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寧伯施聚?”張佳木下意識一問。


    “是的,”王增答說道:“他原本是在湖廣做將軍總兵官,總辛苦了不少年,現在回到京裏頭,賦閑了半年多,大約是靜極思動吧,我聽說,是上書說建議皇上恢複十團營製度,要不然,就是十二團營製度,每營一萬人,挑選精兵銳卒充實其中,以勁兵充實京營,庶已能收內重外輕,強幹弱枝之效。”


    “嗯,是的,是的!”皇帝已經很舒服的坐定了,一邊喝茶,一邊點頭道:“施聚是這麽說,朕瞧著也不是沒有一點兒道理。張佳木,你現在不止是錦衣衛掌印使,也是掌左府都督,滋事體大,你也該建言。”


    王增先笑道:“皇上,張佳木是大臣,臣職份遠不如他,所以請皇上準臣先說。”


    “好,你先說。不過,我要先說明,你要說的不好,我要罰。”


    “這個,皇上要打要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有什麽好說的?”王增先笑了一笑,然後道:“臣的意思,三大營實在是冗官冗兵太多,於謙雖然阿從景泰,罪過甚大,但是他創十團營製度,沙汰老弱,便於分散權力,專責指揮,從這一層來說,於謙做的倒是沒錯。去景泰年舊例,是皇上涮新改元的大手筆,但景泰舊政就算千樣千錯,十團營這一條,倒是沒有錯的,嗯,臣意就是如此,請皇上留意。”


    張佳木在恢複十團營的事上事屬曖昧,所以王增這會子搶先一步把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他身為靖遠伯王驥的嫡孫,此事也算是元老重臣的一種表態,這一層,王增自己可能都沒有意會,或是意會到了,也是有意裝傻。


    施聚上書的事,張佳木早就知道了。


    在近一年以前,在會昌侯家裏,一大夥軍中勳舊元老就提起此事。當時張佳木根基不穩,而石亨等人正如日中天的時候,那會子叫皇帝把三大營恢複為十團營,石亨,曹吉祥等人根本不會同意,不管是誰提,都會碰一鼻子的灰。


    因為此故,所以張佳木雖然沒有力拒,但也沒有應承下來,時間久了,他暫且理會不到京營這一塊,誰知道孫昌宗等人大約按捺不住,也是靜極思動的意思,除了施聚,還有好多個侯爵爵,連不為皇帝所喜的原大同總兵官郭登都在其中,一時間風起雲湧,立刻就為朝野所矚目。


    這其中,張佳木和石亨的態度,就很關鍵了。


    曹吉祥這半年多來約束子弟,一如既往的低調,除了穩住京營內的勢力外,一律不管外事。況且,就算是改為十團營或是十二團營,反正皇帝要派內臣太監做監軍,曹吉祥當然還是不二人選,所以對他的影響倒是不大,是件無所謂的事。


    倒是石亨,雖然京營不是全然是石家的天下,有英國公府的勢力,曹吉祥的勢力,還有一些京營中大大小小的勢力,雖然不及石亨勢大,不過好歹總有一些根底在,但無論如何,石亨總歸是總兵官,一手遮天,當初範廣是都督大將做他的副手,如果不是有於謙這個兵部尚書撐腰,恐怕也早就被石亨給擠兌死了。


    這一回,皇帝鄭重其事的問大家對重立十團營的意見,這其中的態度,就很可堪玩味了。


    再想起張佳木已經奉命對石亨嚴加監視,石亨在禦前也打不贏這一場官司,而且石彪屢被召回,更是一葉落而知秋,皇帝對石亨這個忠國公是何態度,就已經是顯然易見的事了。


    這件事,張佳木已經私下和年錫之等幾個文職幕僚商議過,無論如何,自己的手是伸不進京營了,既然孫昌宗他們靜極思動,其實也就是想在京營搶地盤,這件事順其自然,自己不參於,但也不大可不必阻止就是了。


    因等王增說完,便也是笑道:“臣自然也絕無意見,京營三大營製度不堪用,這也是人盡皆之。於謙,皇上知道臣素來敬服,他改的這十團營製度,原本就比三大營要強的多了。既然諸多侯伯勳戚覺得還得改回來,皇上順應眾意也是理所當然。”


    “那麽,”皇帝有點猶豫,隻道:“十團營應立總兵官否?”


    “既然不再設三千營、五軍營、神機營,而是以精銳選為十團營,每營都可設提督一人,由侯伯充任之,副將兩人,參將、遊擊若幹員,下統千把總軍官,再設監軍太監一人,監槍、庫等內臣若幹,再設總兵官就嫌多餘了。”


    “唔,然則,奈何忠國公這總兵官就不好安置了。”


    “皇上,”張佳木笑道:“此事可以再和大學士李賢商量一下,看看有否妥當辦當。況且,國家設官職是為了辦事,爵以酬功,臣以為,不能把職與爵混同起來才是啊。”


    “哦哦,你說的對!”皇上悚然而醒的樣子,當即便道:“如此,朕知之矣。”


    “嗯,”張佳木又笑道:“皇上如果怕十團營太散亂了,不易指揮,可以再加以東西兩官廳,每官廳統五營,設官廳提調官一人,由文臣或是內臣充任,正好可以大小相製。”


    雖然殿內並不如外頭明亮,不過,張佳木和王增都是瞧見皇帝眼睛一亮,按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差點兒就拍起來。


    不過,皇帝到底還是忍住了,當下隻是微微一笑,向著張佳木道:“你越發進益了,朕的心意,就你懂得的多。”


    “皇上誇的,臣可不敢當,”正事說完,張佳木也隨意的多,當下隻是笑答道:“要說懂皇上的心思,肯定是李賢大學士懂的多。”


    皇帝最近對大學士李賢越來越倚重,前一陣子,正月的時候一下子往各地派了八個巡撫,挑的都是京官中的佼佼者,派往遼東等各地巡撫軍民政務,此等事都是與李賢密商,別人不能與聞,這充分說明,在別的事上,皇帝可以與別位大臣商量,最少在政務人事安排上,都是李賢當家作主了。


    “李賢當然有他的長處,一般人是比不上的。”皇帝倒沒有說笑的心思,隻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向下說道:“縝密小心,多才多智,朕有事,垂詢於他,總能有辦法出來。當然,他是文臣,長處還是在文的這一塊,要說武的這一塊,還是你行。”


    “是,臣奉職唯謹,一定不負皇上誇讚。”


    “好好,都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笑著對張佳木道:“趕緊打你的金如意去,記得,千兩足赤黃金,朕要一一驗看的。”


    “是,皇上請放心好了。”張佳木很大方的道:“今冬光是大棚菜,臣賺了就得有過萬兩黃金,這一點錢,臣還出得起。”


    “大約你要立誌做陶朱公了。”皇帝笑了一笑,倒是警告他道:“你可不要耽擱了正經公務,不然,朕不饒你。”


    “這當然不敢,也不會。”張佳木一邊行禮,一邊笑道:“臣弄這個,是有深意的。隻是,一時半會的,和皇上也說不清楚。”


    換了一般人這麽說話,皇帝自己不說,別人也早斥責無禮無人臣狀了,這會子張佳木這麽說,皇帝不以為怪,就是身邊的那些太監們也笑嗬嗬的聽著,倒是王增瞧了張佳木一眼,想說什麽,隻是在君前行禮時,又是不便說了。


    “等消息吧,”到了宮門前,兩人揖讓而別,張佳木慨然道:“皇帝心裏早就有定論,而且,我有消息,其實早晨就見過閣臣商量過了,叫我來,隻是一個過場。既然如此,內閣擬旨的時間就很快了。”


    “我亦無所謂。”王增道:“此事感覺與我等無關。”


    “奇了!”張佳木詫道:“這麽多天,你還沒有明白過來?”


    “什麽?”王增大奇,倒是真的不大明白。


    “罷了,”張佳木笑道:“咱們等消息就是了,也許是我想錯了。按說,可能你資曆還不大夠,皇上未必想到這裏去。”


    “你是說叫我提督一營?”王增這一下倒是真的驚呆了,自己先嚇了一跳,接著便是搖頭大笑,隻道:“這怎麽可能,不要說我在錦衣衛裏有差事,就算是資曆,我也排不上號,說實話,家父倒是有點意動,不過,算算資曆,就連他也不能不放棄此想,至於我,就算我祖父是靖遠伯又如何?要說是文轉武的勳戚,家祖父是第一人,但論起國朝勳戚,軍中宿將,家祖父恐怕也排不上號,更不要說我了。”


    “我們再看吧。”張佳木似笑非笑,隻道:“這兩天就有消息了。”


    他又笑道:“徐穆塵就要回來了,聽說他吃了不小的苦頭,等他到了,到我府裏來聚一下吧。”


    “好,”王增毫無猶豫之感,他和徐穆塵年錫之都是貢院一案燒出來的交情,不是這兩人,他丟不了一個進士,不是這兩人,他也不能名滿京華,當下便答應下來,隻道:“人回來了,我立刻就去府上拜會就是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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