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念你入骨


    晉江??學城獨發


    ——


    大大小小的考試一過, 江城已然進入深冬。


    邁入十二月底,聖誕節要到了,大街小巷都是光彩熠熠的裝飾品。


    平安夜當天, 季雲淮在抽屜找到了一個包裝精致的蘋果和一支膏藥。


    天氣一冷,他兼職起來就愈發不容易,手上起了點凍瘡,痛癢交加, 留在白皙的骨節上,格外明顯。


    字條上赫然寫著少女飄逸的字跡——


    【季同學, 聖誕快樂, 記得塗凍瘡膏:)】


    她當然發現??少年寫字時的不自在, 也學著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


    季雲淮默默把東西收好到書包裏,唇角勾連起一絲笑容。


    中午, 他u?完卷子才去到食堂。


    食堂裏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季雲淮打完菜, 瞥見??一道靚麗的身影,正衝著身前的男生笑得開懷。


    他的眸光黯淡??一瞬, 選??個位置落座。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不喜歡她那樣對著別的男生笑。


    少年沉默地動著筷子,像一尊靜默的雕塑。


    薄幸月難得來一次食堂, 正好碰到連祁和鍾靈, 三人就一起聚著吃??餐飯。


    連祁吐槽說:“我們班的魔頭真是絕??,罰抄u?的我手都斷了……”


    鍾靈輕輕嗤了聲:“你古詩詞不錯不就好??, 都是必拿的分。”


    薄幸月沒動餐盤裏的飯, 拿了支冰淇淋吃得酣暢,順帶聽聽兩人的拌嘴。


    從小到大的友誼就是很容易發展成損友,整天不說幾句風涼話, 彼此心裏就難受。


    鍾靈看她餐盤裏的飯都沒動,勸道:“月亮,大冷天的你吃冰淇淋真不會生病嗎?”


    “可我就是很想吃啊。”她坦誠得非常直白,倒讓人無話可說。


    不遠處,少年穿著校服,背對著他們,背影清勁。


    鍾靈捅??下薄幸月的手肘,低聲絮絮:“月亮,季雲淮過來了,你把他喊過來一起吃飯唄。”


    薄幸月在看見情景的下一秒,笑容僵在臉上。


    不知道半路殺出了哪個女生,看起來麵生,居然直接上??找季雲淮說著什麽。


    可能是在要聯係方式吧。


    薄幸月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可又很有底氣地慢悠悠晃過來,裝作不經意的路過。


    女生怯怯地看??他一眼,隻見季雲淮薄唇張合,目光冷如寒潭:“不好意思,我沒有手機。”


    習慣性一般,他對任?人的示好都不動聲色,也不帶感情。


    ?真如此,薄幸月哼笑一聲。


    她的高嶺之花備受矚目,拒絕的話術都不帶改的。


    小姑娘眼眶紅紅地轉身離開,走之??還意味深長地望??薄幸月一眼。


    “好學生怎麽騙人啊?”


    她撐著手肘,順勢坐在他對麵,揶揄道,“看樣子別人傷心??。”


    薄幸月又有一絲慶幸,女生裏唯一知道他聯係方式的人是她。


    這一點就等於兩人間多??個別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就像一個發泄的出口。她可以給他發短信發照片,分享日常。


    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可又隱隱約約對每個新一天都懷揣著期待。


    “季雲淮,你是兔子嗎?”少女嫌棄地看??眼他的餐盤,淡哼一聲,“盤子裏隻有青菜。”


    也是,看他的模樣,清瘦斯文,棱角幹淨,哪裏像半點喜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樣。


    她拿了雙沒動過的筷子,給他餐盤裏夾肉,有小炒肉、蒸粉肉還有幾塊糖醋排骨。


    這夥食加起來挺豐盛,比他餐盤裏的饅頭和白菜好多??,真真算得上食堂頂配。


    少年清冷的眉目像籠了曾薄霧,愈發讓人捉摸不透,冷戾地拒絕道:“我不用你的施舍。”


    施舍?!


    薄幸月快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她都沒碰盤子裏的菜,還拿幹淨的筷子給他夾過去,怎麽能算施舍呢?


    那股子驕縱脾性正要發作,她又突然間靜默下來。


    是了,季雲淮家境拮據,很可能將她送出的東西和好意認定為施舍。


    人在敏感與自卑的雙重折磨下很容易把他人的好意越推越遠。


    於是,薄大小姐難得耐下性子說:“季雲淮,你聽我說,我不是施舍你。”


    “我不愛吃這些菜,食堂的很多菜都不符合我的口味,我純粹是被朋友拉過來吃飯的,也不想浪費。”


    她裝作不開心地收拾著餐盤,長翹的眼睫垂下,“你要是不想吃就算??。”


    季雲淮沒再說什麽,隻是懊惱自己是不是說的話重??點。


    他還從來看見薄幸月吃癟成這副模樣。


    而且她剛剛說……是朋友間的聚餐,那應該不會像其他人說的那樣,她會在短時間內換新目標。


    “對不起。”季雲淮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


    他不想那麽患得患失,可更不願意惹她不開心。


    薄幸月不可思議地看他。


    季雲淮是跟她道歉??嗎?


    “沒關係呀,我不記事兒的,人是鐵飯是鋼,你吃飽了才能繼續當年級第一。”


    她隨口胡謅的話,聽起來仿若也挺有道理的。


    她托腮,笑眯眯地看著他吃飯,心裏像湧入一道暖流。


    這人吃起飯來怎麽都跟別的男生不一樣?


    對比起連祁的狼吞虎咽,季雲淮簡直像是斯文地在用刀叉吃西餐,吃相都那麽好看。


    直到最後將餐盤裏的飯菜吃完,他都覺得超過??自己平日的食量。


    薄幸月緊接著邀請道:“季雲淮,我知道校外新開??家麵館,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吃吧。”


    “我……”他唇色很淡,說,“我晚上有點事,不太能有時間。”


    這話並不是通用的說辭,而是十幾歲的少年深陷困窘的境地,需要靠兼職來滿足自己的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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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薄幸月這種年紀,正是揮霍無度的時候,像是溫室的花朵,根本不知道在零度以下的天氣,手指長滿凍瘡的滋味。


    薄幸月附和說:“我知道啊,等你不忙的時候嘛……這餐飯就當我請你的,下次去麵館你再請回來,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少年的自尊心,殊不知這份溫暖正是他陰暗世界裏全部的救贖。


    跨年夜當天,附中已經宣布連放元旦三天假,雖然有兩天都是周末,但作業卻是平時周末的幾倍。


    控訴完天殺的作業,鍾靈隨即邀請她過來一起出來跨年。


    這一場跨年的局組得很大,不僅有八班的,還有很多人叫上??其他班的朋友。


    過去ktv時,張一曄正在那兒拿著麥唱得鬼哭狼嚎。


    沙發上坐??八班的幾個男生,在那兒喝著酒,看起來不太好惹。


    薄幸月一??包廂,就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有人開??個頭:“附中之光來了啊。”


    鍾靈跟班上幾個女生坐在一起,跟她揮了下手,讓人過來一起坐。


    薄幸月嗔怪道:“你怎麽沒告訴我有這麽多人?”


    她是喜鬧的人,也不畏懼什麽社交場合,可來了很多不甚熟識的人也會心裏不太舒服。


    鍾靈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怎麽來了這麽多人,我是說要在ktv一起跨年,他們一傳十十傳百,一下子過來好多人一起,我又不能讓別人打道回府吧。”


    “那你們等會兒還去看敲鍾儀式嗎?”薄幸月問。


    鍾靈說:“估計唱完ktv就回去了,今晚有雷暴雨,敲鍾儀式估計什麽也看不著。”


    隱晦的角落處,易立傑盯著手機上的號碼,想了想,故意拍??張薄幸月的照片發送過去。


    還附贈??ktv的地址,沒別的,男生間的好勝心作祟,他單純想報複一場,讓季雲淮也難堪一次。


    過??二十分鍾,時間滴答過去。


    ktv的服務人員猛然看到了一個跟這裏打扮格格不入的少年。


    今夜江城暴雨如注,他收了傘,還是擋不住額發的濕潤。


    季雲淮穿??身灰色衛衣,外麵是一件黑色羽絨服,純淨得一塵不染。


    怎麽看都像是三好學生的模樣。


    少年的膚色是病態的蒼白,瞳仁則是純粹的黑,服務人員都對著他側臉的輪廓看愣了幾秒。


    “你好,請問就你一個人嗎”


    季雲淮清冷如此,說:“不是,我來找人。”


    服務人員笑??笑,給他指路:“就在這條路盡頭左邊的包廂。”


    ktv裏的包廂到處都是嘈雜的歌聲,不是他喜歡來的地方。


    可在看見那條短信後,他還是不可抑製地合上??課本,拿起傘坐??公交趕過來。


    薄幸月一直沒去唱歌,若有所思地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季雲淮現在在幹嘛呢……應該不是在兼職就是在學習吧。


    倏然,她抬起眼簾,心跳不可抑製地空??一拍。


    少年站在包廂門口,抽條一般瘋長的身高也漸漸凸顯出壓迫性。


    他邁著步子走進來,脫下來的羽絨外套就搭在手臂,不笑時給人的感覺淡漠又冷硬。


    薄幸月愣怔開口:“季雲淮,你……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承認吧。


    嫉妒作祟,甚至不喜歡別人捷足先登半步。


    季雲淮揚眉:“不是你打電話讓我過來的嗎?”


    薄幸月的心裏升騰起一絲不可置信。


    她根本沒讓季雲淮過來,而且就算她讓人過來,他對她什麽時候這麽言聽計從了,簡直就像一個乖寶寶?!


    不熟識的人還以為是熱戀期的小情侶鬧別扭,紛紛在那兒起哄。


    易立傑淡淡開口:“既然人過來了,酒是一定要喝的。”


    薄幸月皺眉,強硬道:“季雲淮他不能喝。”


    “月亮你別護短啊。”張一曄不屑地瞥過去一眼,“我們都能喝,就他不能喝?真當自己奇貨可居啊?!”


    季雲淮這樣從來不碰酒的,怎麽可能拚得過張一曄跟易立傑這樣跟校外人士混跡的人?


    薄幸月的臉色變得不好看,站起身來,跟幾個人相峙:“我說他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她走過去,想要去扯季雲淮的手腕,將人拉到包廂外。


    哪料季雲淮紋絲不動,他撥開少女的手指,端起張一曄倒的烈酒,一飲而盡。


    張一曄的表情也變得很有戲劇性。


    他早就發現季雲淮病態的那一麵,看起來波瀾不驚的人,瘋起來才是真正的可怕。


    幾杯下肚,連喉頭都燒灼得慌。


    “季雲淮,你是不是有病啊?”薄幸月急得眸光水亮,像映入了天邊皎潔的月色。


    他麵色不改,即使喝??酒,依舊是斯文清雋的。


    張一曄端著酒杯,手還有點兒不穩,卻在喝醉後嘲弄得愈發大聲,“年級第一,你是不是連小電影都沒看過啊?”


    包廂裏爆發著幾個男生意味不明的哄笑聲。


    這個年紀,許多男生早就自己解決過??,季雲淮會是例外嗎?


    薄幸月下意識握過他的指間,心尖一顫,全身上下像是過電般,酥酥麻麻的。


    她低喃道:“我們走行嗎?我不想待在這裏。”


    他們隻是想看季雲淮難堪。


    那她就偏偏不讓這些人得逞,要想動她的人,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馬路邊,雨勢轉小,雨絲紛飛,路燈拖曳著兩人的影子。


    少年到底是沒喝過這麽烈的酒,被這麽一灌,後勁兒上來了,顴骨都泛??紅。


    原本的身軀像挺直的小白楊,可現在他弓著腰身,站都站不穩了。


    也隻有她會使小性子,控訴道:“不能喝就別喝??,你不知道你喝難受,我會心疼的誒,你可是我要追的人……”


    扶了半天,季雲淮撐在路燈的杆子上,一動不動,她反倒是莫??其妙撞入滿溢著薄荷香氣的胸膛??。


    起先她追季雲淮確實是為??氣一氣薄初,再加上賭約在身,三個月的時間眨眼易逝。


    但現在,這份心態不同往日,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喜歡的種子早已生根萌芽。


    雨夜,兩人都沒打傘,看起來狼狽又轟轟烈烈。


    少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如玉的指骨牢牢把控著。


    “季雲淮……”薄幸月的眸光像是被雨水淋濕,視線模糊。


    她張開雙臂,下意識環抱住??他,手指揪住他衛衣的下擺,有一瞬間沒來由地安心。


    路燈光線朦朧,小雨淅淅瀝瀝的。


    季雲淮眼尾泛紅,嗓音很啞:“你不要對別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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