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荷等金勝錢吃完飯,起身說看一下他家裏的情況,金勝錢猶豫了一下,說:“我這窮家小戶,有啥球看的。”


    餘荷說:“我看看你家吃的東西夠不夠,有沒有換季衣服。”


    “沒看頭,沒看頭。”金勝錢極不情願地起身,餘荷跟在他後麵進了屋。


    金勝錢家三間土坯房,土牆被煙熏得漆黑,遮住了土色,後牆一道裂縫從頂端斜伸下來,一直到根腳,糊牆縫的報紙泛著黃色,字跡已模糊不清,應該有些年頭了。


    屋頂的小窯瓦稀疏排列著,太陽光從瓦縫散射下來,在坑坑窪窪的土地坪上投下一塊塊圓圓的光斑。


    堂屋靠後牆擺放了兩個糧食櫃子,餘荷打開看了看,一個櫃子裏麵裝的是麥子,還有大半櫃子,估計有五六百斤,另一個櫃子是玉米,估計有六七百斤的樣子。


    櫃子上,還有兩個編織袋,一個裝了半袋黃豆,一個裝了半袋綠豆。


    東頭的一間房子中間紮了個隔牆,前半間支著一張木架床,一床髒兮兮的被子窩成一堆放在上麵,被麵隱隱約約透出紅色荷花圖案。床頭有一個破舊的衣櫃,裏麵胡亂堆放著幾件衣服。


    後半間也支著一張木架床,上麵沒放被褥,估計平時沒人睡。


    金勝錢見餘荷看得仔細,一隻手端著空碗,另一隻手不好意思抓抓頭,說:


    “女人身體不好,幹不了活。我天天在地裏刨抄,沒時間收拾。”


    他邊往廚房走邊說:“被子該洗洗了。”


    餘荷出了屋子,坐在金勝錢家的院子裏,和他聊起了家常,對他家裏的情況有了初步了解。


    金勝錢家建檔立卡四口人。老婆有間歇性精神病,已經有十幾年了,每年換季時都要發病,幹不了活不說,一發病還要有人照護,每年住院報銷後,自己還要支付幾千上萬的治療費,成為家裏的一個大負擔。


    兒子錢大寶三十出頭,初中畢業後沒有考上高中,不願在家種地,出門打工,沒技術,掙錢少,連自己都顧不住。


    金勝錢求爺爺告奶奶,拉賬欠債,好不容易給金大寶娶了個媳婦,卻欠下了八萬元外債。


    結婚後兒媳婦見家裏這個窮框檔,還有外債壓身,家裏毫無起色,看不到希望,還要照顧一個瘋婆婆,就說也出門打工,一去三四年沒有回過家。


    小兩口各跑各的,都不落屋。


    金勝錢隻好守著患病的老婆,種著四畝地,打發著日子。


    他家的居住地,屬於一方水土養不了一方人的地方。居住條件差,不通水泥路,飲水困難,三間土坯房已經成為危房,住房沒有保障。


    金勝錢家主要致貧原因還是因病致貧,他老婆的病不僅花錢,還牽扯了他的很多精力。


    當然,餘荷也意識到他家貧困的“病根”不僅僅是這些。


    常言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


    按說他家裏有三個普通勞動力,要是謀劃好合適的項目,一家人勤扒苦做,也不至於把日子過成這樣。


    餘荷進一步核實了金勝錢家的情況,接著給他講國家的精準扶貧政策,說得口幹舌燥,他卻木木地坐在那裏像是聽天書,沒有一點反應。


    金勝錢的老婆這一陣安靜地坐在金勝錢的右邊,似乎對餘荷的談話不感興趣,卻不停地瞄著她膝蓋上的文件包,好像在猜測裏麵裝著什麽東西。


    餘荷意識到給他講政策是不是針對性不強,他認為與自己關係不大,就停止了枯燥的說教,想進一步針對他家的致貧原因,對症下藥,引導他發展脫貧產業。


    金勝錢坐在那裏,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


    餘荷問:“你有什麽事嗎?”


    金勝錢才說,春天工夫金貴,這幾天天氣好,他要急著去地裏薅麥草。


    組長說他:“你急啥?餘隊長比你還忙,她是為了你脫貧,才來給你一起商量一下脫貧計劃,耽誤你球事了。”


    金勝錢看了一眼他妻子,說:“我趁著她沒有發病,抓緊時間幹點活,要是她一發病,我球事幹不成!”


    既然他說很忙,下了逐客令,餘荷就不多耽誤他的時間。


    她核對好金勝錢家的信息後,把農戶基本情況調查評價表、貧困戶登記表,遞給金勝錢,讓他看看有沒有出入和錯誤。


    金勝錢仔細看了看,點點頭說沒有。


    餘荷把筆遞給他,讓他簽字確認,他卻把手往後背躲,不接。


    餘荷疑惑地問他怎麽了,他說:


    “你這扶貧還沒有駕始(開始)哩,就叫我簽字,這不是糊弄人嗎?”


    餘荷見他誤會了,忙給他解釋,這是扶貧工作的程序,貧困戶檔案裏麵,有些表格填好後,需要戶主審核簽字確認,看是不是與真實情況一致,防止扶貧幹部工作不認真、不細致,閉門造車,胡亂編造。


    餘荷說:“精準扶貧工作剛開始哩。”


    金勝錢這才接過筆,uu看書 .uuansh 猶猶豫豫地簽了字。


    餘荷收回表格,問他有啥脫貧打算,他抓抓頭,擺了一大堆難處。


    自己已經五十多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幹不了重活。


    家裏還有一個瘋女人要照護,說跑就跑了,離不開人,把自己拴得緊緊的。


    金大寶沒上成學,沒得啥出息,屋裏又待不住,出門去打工,天天跑的帽子不見天,掙不到錢,指望不住他。


    還有兒媳?唉!不提她不慪氣,她和兒子結婚後,嫌棄家裏窮,不願在家照護瘋婆婆,也說出門打工,一跑好幾年沒個音訊,兒子找了好幾年,連個毛也沒有見到,誰知道她還算不算我們一家人?


    這話金勝錢都說了好幾遍了,餘荷感覺他快變成了“祥林嫂”了。


    金勝錢擺完難處,攤攤雙手,一臉苦相地說:“你看看我這沒筐沒係(戲)的,靠啥脫貧?”


    金勝錢說的雖是實情,但是並非沒有一點希望。


    餘荷把她的想法給他講了——你家裏種有四畝地,正常年景一年兩季,可以收四千斤糧食,兩個人在家,一千斤足夠吃了,還有三千多斤,再加上一部分莊稼秸稈加工成粗飼料,養三、四頭豬,再養一百隻雞沒有問題,每年種糧和養豬養雞收入可以達到一萬元左右。


    金大寶在外地打工不掙錢,主要是沒有技術,讓他先回來,參加縣裏組織的職業技術培訓,考個職業技術資格證,屬於技能勞動力,一年工資最低也能掙三萬多元。


    這樣全家一年總收入可以達到四萬元左右,脫貧是沒有問題的。


    沒想到,餘荷的建議,被金勝錢一口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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