏老師吉言。”大家齊聲說道。


    也沒有上課儀式,魏老師拿起粉筆便開始講課。他教的課是古學課,簡單來說就是包含古文的曆史課——國中教導的曆史課都是采用標準白話文課本,並非用第一手史家資料,而古學課則是直接用史料進行教學,將曆史剖析得更加深刻入理。


    但無論如何,曆史課往往是令人沉悶,但這座大階梯教室卻是座無虛席,人人正坐,仔細聆聽,若是讓他們的國中曆史課老師過來看到這一幕,肯定嘖嘖稱奇。


    要知道皇家學院從第一學期開始就是選課製,除了戰法課可以自由選擇外,文係課程除了術數、地理、國文這三門必修課外,其他都是選修,一年級學生隻需要再選修兩門課程即可。


    而皇家學院大一選修課裏唯一一門滿員的,就隻有古學課。千雨雅等人若不是有奈青霓提醒,恐怕也會錯過這門精品課程。


    古學課受歡迎,除了魏老師本人英俊帥氣,說話幽默,更因為他的教學兼具趣味和知識。他通過剖析古代文章、書稿、史料,讓那些存在於竹簡紙膜間如同符號的古人變成一個個活生生、有情有愛的‘真人’。


    他帶領學生們真切地認識到,瀟灑倜儻的詩人也有落魄寫詩罵街的時候,昏庸無道的君主也曾經有過大誌,欺上瞞下的奸臣一開始也是忠臣,沒有人生來就是‘昏君’‘忠臣’‘救世詩人’,所謂的名人,都隻是被曆史推到他們該去的位置。


    簡單來說,就是每次上古學課,都能讓學生們感覺到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不一會兒學院鈴聲響起,這時候魏老師也剛好講完這節課的內容。他放下粉筆,攤手說道:“每個人在不同的時間都有他該做的事,像我這種準時下課的老師,難道不值得大家拍手表揚嗎?”


    下一秒,階梯教室掌聲如雷轟動,學生們哈哈大笑賣力鼓掌。


    魏老師忽然又一甩教鞭,說道:“大家上課卻沒有課題作業來檢測大家的學業,難道是合理的嗎?如果有人舉手自願與老師探討課題作業內容,難道不是一個極好的想法嗎?”


    唰!——


    學生們不論男女,紛紛舉起手來,黎瑩更是舉手舉到快要摸到天花板,表情興奮得仿佛不是去探討課題作業而是去搶新郎,就差在額頭寫個‘選我選我’了。


    千雨雅感覺黎瑩這樣太不淑女了,伸手將黎瑩的手拉下來:“小瑩你別這樣……”


    “啊,就是你了!”


    順著魏老師的手指的方向,大家轉頭看向黎瑩和千雨雅。黎瑩一愣,頓時興奮難以言喻:“是是是是我!?”


    魏老師微笑著搖搖頭,千雨雅一愣,指了指自己,“是我?”


    “傳說中有一種無足鳥,當它停下來,就是它失去性命的時候,隻要我們不停下來,道路就會一直延伸。”魏老師收拾教案,大步走向課室外:“跟上來!”


    千雨雅匆匆跟朋友們道別,黎瑩忽然拉住她,淚眼汪汪地說道:“能不能幫我問一下魏老師有沒有妻子啊?”


    “我問的話,魏老師可能會覺得我對他有意思。”千雨雅想了想:“我會旁敲側擊,行了吧?”


    “小雨你是我一輩子的好姐妹~”


    當千雨雅跑出教師,魏老師已經走了好一段距離,似乎真的不打算等她。


    她連忙跟上去,問道:“魏老師,關於課題作業……”


    “在這裏說話的話,方圓十裏的同學們沒有人會聽不到。”魏老師指了指墜星湖對麵的湖邊亭:“去那邊。”


    千雨雅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跟著魏老師到達人跡罕至的湖邊亭。


    這裏樹高林密,柳條遮掩,外麵很難看見湖邊亭裏的人影,而且也因為樹林阻隔,聲音也很難傳出去。


    也就是說,這裏發生什麽事,外界是很難注意到的。


    此時湖邊亭裏隻有千雨雅和魏老師兩人,她低頭想了想,直接開口問道:


    “行者?”


    忽然點名要她去探討課題作業,還帶她到這個其他人難以察覺的地方……除了對方是白夜行者外,千雨雅想不到其他可能。


    魏老師露出笑容,坐在亭子的長椅上,點頭表揚道:“你的聰慧足以令校長都大驚失色,你的容顏就連顏伊都要偷偷嫉妒。”


    顏伊是皇家學院裏出了名的美女教師,千雨雅平靜地搖搖頭:“過獎了。白夜行者有什麽事要跟我私下商量嗎?”


    她頓了頓,眼神微微發亮:“兄長已經死了,跟我有關的事,恐怕隻有……”


    “陰音隱?”


    魏老師點點頭,從公文袋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千雨雅。千雨雅拿出裏麵的文件,快速一遍,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完畢,她將文件還給魏老師,問道:“也就是說,陰音隱現在正在東陽區玄燭郡,並且他還想跟白夜合作,支援玄燭白夜,傾覆東陽銀血會?”


    魏老師接過文件,打了個響指,文件紙張便燃起火焰,不一會兒就悉數燒成灰燼,被風吹入墜星湖裏。


    “你怎麽看?”


    此時魏老師的聲音不再是上課時那風趣的古言腔調,聲線雖然沒有變化,但多了有一股認真的味道。


    “與我無關。”


    千雨雅淡淡說道:“我沒有能力去擊殺陰音隱,我甚至不是白夜成員。你們白夜想跟陰音隱合作,還是想抓捕這個叛徒,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魏老師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千雨雅,微微點頭:


    “那好,那我們就當做是一場師生間的探討吧——如果你是白夜的負責人,麵對陰音隱的提議,你會怎麽處理?”


    千雨雅坐下來,說道:“既然老師喜歡古言,我也用古言來回答:


    我聽聞,賭博的人隻要贏了一次,就再也無法脫離賭場;


    我聽聞,丈夫妻子隻要出軌一次,就再也不想回歸家庭;


    相信一個曾經背叛的人,隻是增加了一些笑談罷了。”


    “而且……”千雨雅微微眯起眼睛:“按照陰音隱他的說法,uu看書wwuuanshu他是因為同情底層東陽人的悲慘生活,所以想和白夜聯手推翻邪惡的銀血會。但一個背刺同伴殺人如麻的刺客,又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同情心?”


    “會的。”


    千雨雅微微一愣,看向打岔的魏老師。


    “你的判斷我都讚成,但最後一句我不讚成。”魏老師笑道:“哪怕是背刺同伴,殺人如麻的刺客,也會因為看見悲慘的同胞而流淚。”


    千雨雅卻是搖搖頭:“你如何證明?”


    魏老師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對了,我好像還沒向你正式介紹自己。”


    他站起來,手指先是掠過灰黑色的頭發,然後放在手心,彎腰行禮,說道:


    “我是白夜行者‘逆行’,前藏劍刺客‘魏’,現在的名字是,魏衛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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