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李賢麵露震驚之色,下意識地,就想反駁武誌文的話。但看看戚士敬臉上曬脫皮的地方,再看看曬成赤黑色的皮膚,再看看這個戚姓少年身邊的夥伴們……李賢抿住了嘴唇,想說些什麽,可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


    仿佛是看到了他心中所思,武誌文看一看戚士敬,沉聲喝道:“這麽做值不值,告訴閣老,為了站直些,刺的身上鮮血淋漓,值不值得?”


    “值得!”戚士敬站的越發挺直,大聲答道:“太保告訴過我們,叫我們走的齊,站的直,並不是說這樣更好看,而是叫我們有軍人的尊嚴和氣度……太保說,這比什麽都重要!”


    “好,說的好!”武誌文大為滿意,轉過身來,向著李賢道:“閣老,就是這樣的意思了。”


    “嗯,今天算是開眼了。”


    “請閣老再看行軍、陣法、金鼓、旗號,當然,馬術,射箭、刀槍,都可以請閣老隨意考較。”


    “不必了!”李賢此時才勉強笑出來,道:“適才看校舍時,我看到巾帕放的整整齊齊,被子也是疊的四四方方,心裏就已經知道,眼前這支軍隊有紀律,太保帶的好兵。不過,這也不奇怪,太保就是以帶兵知兵出名,當年錦衣衛百戶時,帶的坊丁就成了奪門主力,若非會練兵,恐怕太保也沒有今日成就。”


    以他的身份,這已經是極高的誇讚,但眾人知道還有下文,於是屏息靜氣,等著李賢繼續往下說。


    “不過,今天再看,卻知道本官以往的猜想,實在是太過淺薄輕忽了。”說到這裏,李賢長歎口氣,搖著頭道:“本官今天才知道,王師為了討賊,而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和血汗!”


    “是!”武誌文肅然道:“太保說,一切為了大明。”


    這是一句讓緹騎上下很得意的口號,所以在武誌文說完之後,在場所有的緹騎都昂首挺胸,齊聲道:“一切為了大明。”


    “很好,很是……整齊。”


    在校舍四角望樓上的哨兵已經展動旗幟,然後鼓手敲響鼓點,在轟隆隆的鼓聲中,口號響亮而富有殺氣,在口號響完,鼓聲也將要停止的時候,所有的緹騎都將手中的長槍在地上重重一頓,一起“喝”了一聲。


    這種低喝比響亮的口號要低沉的多,但其中蘊藏的殺機連李賢這種徹底的文人也感受到了。


    在這種明顯的威勢之下,堂堂的閣老連誇讚之語也說的不大自然了。


    “本官今天是大開眼界。”


    雖然覺得無此必要,但緹騎上下還是演示了一會騎術和射術,在當時來說,任何軍隊的戰鬥力都要建立在一定的基礎之上。對緹騎這種純粹的騎兵隊伍,騎射實在是立身之本,沒有騎術,一切都無從談起,而沒有射術,也就是兩極缺了一極。


    當然,實際上最重要的砍殺之術並沒有演示,因為在場的武官們心裏都明白,李賢是看不懂這些的。


    在看到緹騎少年們飛馬疾馳,許多少年可以在馬的一邊側身控馬,把整個身形掩在馬的一側,這種騎術在後世牧民中是很隨意的動作,但在當時來說卻是無比的花哨和驚險刺激。


    至於馬上用騎弓射箭,其實也沒有多大用處,騎弓是軟弓,射程近,穿透力差,在馬上射箭,再強的射手發力也有限,除非對方沒有甲胃,不然帶來的傷害也是有限的。隻是對蒙古人來說,騎弓還算有點用處……因為北虜已經差不多把祖宗攢下來的鎧甲用光了,而大明嚴禁片鐵出關,更加不必提軍國重器鎧甲了。況且蒙古人是馬背民族,追逃之時,不能馬上開弓,也太吃虧了一些。


    當然,指望這些騎弓做戰是假了點,現在內衛兵器局正在出產一種馬上用的強弩,試製成型也是很快的事了,這種事保密等級很高,就算是李賢,也是不會泄露出來。


    雖然有所保留,但李賢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行,這些十來歲的少年能在馬背上縱騎如飛已經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至於後來騎射時箭箭中的,而且多半能中紅心,全是在馬背上開弓而射,在李賢看來,簡直就是神乎其技。


    當時洪武舊製全部崩壞,都督府權責不清,兵部不管事,京營占役時間遠比訓練時間久,在洪武年間,規定是五日一操,就靠著嚴明的軍紀,一群拿著竹竿的農民把縱橫歐亞無敵手的蒙古騎兵趕回了老家,百年之後,當年的無敵王師已經徹底玩了完,象這種騎馬射箭的花哨活計京營已經玩不起來,或是說,多半的人玩不起來了。


    所以李賢一見,簡直覺得匪夷所思。


    “閣老過獎了。”


    身為主管,武誌文當然也很得意。緹騎教導隊是現在錦衣衛唯一的武校,具有開拓試驗的性質,所以各方都很注意。


    能在這裏當總教官,武誌文也並不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事實上,他很上心。教兵法和騎術和步兵戰術的是張佳木和任怨分頭選擇,教近身搏鬥,射箭、器械運用,都是武誌文尋的教官,這其中,也有不少是武舉人身份的滄州同鄉。


    現在能得本朝閣老首輔如此誇讚,武誌文自然也是滿臉飛光,甚覺得意。


    “我要問一下,他們訓練多久了?”


    “半年多吧。”武誌文答說道:“啟動教導隊是天順元年的事了,不過,選好教官,招好學員,校舍建設完畢,也有快一年的功夫了。而且,戰馬也不好找。”


    “是的,本部堂看了,都是難得的良駒。”


    緹騎本部用的戰馬全部是精心挑過的,但教導隊這裏用的戰馬卻更是難得的神駿,就算是不大懂馬的人看了,也知道是很難得的良駒。


    這些馬都是陳逵在大同上任後用私下貿易的辦法弄來的,這一層武誌文當然不會說,當下也笑笑便罷了。


    一圈看完,李賢自然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自然也是錦衣衛這邊願意達到的效果。


    “好了,今日就如此吧。”看看四周,李賢感慨由之的道:“可惜以本部堂的身份,不能代太保賞銀,否則的話,一定得厚賞才行。”


    這般說法,武誌文卻不能落他的麵子,當下含笑道:“閣老要賞,吾等當然要受,難道還能卻閣老的賞不成?那樣,也太不識好歹。”


    “好的,那我就越俎代庖,賞每人一兩銀子吧。”


    話音一落,所有的學員自是一起行禮致謝。這賞格算不薄了,一兩銀子,是邊軍半月薪俸,不是李賢這樣的身份,還真是賞不出來。


    當然,這錢不必李賢自己出,行文兵部,由兵部撥出銀子就可。


    “對了,”李賢在如雷般的致謝聲中,突然道:“戚士敬賞二兩吧。”


    “是,聽閣老的。”


    適才帶路的錦衣衛知道任務已經達成,而且,效果極好,當下不露聲色的又走上前來,輕聲道:“閣老,是不是到莊上去見太保了?”


    “對的,對的!”李賢適才確實看的入迷了,此時一提醒,便自己想了起來,笑道:“不能教太保久等,不然,亦是太不恭了。”


    說罷動身,這一次卻不耽擱了,隻是沿途的新奇事物太多,李賢眼口不停,邊看邊問,好在那錦衣衛官騎術不壞,騎馬在李賢一邊,有問必答,倒也解了他好多疑惑。


    張佳木的住處當然是在綠柳莊上,距離也是不太遠了,等李賢率眾趕到莊邊時,但見綠柳成蔭,到處都是一片綠色,而且綠的頗具層次,一看之下,就知道是經心設計過的莊園。


    “好地方,果陰涼世界。”


    雖然入秋,但白晝騎馬還是一項體力活,雖未汗出如漿,但也頗為炎熱,一靠近莊子,就有一股涼風襲來,立刻熱氣全消。


    但李賢沒有高興太久,剛感慨一聲,再看近前時,卻是看到張佳木和不少錦衣衛的高官都是紗帽補服,盛裝打扮,正在莊前的空地上迎候。


    “不敢當,不敢當!”離的十幾步,李賢便已經下馬,上前拱手致意,嘴裏連聲道:“太保是國之重臣,爵祿遠在學生之上,這般相迎,學生實不敢當。”


    他雖然是閣老首輔,但品級卻是和張佳木差的老遠,一個是侯爵,加官太保,一個官位隻是正二品罷了。


    “閣老錯了。”張佳木執著李賢的手,他也是頭一回和李賢這麽接近,一聽到此人到來的消息,自然便也知道了對方的來意,既然來意大善,倒不妨善加利用。對李賢的人品和能力,他也是向來敬服的很,這個首輔,有些讀書人的迂腐氣,在政治的見解上和自己截然不同,但,並非沒有努力的可能。


    比起真正食腐不化的官員儒生,李賢向來有懂經濟之道的名聲,懂經濟,就是說可以與之溝通合作。


    所以他笑咪咪的看向李賢,笑道:“國家首輔宰相,理當禮絕百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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