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安排好的沒錯。”既然她猜著了,張佳木也很大方的答說著,“以往,我顧不到這塊,這一陣子,想著察查他們也差不離了,就把這件事給了結了吧。”


    “可是你為什麽之前要薄待他們?”公主頗為好奇的問。


    “這個……”張佳木摸摸鼻子,笑道:“我忘了。”


    這個回答,當然是假話。他是何等人,自己平時智計多端,思謀遠超常人。論起反應快也罷了,要緊的是滴水不漏,什麽事都從來是放在心裏不忘。


    就算他忘了,下頭的人能忘了?


    這般回答,當然是涉及到錦衣衛的公務,所以張佳木不便答,公主皺了皺自己的鼻子,狀極可愛,但話題,卻也是中止了。


    張佳木心中暗歎,公主雖然算是一門心思跟著他,但現在自己和太子情形微妙,更有不可告人的計算在心裏……他確實是有廢立太子的打算。


    這種事,成則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獨一無二的權臣,要麽就是萬劫不複,恐怕就是駙馬的身份也救不了他。


    當年成祖動兵,駙馬都尉某人在淮安領軍抵抗,後來南京不戰而降,這個駙馬也大哭還京,遇朱棣仍稱燕王殿下,惹的朱棣不快而大怒。


    明成祖是何等人?眼裏豈揉得沙子,盡管皇妹再三再四求情,他還是安排錦衣衛,在橋上偶遇這駙馬,然後裝作爭道擁擠,把人活活擠到河裏淹死了。


    此事,明知道是朱棣下令,但這位燕王殿下抵死不認,也隻能罷了。


    所以駙馬雖然是親臣,但也未必事事免死,再說了,太祖年間,某駙馬違茶鹽之法,私自販賣茶葉,被太祖下令刑誅。


    當然,後人不知道當時是有開中法,以鹽茶充濟國用,還以為明太祖就因為幾斤茶葉就把女婿給活活鞭死了……


    現在的皇室當然不能和朱重八、老四這對爺兒倆相比,便廢立大事,一旦失敗,幾乎無可幸免。是故,有些事,還有錦衣衛內部要緊的人事安排,部門運作,還是不能和公主說的太多。就算公主本人不會有意泄密,但偶爾言之,在有心人那裏,就是難得的情報了。


    這一次的安排,就是錦衣衛最近成立的新部門之一,廉政監察司的功勞。


    司局並行,此司一成立,其實就在資源上大為傾斜,要人給人,要物資給物資,成立數月,就已經很象個樣子了。


    叫他們查辦的第一目標,便是張佳木自己的莊園。


    查這裏,畢竟沒有外敵,而且容易上手,用來鍛煉新人,正好。要說起來,錦衣衛盯梢查人,那是本份功夫,近百年的家傳了。


    就是張佳木,也是當上衛使之後,才知道本衛在各地和各勳戚府邸,還有王公親藩,文武大臣那裏,都安排了多少伏底。


    當年在小楊禦史家查出來的那個東廠的番子臥底,其實原本也是錦衣衛的人。後來東廠勢大,才又劃給了東廠治下管理。這麽一算,錦衣衛的勢力可真是不小。也怪不得,當年紀綱居然都有了造反自立的心思。


    沒有一定的實力,絕不會有這種糊塗想法。要知道,當是時的皇帝可是千古一狠人,大明成祖朱棣!


    廉政司的方向卻是和普通的錦衣衛完全不同,調查的方向不是謀反,妖言,或是什麽怨望心思。相反,他們要更加的正規化,要從主人的經濟條件,收入,然後來分析生活飲食起居的細節,言行舉止,要善於調查和總結,最好的辦法就是記錄在冊。


    這一點來說,和傳統的錦衣衛就是完全不同了。


    當然,現在普通的錦衣衛辦案也越來越講究手法了,張佳木原本就是以辦案聞名起家,錦衣衛司局分明,遇到真正的刑事案子,自然有刑獄司接手,隻有謀反妖言諸事,由保密局和內衛兩邊負責。


    廉政監察司第一炮就打響,今日來此之情,把卷宗交了上來,巨細糜遺,極盡詳細。而剛剛陳懷忠看著卷宗由直衛點名拿人,沒有一點錯處,就這一點,就足夠嘉獎上下人等了。


    因知道夫君不願多談,公主索性跑到另一邊去尋小姑子,兩個小姑娘自有體己話說,沒過一會,已經談的甚是熱鬧了。


    張佳木向著那邊一笑,卻是問陳懷忠:“監察司有人在這裏不在?”


    “他們派了人來的,這卷宗,就是那邊的人送過來的。”


    陳懷忠現在司理總務,象這種事,都是他的首尾。至於年錫之,此時尚且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隻是在一邊皺眉聽著。


    “叫過來!”


    廉政司的人離的很近,一聲吆喝,便是立刻過來。走的近些,張佳木便是笑道:“好一條氣宇軒昂的漢子。”


    不過,再近一些,他才失笑道:“漢子看來是算不上了。”


    來者約摸十六七歲,身形雖然是生的高大無比,雙手也是筋肉盤結,幾隻用來拉弓射箭的手指都粗大有力,布滿了繭子,顯是經常習武所致。


    再看手腕和行走的姿式,估計也是一個用刀的好手。再看雙眸,則是神采晶瑩,顯然也是飽讀詩書的士子。


    這麽一個人,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特別是年歲不大的樣子,麵色也生的白淨,隻是各人一看也就知道,這不是世家子弟,而是寒門小戶的出身。


    “你識字吧?”等這廉政司的人靠近了,張佳木便先問道。


    “是,回太保的話,”那人甚是恭謹,答道:“下官在幼時識得幾個字,後來,在衛中的吏科學習一年,是故,也算讀過書了。”


    “什麽叫算?”張佳木知道眼前是自己很看重的吏科出來的人,不覺也是大喜。要說察吏治吏之道,兩漢是比後世強的太多。種種法度嚴謹,官吏治政能力極強,軍力也遠淩架於外族之上。


    但和後世比,就是對中央的架構還很粗糙,對外戚、宦官、權臣等裁抑平衡之道做的遠遠不夠。張佳木的身份地位,在兩漢就是大將軍,必定還會加錄尚書事,自己開府設衙,重權在手,哪裏還需要把一群文官放在眼裏?


    執政久了,威望夠了,篡權自立不一定很如意,但廢立皇帝,甚至毒殺,縊殺,都是很輕鬆隨意的事,更加不必提下一等的皇太子了。


    至明清時,中央是平衡了,但地方因為官吏地位相差越來越遠,吏被稱為蠹吏,小人之流,明製又可以家傳,一代為吏,世代為吏。所以小吏通曉政務,比起那些十年讀書中進士為官的書呆子強過百倍。


    中央的諸部就是如此,那些員外郎和主事們,在部務的熟悉上絕不如一個普通的小吏,特別是刑部,尚書和主事以下,很少有敢和吏員挺著腰板說話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吏員才熟知刑律,少了他們,這些大人們就真的玩不轉了。


    至於地方上,因為還多一層異地為官的規矩,地方官對地方政務的控製,就更加的瞎扯了。北人在北方為官,還稍好一些,要是一個北方的進士發到兩廣海南為官,能不把自己餓死,就算不壞的成績了。


    至於公務,真真是玩笑了。


    肯定是要把持在地方的世家吏員手中,什麽文吏,捕快,世代世襲,有人有錢,不但不把縣官放在眼裏,相反,還要挾製左右。


    政務不懂,語言不通,所以地方官必須要雇傭熟知刑律、文書等專門的人才,就是所謂的師爺。


    自己的俸祿不夠,就得有灰色收入,不然的話,真的沒法當官了。


    一切的根源,雖然不能全部推到吏治上,但吏治不好,也肯定是極為重要的原因。


    錦衣衛的吏科,就是一個改良的開始。以優秀的少年子弟入學,現在是草創,又是用人之時,所以學習一年,大約是以學習六部的運作和律令為主,一年的時間,說不上是多精通,但那些滑吏也不能事事掌控了。


    就是錦衣衛去拿人捕人,也能不光是有駕帖,而是有切實的說法了。


    要知道,錦衣衛辦事,有些時候就是太過莽撞,明明在理,緹騎校尉們一辦,在外人看來也就成沒理了。


    有吏科學員之後,分配各部,充實力量,等將來以三年為學製,一旦畢業,就可以熟知政務,在衛中辦事,更加如魚得水。


    至於將來,是否能通行全國,並且引入文吏考試製度,這樣就算是吏員是本地出身,但並不會形成世家,就算是世家,因為常年考核,有製度約束,總比現在一團黑要好的多。


    是故,一見到吏科出來的人,張佳木便極是欣喜。見對方謙虛,自己便大笑道:“你是吏科學校出來的,算是一個秀才!”


    “這,下官愧不敢當。”


    雖是被他誇獎,眼前廉政司的人卻仍然恬淡謙衝,一副不驕不躁的模樣,因此,張佳木便又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卻是覺得眼熟的很了。


    這人便是幼軍的王大郎,從學校畢業後,以六品身份入廉政司,數月下來,公務政事已經極為得手,因為能力極強,待人接物也不怯場,所以這一次到張佳木身邊匯報公務,主理司務的譚青便將他派了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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