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孤身一人搗毀逆光亂黨據點是什麽概念。”


    “我們一般隻會用兩個字形容這種人:戰神!”


    “當年藍炎司長一天殺盡星刻五月花,千哥入職三日搗毀六個逆光據點,不相上下。”


    陳輔一邊吃飯一邊吹噓千羽流的‘豐功偉績’,聽得樂語十分滿意。他瞄了一眼千雨雅那平淡如水的表情,故意問道:“對了,陳輔你知不知道林家人後來怎麽樣了?”


    “林家?”陳輔微微一怔,語氣頓時低落下來:“他們好像在變賣家產,正在讀書的林雪也退學了,應該是打算離開星刻郡了。”


    “太慘了,可謂是家破人亡,背井離鄉啊。”樂語感歎道,聽得陳輔瞪大了眼睛。


    這句話人人都能說,唯獨樂語不能說——因為令林家家破人亡背井離鄉的罪魁禍首就是樂語。雖然大家都知道樂語也隻是聽命行事,緣由歸根究底也是林家疑似參加逆光活動,但民眾樸素的價值觀會將罪業歸咎到執行者身上。


    兵器殺人,兵器無需負責,但人殺人,人自然要負責。


    樂語說這番話時,語氣還輕快帶著愉悅,就顯得自己置身事外幸災樂禍,可謂是相當欠揍了,陳輔的拳頭都忍不住要硬了。


    不過樂語的心情愉悅倒不是假的,聽到林家準備離開星刻郡,他就知道這應該是陰音隱他們的照顧。林雪、高進這些人太衝動,太年輕,也太弱小了,他們老老實實回老家種幾年番薯讀幾年書,留待有用之身,日後白夜真的統治了晨風區,就是他們這些根正苗紅,履曆光鮮的年輕人出頭之時。


    樂語轉頭看了一眼千雨雅,發現她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倒也不以為意。畢竟有外人在嘛,千雨雅得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她心裏說不定恨不得將過世的爹媽將她哥哥帶回去一家團聚。


    飯過三巡後,陳輔也掏空了自己平時收集關於千羽流的八卦庫存,起身告辭。樂語送走陳輔後,回來看見千雨雅已經在收拾餐具,便咳嗽一聲說道:“陳輔雖然是我同事,但他這個人口無遮攔,剛才他說的大多數事跡都是捏造,純屬給我潑髒水,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如果說一個做了壞事的人令人厭惡,那麽一個做了壞事但又絕不承認的人就令人鄙視——前者是真小人,後者單純就是一個賤人。


    因為樂語想起來,他以前有過一段時間覺得光明正大做壞事的反派角色充滿人格魅力,‘人就是我殺的’‘你們為什麽不乖乖去死’‘隻有偷偷電瓶車才能維持得了生活’……為了避免千雨雅欣賞他的劣跡,樂語便露出一張仿佛要給陳輔發律師函的無辜嘴臉,可謂聞者生氣見者石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千雨雅平靜說道。


    樂語精神一震——生氣了嗎?生氣了嗎?生氣了嗎?


    “你現在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千雨雅一邊洗碗一邊說道:“連你的同事都這樣看待你,外麵肯定會編造更多子虛烏有的劣跡加在你頭上。”


    “啊?”樂語眨眨眼睛:“其實也不是編的……”


    千雨雅道:“你隻是統計司的一分子,統計司不等於你,而且你一個人怎麽做的了那麽多事?隻是槍打出頭鳥,你的名氣大,別人就將統計司幹過的髒活都扔到你頭上。那個人明明是你的副手,你執行任務時他明明也提供幫助,但他陳述時卻是將自己撇在外麵,將自己的罪孽洗個一幹二淨,將所有責任都推給你。”


    那是因為他在吹噓我啊!所以將所有功績都推給我了!而且正常人聽到陳輔這麽狂吹,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千羽流罪大惡極百姓怨聲載道’或者‘千羽流吹逼不要臉’,你是怎麽聽出‘我哥被人推出來當靶子好可憐’的?


    “放心,我已經有所覺悟了。”千雨雅轉過頭看了一眼樂語,認真道:“你是想讓我明白,連你最得力的副手都是這樣看待你汙蔑你,你在統計司也沒有人可以依靠,無法回頭,隻能一錯再錯,對吧?我理解你的苦衷了,雖然我依然羞愧我有一個惡跡斑斑的兄長,但我會暗中支持你的。”


    樂語張開嘴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她是怎麽觀察出錯誤的結果,推理出正確的真相,最後又給出大相徑庭的答案的?


    唉。


    樂語長歎一聲,回去二樓臥室看千羽流留下的珍藏畫冊。


    他終究是一個人背負了所有。


    ……


    ……


    兩天後,暮光門,陣雨。


    暮光門麵向星刻郡的西北,而星刻郡的東邊是海珠灣港岸,從地理上都可見暮光門是星刻郡的主要交通要道。雖然其他數門依舊封閉多有不便,但隻開放暮光門,的確保證了星刻郡的安全,也維持了基本的內外物資運輸。


    暮光門有兩重甕城,甕城外有吊橋。想要穿過暮光門,需要經過三道城樓,三道大門。按照城衛司的安排,進城者在外甕門排隊,出城者在內城門排隊,而檢查人員則是在內甕城裏進行身份貨物檢查。


    樂語站在內甕城裏,抬頭看了看雨幕下的炮樓箭塔,問道:“如果有人闖關,箭塔炮樓會幫我們製服敵人嗎?”


    “怎麽可能,無論是鐵炮還是弩炮都是固定好的,頂多小幅度調整,但目標必然是瞄準城外。”陳輔說道:“要是真有人闖關,那肯定是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司長已經解除我們銃械限製,如果真有不長眼的,那就是給我們當靶子。”


    “萬一敵人也有銃械呢?”


    “這……”陳輔頓時啞巴了,‘這’了半天也‘這’不出一個屁,不過他這個反應倒是讓樂語感到頗為滿意。


    既然炮樓箭塔無法對城內攻擊,那在這個甕城裏,實力最強的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昨天樂語去了一趟「牙痛、痔瘡與鐵打」,跟陰音隱報告兩個壞消息:第一個壞消息是藍炎‘要求檢查所有貨物’的高要求;第二個壞消息檢查貨物的人是他。


    沒錯,樂語仔細想想就發現自己成為檢查專員根本沒有好處,藍炎要求都這麽清楚,這個任務根本誰上誰都行,樂語根本做不了手腳,一隊裏的人都是忠於統計司的‘權力’,他們前腳發現樂語的嫌疑,後腳就匯報給藍炎了,更別提還有艾麗麗這個藍炎的忠實粉絲。


    而且就像過安檢的人會嫌麻煩,樂語這個檢查專員還檢查得那麽細致,肯定是惹得百姓怨聲載道——這個職位根本是背鍋專員!怪不得藍炎先給好處再給任務,這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啊!


    不過陰音隱想了想,發現其中還是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按照陰音隱的計劃,他會安排兩批車隊同時進入暮光門,一隊是銃械運輸車隊,uu看書 .uukansh而另外一隊是炮灰車隊。


    具體炮灰車隊怎麽炮灰,他還得跟其他白夜行者商量一下,但基本操作就是:當銃械車隊進入甕城後,炮灰車隊就會開始搞事起哄,這時候樂語過去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炮灰車隊上,銃械車隊乘機迅速通過。


    雖然這個計劃風險極大,難以預測的意外也很多,還需要樂語進行微操,但的確是目前最可行的運輸方案。


    不過陰音隱有一個額外要求:“當炮灰車隊鬧事的時候,你必須用最惡劣的態度對待他們,侮辱,毆打,辱罵,盡你所能折磨他們。”


    “為什麽?炮灰車隊不是自己人嗎?”


    “但他們在進城時鬧事,一個不好,說不定會被城衛直接銃斃,事後甚至會被提刑司關押。與其冒著那種風險,還不如被你打一頓,那他們也好脫身。你打得越狠,踩得越惡,他們就越安全,至於皮肉之傷,別忘了我也是醫官。而最大的代價,也隻是對你的名譽造成很惡劣的影響。”


    “什麽叫‘也隻是’——城門口眾目睽睽,我要是在那裏打人,第二天就能傳遍大街小巷了!”


    “放心吧,經過你的一番努力,你現在的名譽已經是聲名狼藉。”陰音隱難得一次表揚樂語:“對你來說,這個代價,就相當於沒代價!”


    “這個計劃,你確實是最佳的執行人選!”


    簡單來說就是:其他白夜行者都是正人君子,就你是個人渣,所以像拯救失足少女這種髒活就交給你了?


    樂語覺得陰音隱在罵他,但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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