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鑄成清楚,這幾個問題屬實,除了識別不精準、檔案資料不規範不完整、個別村幹部責任心不強外,其他困難和問題都是他和餘荷如實匯報的。


    這些問題符合實際,切中要害。


    這時,蒙有澤又甩過來一份文件,說:“這是鄉裏的整改通知書,你看看吧。”


    梁鑄成拿起來一看,是鄉政府的紅頭文件,《責令整改通知書》,上麵寫著:


    玉皇山村黨支部、村委會:


    現將縣扶貧指揮部《督辦通報》轉發給你們,責成你村三天之內,把整改方案報鄉政府,並按照要求,限期整改到位。


    鄉政府將對你村整改情況進行現場檢查核實,如果沒有按期整改到位,將從嚴從重追責。


    梁鑄成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下子搞懵了,感到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蒙有澤見他臉色發紅,看著文件不說話,就不耐煩地向外揮揮手,說: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你回去抓緊時間整改,三天內把整改方案報上來。”


    梁鑄成回村後,召集村組幹部和工作隊員開會,宣讀了縣鄉兩份文件。


    刁新懷聽了,臉色馬上難看起來,其中反映一名村幹部責任心不強,不熟悉基本情況的問題,指名道姓,說的就是他。


    餘荷聽了通報,最初的感覺與梁鑄成一樣,腦子嗡嗡作響,臉上發燒,慚愧不已。


    她慚愧的是,檔案資料沒有做好,這個事梁鑄成和她說過,村幹部不會填檔案,那些“細活”由工作隊負責。


    她還慚愧的是,當時她向督導組匯報的那些問題,本意是想通過督導組向上反映,比如解決通村公路建設資金問題,完善村級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問題,這些問題村裏無力解決,希望得到上級的支持。


    她萬萬沒想到,這些問題轉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責令玉皇山村限期整改到位。


    餘荷認為自己給村裏添了亂子,連縣鄉兩級書記都批示了,這事怎麽收場啊?


    其他人聽了通報都不言語。


    雷作田歎了一口氣說:“有了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看不到問題。”


    刁新懷寒著青灰色的長臉,很不高興,感到雷作田的話聽著很刺耳,明明是針對他的。


    可是雷作田並沒有指名道姓說他,他雖然心裏不悅,但是不好發作。


    雷作田接著說:“要說這些問題也不是多大個事,貧困戶識別不準的問題,不能聽一麵之詞,群眾最有發言權,我們是嚴格按照標準程序進行的,除了那些好吃懶做的,那些貧困戶經得起檢查。


    “扶貧檔案問題,我說不是問題,不就是那些表格材料麽,工作咋做的,表格就咋填,工作做到哪一步,表格填到哪一步,這事還能難倒餘荷?”


    雷作田吸了一口煙,咳了幾聲,接著說:


    “就是修路啊,學校啊,衛生室啊,這真是大事,有必要搞好。不過,這事也不能急,我當書記那麽多年,都沒有搞好,鑄成當書記才多長時間?別怕,不在乎這一陣子。”


    梁鑄成明白,雷作田擔心他壓力大,這番話是為他解脫的。


    餘荷忍不住,接過雷作田的話說:“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給村裏抹黑了。”


    梁鑄成攔住她,說:“這事怎麽能怪你呢。”


    餘荷說:“如果我不匯報那些問題,或許縣裏隻反饋督查發現的問題。唉,我是自己找事!”


    “你不反映,我也要反映。”梁鑄成說,“他們下來督查,就是要了解真實情況,發現問題,提出建議,研究怎麽解決問題。”


    “可是,最終還是要村裏解決,如果村裏能解決,何至於拖到現在?!”餘荷激動地說。


    梁鑄成說:“好了,這事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討論一下怎麽整改。”


    他讓刁新懷先說。


    刁新懷真沒想到,去年以來,搞啥啥不順,過去那種到處轉轉,跑跑看看,工作全憑一張嘴,這裏吆喝一聲,那裏吆喝一聲,已經不能適應新形勢了。


    精準扶貧工作,徹底改變了基層幹部的思維方式和工作方式,必須精細,就像繡花那樣,針針密實,一點都不能馬虎。


    多年來,他已經形成了粗放的工作習慣,沒想到縣督導組工作那麽細致,那麽認真。


    刀新懷沒有狡辯,他猶豫了一下,說:“我檢討,我給玉皇山村丟了臉,給我啥處分,我接著。”


    梁鑄成又問他,其他幾個問題怎麽整改。


    刁新懷說:“對貧困戶評選的問題,我原來就說過,能搞的都搞進來,反正國家有扶持,如果我們把得太緊,村裏會吃虧,老百姓也會吃虧。”


    梁鑄成不同意他的意見,說必須嚴格按照政策規定執行,不能亂開口子。


    刁新懷又說:“政策是人製定的,不過把貧困人口報多一點,總不是啥壞事,或許將來國家按照貧困人口分配資金,我們報少了,肯定吃虧。”


    不得不說,uu看書.uukanshu.cm 刁新懷這個建議還是出於公心,他的目的是為全村老百姓爭取最大利益。


    精準扶貧工作啟動以來,開展了貧困戶識別和建檔立卡工作,究竟對貧困村和貧困戶怎麽扶持,能扶持多少錢,上級還沒有出台明確的政策規定。


    梁鑄成了解到,這次縣裏把玉皇山村列為貧困村,主要是基於村裏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薄弱,生產生活條件差;還有經濟條件落後,群眾收入水平低,貧困發生率高。


    按照刁新懷的說法,那些好吃懶做的,毫無疑問可以納入貧困戶。


    貧困戶識別的標準和條件有了,是評選貧困戶的依據,這個底線不能突破。


    刁新懷又提到通村公路建設問題,他說:“修路基,打隧道,上麵不給一分錢,村裏咋整改?總不能讓我們賣屁股吧?!”


    村婦女主任李子梅低下頭,嗤嗤嗤笑。


    餘荷雖然沒有聽明白他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但是感覺到是一句粗話,捏著筆,不知道怎麽記錄。


    李子梅抬起頭,見梁鑄成擰著眉頭,一臉嚴肅,馬上止住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掩飾她的尷尬。


    治保主任陳公平說:“我說說修路的事,要不是鑄成去縣裏爭取了路麵資金,恐怕還動不了。現在兩邊路基已經修好,隧道正在施工,修通公路還差最後一槍藥,不管怎樣,我們都要硬著頭皮幹下去。”


    “有道理。”雷作田點點頭說,“上麵讓我們整改,我們抓緊時間把隧道打通,爭取今年把路麵硬化了,路通了,就是整改到位了。”


    刁新懷搖搖頭,不屑一顧地說:“空話好說,實事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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