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罰之後,寒冰地獄的天暗雲湧動,天際陰沉,黑雲呈一條條長線,自東邊,拉到了西邊。


    不知何時,一縷冷風掠過大荒,將枯草壓彎了腰。


    一絲輕微的寒意,席卷了這裏麵的生靈。


    眾妖魔浩浩蕩蕩,踐踏於枯草之上,一個個急切的腳步印在了地麵。


    蒙無與盤山老道,帶領著眾妖魔,奔著老龜的方向,走了過來。


    伍子航站在爐邊,遠眺,他指著眾妖魔,突然叫道:“先知,瘋爺爺他們來了。”


    時之聞聲轉身,瞧著蒙無等人前來,他悲憫地看著,忽然輕歎口氣,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且固執的行為。”


    老龜抬頭瞧了一眼前來的眾生靈,緩緩低下頭不語,他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背負巨山轉圈。


    眾妖魔前來,引起更多生靈注意,連一直待在家裏的老赤伏也跟著來了。


    他擔心伍子航的安全,故而跟著前來。


    而時之,白衣依舊,背負雙手,麵目威嚴地漠視著下方的眾妖魔。


    他此刻如一個帝王,睥睨眾生。


    蒙無等人停下,瞧著這巨大熔爐,定睛一看,見路易正在爐中修煉,進入了忘我之境。


    那一刻,蒙無臉色輕微痙攣,極其難看。


    而眾妖魔親眼目睹,更加驗證了煞靈所言非虛,路易果真在修煉腐朽不侵功。


    那一刻,眾妖魔紛紛抬頭看向了時之,以一種陌生,疑問的目光,審視著他。


    盤山老道趨前一步,瞧著時之,而時之也正好注視著他,目光如箭。


    老道輕輕一笑,微微躬身,道:“先知,老道有一個疑問,請先知解惑。”


    時之麵向他,道:“你說!”


    老道低著頭,一副謙卑,卻冷笑著:“先知之前曾說過,蒙無預言不插手不成真,插手必成真,我等謹記先知告誡,並沒插手,但先知卻暗自插手,這是為什麽?”


    時之淡淡道:“你說的插手,所指何意?”


    老道起身,以手指著路易,高聲道:“那人族少年,此刻正在修煉腐朽不侵功,對吧?”


    時之直視著他,道:“是!”


    老道又道:“他修煉腐朽不侵功,是為了幫老龜卸下巨山,對吧?”


    時之道:“是!”


    老道眼睛眯成一條縫,接著道:“先知,是你告訴我們,老龜身上背負的巨山不能卸下,卸下就是災難,你現在幫路易,豈不是在幫老龜卸下巨山嗎?你此舉,與你當初所言,完全違背。”


    他突然轉身,麵向眾妖魔,大聲道:“你這是何意?先知,你是想置我們所有人於死地嗎?”


    此話一出,眾妖魔齊齊盯著時之,心中有怒。


    老道見狀扇風點火,繼續道:“先知你若不插手,路易修煉腐朽不侵功不知何年才成,你卻暗自插手,你此舉,又是何意?”


    他直視時之,爭鋒相對,毫不避讓。


    時之麵向眾妖魔,將他們臉色盡收眼底,他提高音調,道:“你們,是不是都這樣認為?”


    眾妖魔不語,又聞時之道:“是這樣認為的,上前一步,我給你們答案!”


    咚咚!


    在場有九成生靈,齊齊上前一步,與老道齊軀。


    但任然有幾個生靈站在原地,靜靜瞧著時之,其中,老赤伏和老魔等人選擇觀望。


    時之見狀,臉色平靜地道:“你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好,我告訴你們答案!”


    他目光犀利,逼迫著眾人,道:“曾經,我是說過,老龜身上背負的是災難,不能讓他卸下。”


    “但是,你們可知道,老龜身上背負的災難,是什麽嗎?”


    他眼神掃過所有人,道:“百年前,寒冰地獄神藥飛天遁地,爾等為搶奪大藥,不顧一切後果,闖進了那片區域,觸動了大藥禁製,從而引發了天罰。”


    “那一次,禁製裏麵的天罰,又可是現在天罰可比擬?多少生靈死在了那場浩劫中,你們就可數過?”


    他直視下方所有生靈,見無人應答,寒聲道:“一共有一百二十七個生靈,因你們此舉徹底伏屍於此。”


    “可是,浩劫任在繼續,那股惶恐,席卷著在場所有生靈,你們可曾絕望過?可曾無奈過?懼怕過?”


    時之語氣鏗鏘有力,直逼眾人心底最深處:“是老龜,是老龜憐憫爾等,他不忍生靈塗炭,不忍災難繼續,浩劫延續,主動幫你們承擔了所有的因果。”


    時之以手指著步履蹣跚的老龜,麵對下方眾妖魔,道:“災難化作巨山,化作枷鎖,永遠地壓在了他的身上,這就是老龜背負的巨山。”


    老龜聞聲,頭壓的更低了,他沉默地行走著,一聲不吭。


    而隨著他的走動,大地印出深淵,每一步都顯得極其費力,極其沉重。


    伍子航突然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老龜。


    那一刻,就連伍子航都愣住了,原來,這就是老龜身上背負的巨山嗎?


    似乎是時之一語,將眾妖魔思緒拉回到了以前,他們眼中的憤恨終於消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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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寒冰地獄裏麵的一天,真的太漫長了,它久遠到,讓眾妖魔忘記了老龜身上背負的是什麽。


    或許可以說,他們選擇性的過濾掉了這一段因果。


    然而,真的是因為時間久遠的原因嗎?


    “是時間久遠的原因嗎?諸位,一百年,對於你們而言,很久遠嗎?”


    時之搖搖頭,自己將其否定,繼續道:“我看,是你們一直以來的自以為是。”


    盤山老道見眾妖魔被時之唬住了,徹底抓住了他們的弱點,這讓他這邊處於弱勢,於他而言,這很不利。


    老道義正言辭道:“先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老龜身懷腐朽不侵,身為寒冰地獄一份子,這樣做,錯了嗎?”


    時之瞥他一眼,道:“沒錯,他沒錯,他何錯之有?”


    老道繼續道:“既然老龜沒錯,壓製住了災難,寒冰地獄一派和平,那先知此舉,故意放開災難,是何居心?”


    時之聞聲輕輕笑了,笑的很冷。


    他高聲道:“老龜當初請路易幫他卸下巨山那刻,爾等為何又要阻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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