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不好走,真的不考慮考慮嗎?”


    可憐無辜的聲音再次在蕭瑟的寒風中回響,夏稚鼻尖凍得通紅,身子配合地顫了顫,像一個艱難做苦力掙紮在生活溫飽線的的未成年人。


    助理嘖嘖道,這小孩看著還挺可憐,不過可惜找錯人了,以他們老板的身份,怎麽可能坐這種車?


    乍一看跟舊社會上海載客的三輪車似的。


    沈時驍腳步一駐,看夏稚時眼中微小的詫異一掃而過,微微蹙著眉。


    大佬好像看著不太高興?


    和套路不一樣啊?


    夏稚眼神遊走,思考自己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雪天路滑,還是坐車方便。我馬上要收工,平時一次30塊錢,今天收您20塊錢。”


    沈時驍目光離開,落在車前的牌子上。


    “歡迎光臨,20一次。”


    夏稚身形一頓,跳下車振振有詞,擋著牌子:“真是的,價格漲了也不改價目表。”


    “嗬。”


    助理好像聽到了沈時驍的笑聲。


    沈頎長寬闊的身影緩慢走向三輪車,沈時驍抿著薄唇:“你載得動?”


    夏稚:“昂,我力氣很大。”


    沈時驍靜靜注視著夏稚。


    他的眉眼略微淩厲,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氣場帶著說不出的壓迫和高冷。


    “那你載我吧。”


    沈時驍淡淡地掃了一眼座位,上去坐好。


    確定沈時驍坐穩後,夏稚眉眼彎彎:“開車嘍!”


    三輪車在雪地中速度不快不慢,車輪碾壓路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粗糙響聲。


    夏稚明白服務行業的職責,給人留下好印象是必須的。


    咳咳,其實是小費很香,嗐。


    他一邊蹬著三輪車,一邊漲紅著臉問:“先生,您長得很帥,就跟明星似的,不過我知道您肯定不是明星。”


    “嗯。”身後的回答很簡短。


    夏稚第一次遇到如此話少的客人,繼續沒話找話,“您知道為什麽我這麽猜嗎?”


    “因為我氣質好。”


    “您怎麽知道我的答案?”夏稚嚴肅地點頭,這人估計是個大老板,平日裏耳邊慣是這種彩虹屁。


    “因為有個人曾經這樣說過我。”說這句話時,沈時驍目不轉睛地看著夏稚薄薄的脊背,“不過他是個小騙子。”


    夏稚:“他沒騙您,您的氣質就是很好。”


    雖然知道對方說得和自己不是一回事,沈時驍也沒有辯駁,隻是靜靜地靠在車椅上,眼神裏沒有其他情緒。


    “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您?”夏稚賣力地騎車,不知不覺鼻尖染上一些汗滴,“但想不起來。”


    聽見這句話,沈時驍指尖微微蜷縮。


    “先生,到了。”


    夏稚將車挺穩,筆直地站在車前,一雙烏黑的眼睛斂著笑意,帶著一點小期盼。


    空中的小雪翩翩落在夏稚烏黑的發絲上,黑白交替下,白皙的皮膚宛如一塵不染的白玉。


    沈時驍視線稍作停留,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夏稚。


    夏稚將臉埋在圍巾裏,拿出錢包準備找錢。雖然他是服務業者,但他也是有節操的。客人不主動提出給他小費,他不會主動要。


    嗚嗚!心疼小費!


    這一切的小動作被沈時驍盡收眼底,他低聲回:“不用找了。”


    “那怎麽好意思呢。”饒是嘴上這樣說,夏稚還是順從本心,把錢收到錢包裏,末了嘴甜地說道:“老板請認準我的車,下次還可以找我哦。”


    沈時驍沒有回答,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望著那高挑的背影,夏稚心裏升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對這個人莫名的熟悉。


    到底是哪裏見過?


    此刻劇組的導演製片風風火火地跑出來迎接那個人,表情小心翼翼且諂媚,包括夏茗軒。


    等李哥回來,夏稚把一百塊錢全部交給李哥,“給孩子買點好吃的。”


    李哥急了:“怎麽這麽多?你我再給你一些。”


    “不用。”夏稚狡黠一笑,指著自己鼓鼓囊囊的錢包,“今天在劇組賺了一筆。”


    李哥笑著說:“有你的。”


    沿途走過陰暗的小路,夏稚打著手電筒,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要不是欠了五十萬醫藥費,他才不住在這裏。


    提到五十萬,夏稚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年他母親和父親夏淮山離婚,也不知道夏淮山律師從哪裏搜集的證據汙蔑造謠,幾乎淨身出戶。


    離婚不久便患上癌症,當時夏稚才19歲,求親戚碰壁後,隻能忍著惡心去求夏淮山。


    夏淮山倒是出了50w醫藥費,但繼母讓夏稚打了欠條。


    “人生就像一場戲,切勿和小人置氣。”


    “小人禿頭又謝頂,出軌不孝真解氣。”


    爽!希望這些將來都會實現叭。


    房間裏的吊燈搖搖欲墜,夏稚簡單洗完澡後將紅包壓在枕頭下,悠哉地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夏茗軒的保姆車停在夏宅前,剛進屋他便被母親興奮地拉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沈家啊!他們有意向和我們家聯姻!”


    氣派寬敞的客廳裏,傳來夏茗軒母親秦莞茹激動的聲音。


    “你爸爸剛剛和我通過電話,大概意思是沈時驍剛從國外回來不久,因母親病重,正急著聯姻。”


    “沈家啊!如果我們能攀上他們家,對你爸爸公司有莫大的助力!”


    秦莞茹這麽多年嫁到夏家,總是被貴婦名媛們瞧不起,嫌她之前隻是個秘書,登不得台麵,聚會下午茶從來不帶她。倘若夏茗軒能與沈家聯姻,日後她必定能在那些人麵前挺直腰板。


    夏茗軒臉上難掩愉色,捧著茶杯道:“我今天在影視城看見他了,影視城應該是沈家的項目。”


    腦海中浮現出沈時驍俊朗的側顏,他勾了勾唇:“據說他爸已經把公司給他了?”


    “聽說是。”秦莞茹突然意味深長一笑,“你說會不會是他今天在影視城看見我們家茗軒,才會突然表示要和咱們家聯姻?”


    也不怪秦莞茹多想,沈家是什麽地位?夏家這種幾十億的豪門連蹬他們家的門都不配。


    沈家的身家,千億打底。


    夏茗軒眉間微挑:“不確定,您別亂說。”回到房間,他在網絡上搜索沈時驍名字,心中驚訝的同時,越來越期待。


    沈家不愧是百年豪門,旗下產業遍布全國,甚至在歐洲各國都有子公司。


    也隻有沈時驍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倘若日後他能和沈時驍聯姻,豈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不久,夏淮山回到家,將今晚的事告訴秦莞茹。


    原來,今晚他參加一家地產公司的剪彩儀式時,正巧碰見眾星捧月的沈時驍。


    本以為這樣的人物自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誰料酒桌上沈時驍一句正在相親的玩笑話自己搭茬後,對方居然表示可以見一麵。


    酒席散時,沈時驍助理曾暗示,他們夏家海濱景區的土地對沈氏很重要,這也是沈時驍肯抬舉他的原因。


    聽完這些,秦莞茹喜形於色:“我們家豈不是走大運了?”


    不過好夢還沒持續多久,第二天夏淮山的妹妹在聽說這門聯姻意向後,給秦莞茹打了一通電話。


    大概意思是,她兒子說,沈時驍這個人性格暴戾,有家暴傾向,情人遍地,並且一直等著心中的白月光回來,還患有一種怪病——嗜睡症。


    秦莞茹聽完起初還半真半假,纏著夏淮山動用私家偵探後,徹底傻了。


    這些都是真的。


    心疼兒子的秦莞茹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肯讓夏茗軒嫁給沈時驍,夏淮山抽著煙煩躁地說:“行了,沈時驍還不一定能看上我們家。夏稚不也是我的兒子?讓他去聯姻。”


    秦莞茹撇撇嘴,將眼淚擦幹淨。


    清晨。


    夏稚便接到夏淮山的電話,大概意思是有要緊事和他商量,關於他的母親。


    這老混蛋葫蘆裏賣什麽藥夏稚不清楚,不過他也不怕,簡單穿上衣服,乘坐公交車來到夏宅。


    路過客廳時,夏茗軒正在鬧脾氣,看見夏稚進來,輕蔑不忿地瞪了他一眼。


    秦莞茹對夏稚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隻是一個勁兒的安撫。


    “放心吧,就算沈時驍真的看上夏稚,也不會疼他的。他嫁到沈家,還不是為了我們家族的利益?他隻是個犧牲品而已。”


    “嗯。”


    書房裏。


    “聯姻?”


    “嗯,和豪門沈家。”


    夏淮山夾著香煙,年過五十的他謝頂忽然變得嚴重。


    “這種好事為什麽不讓夏茗軒去?”


    “茗軒年齡小。”


    夏茗軒隻比他小兩歲。


    小個屁。


    豪門霸總有錢有顏有身份,秦莞茹母子瘋了才把這個機會讓給他。


    興許這個霸總就有什麽怪癖,殘疾啊、不行啊、暴虐成性啊…


    到時候他就是一隻小白兔,被架在火上烤!


    有點疼!


    瞧出夏稚不情願,夏淮山亮出最後的底牌:“如果你同意去和沈時驍見麵,我就把欠條撕了。”


    夏稚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後風風火火離開。離開前隻甩下一句話:“早說啊,浪費時間,我去。”


    雖然夏淮山很不是東西,但是見麵條件有點誘人。不就見麵嗎?讓對方看不上自己有很多種方法。


    浪蕩公子哥、輕浮小魔王,降智傻白甜…


    他都會!


    上午,夏稚如約來到西餐廳,和服務生報了包廂門號後,服務生禮貌地帶著他走進餐廳後院一處幽靜的獨立包廂。


    滿處都是金錢的味道。


    路上,他在網絡上搜索“沈時驍”的名字,看見跳出來的百度百科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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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天那個人?


    沈時驍正在用筆記本處理公務,聽見門聲後,緩緩抬起眼。


    他的眉眼帶著幾分冷淡,手腕處的襯衫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腕。


    又見麵了。


    夏稚下意識看了眼別處,隨後坐在沈時驍對麵。


    溫度驟然間的交替,使夏稚臉頰暈染上一層淡粉色,漂亮纖細的睫毛緊張地閃了閃,唇色更紅。


    沈時驍:“你好,沈時驍。”


    夏稚:“你好,我叫夏稚。”


    彼此介紹完,房間中陷入沉默。


    沈時驍好像在處理一份緊急的工作。


    夏稚抬著眼簾,趁這個時候,悄悄打量沈時驍。


    和影視城那天一樣,高冷不愛說話。


    也算“舊相識”,夏稚準備的人設一時半會兒沒使出來。


    忽然間,沈時驍抬起眼,與夏稚直白的目光相撞,“抱歉,有一份工作比較急。”


    關上電腦,他微微坐正:“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你了解嗎?”


    夏稚:“嗯,討論聯姻的事。”


    沈時驍:“你怎麽想?”


    夏稚思索著:“沈先生,我有一些事情想和您坦白。我睡覺打呼嚕,吃飯吧唧嘴,見到帥哥就走不動路,沒什麽文化,是一個180線娛樂圈小明星,和你出去會給你丟麵子那種。”


    “而且我好吃懶做,滿嘴謊話,跟您在一起實在怕玷汙了您。”


    夏稚眉梢微微彎起,因心中打著小算盤,展露出一抹難以發現的狡黠。


    然而,這一切都被沈時驍盡收眼底。


    他情緒不太高。


    沈時驍:“我也要和你坦白,我患有嚴重的嗜睡症,白天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沉睡。”


    夏稚:隨時都會陷入沉睡?那還挺可憐的。


    沈時驍:“我心中藏著我的初戀,可能永遠忘不掉他。”


    夏稚內心os:所以我更不能和你聯姻!拆散有緣人是會天譴的!


    “我母親最近病重,很期盼我能趕快成家,也是為了卻她的心願吧。我剛入主公司,和董事會關係錯綜複雜,我需要盡快結婚,讓那些老家夥們死心。


    我知道這場利益聯姻,對你有些不公平,但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擬訂一個協議。結婚期限三年,離婚後我會付給你足夠的財產。當然,在結婚期間,我會遵從、尊重你的意願。”


    聽完沈時驍的話,夏稚愣怔片刻,心中敲起小鼓。


    條件有點誘人誒。


    沈時驍緩慢注視著他:“你覺得怎麽樣?”


    夏稚咬著牛排:“我覺得…咱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不就扮演豪門媳婦嗎?


    不就是豪門大戰狗血八點檔情景劇嗎!


    他可以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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