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藏身的這處山洞出來,大約走上半夜的路程,就是車盤嶺了。


    這裏是福建和江西並浙江三省交界的地方,地勢險要,控製此地,亦就是可以從容出沒於閩浙贛三省的中心,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端的是兵家用武的要地。


    徐穆塵帶隊,五六個特科的人加上陳恭善等幾個礦工,十餘人隱於黑暗之中,悄無聲息地向著車盤嶺方向掩身而去。


    一路上官兵甚多,到處都是一小隊一小隊打著火把巡邏的官兵,越往福建方向去,沿途的官兵就越來越多,等到了關卡附近時,各人伏身在草從裏,有一隊官兵的靴子就在眾人的臉旁邊踩了過去,錦衣衛的人還算自然,大家都鎮定的很,倒是礦工們一個個滿頭滿臉的汗水,幾個人差點就揮刀跳起來,一直到甲葉聲響嘩啦嘩啦的遠去,漸漸聽不到了,各人的呼吸才平穩下來。


    黑暗之中,徐穆塵輕笑一聲,向著眾人低聲道:“好了,照計劃行事吧。”


    “是,大人。”


    眾人輕輕應和,然後一個個開始在夜色中更衣除衫,大家依次脫了個精光,全部穿上青色的皂衣,徐穆塵和幾個年輕貌相也過的去的還戴上了吏巾,其餘人等換了盤領皂衣,身上腰刀儼然,還有幾個,穿的則是青色奴裝,衣料用的則是絲質,一看就叫人知道,是大家族出來的豪奴。


    這麽一小隊人混在一起,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大官差出來的屬吏和家中的奴仆一起出來,必定是有什麽要緊的差事。


    或者是公私夾雜在一起,所以一起行動。


    等穿好新衣,然後一並起身,再亮起火把來,向著立卡方麵沒走幾步就過來一隊官兵,帶隊的是一個百戶把總模樣的武官,遠遠喝道:“是什麽人?”


    “你又什麽人?”


    “這麽大呼小叫的,什麽玩意兒。”


    “就是,嚇唬誰啊?”


    要是他們老老實實的答話,沒準兒對麵的官兵和武官還要起疑。這會子大家七嘴八舌的挖苦搶白對方,對麵的官兵反而都遲疑起來。


    呆了半響,那個百戶才按著刀過來,身邊兩個親兵打著火把在後頭照亮,他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為首的徐穆塵,呆了半天,才道:“怎麽著,你們是什麽人,有沒有路引文書?”


    “爺出門,就從來沒帶過那玩意兒。”徐穆塵一改剛剛的溫文儒雅的樣子,此時竟是一臉的蠻橫,他扭一扭頭,向著那百戶道:“仔細瞧瞧,看看這燈籠上的字號。”


    他們一隊人多也是打的火把,但亦有兩盞燈籠。掌著燈籠的正是王能和蒼火頭兩人,他們倆形象太過突出,官兵又是畫影圖形的拿捕他們,用這兩人提燈,燈光照眼,別人也就看不清楚他們倆人了。


    “喲,敢情是劉都督府上的?”那個百戶一看字樣,再看燈籠樣式,倒是不出徐穆塵所料,很快就報出一個名號來。


    “嗯,正是。”徐穆塵從鼻子裏哼出聲來,一副對方還算醒目的表情。


    福建的都指揮使是劉海,對麵這邊江西的都指揮使則是劉得新,兩人都是都指揮使,掌一省兵權,雖然皇帝在各地還會派有侯爵或是伯爵擔任總兵官,各地的重兵都握在總兵官手中,但都指揮亦有實權,不比後來連個遊擊也不如。


    劉得新不僅是都指揮,還加了都督同知,在官銜上就比劉海還高了一級,劉海是正二品,劉得新是從一,正因如此,那百戶見是劉府的家人之後,才會格外的客氣。


    “既然是劉都督大人府上的,那麽,”百戶沉吟了一下,揮手道:“那就請吧。”


    “給你看看,免得說咱們太沒有規矩不是?”路過的時候,徐穆塵故意將手中的大紅帖子在那百戶麵前一晃,笑道:“咱們大人派咱們過去拜客,順道辦點私事,瞧著沒,這是咱們大人的名刺!”


    那名刺也真是大,雖然外省規矩比京師還不講究,用大紅雙帖已經是常態,京師裏用單帖的還挺多,但無論如何,這張大紅灑金的雙帖真的是俗氣的可愛,便是那百戶看了也是啞然失笑,心道:“聽說劉大人貪財不文,就是個暴發戶,今天看了帖子,可不是就這樣!”


    一時也無話,由著徐穆塵等人大搖大擺的過了卡子,從這裏過去,就是福建地界,現在大軍都在撒開了找那些造反的礦工,往福建去,兵丁關卡可就是少的多了。


    哄開了守卡子的官兵,再過去就是一路坦途,走了一小會兒,天已經蒙蒙發亮,到得一個路口,遠遠看到有個茶棚,雖然隻是建在路邊,但建在南來北往的行腳客路過的要道,所以規模也很不小,隻是天還沒大亮,沒甚客人,老板在櫃台算賬,幾個夥計都是沒睡醒的樣子,打著嗬欠提著茶壺轉悠,見徐穆塵一夥來了,才略微打起點精神,上來伺候。


    “大壺茶不拘什麽茶葉,趕緊滾滾的上兩壺來,再上點包子小食什麽的,我們吃了要趕路。”


    “好勒,客倌放心,一會就好。”


    夥計答應了,自然就去準備,沒一會兒,茶水上來,又有包子點心什麽的上來,各人奔波了不短路程,昨夜吃的東西早就化為烏有,此時見了熱茶熱食,香氣噴鼻,自然是食指大動,各人紛紛動手,乒乒乓乓地吃將起來。


    蒼火頭吃的一頭是汗,半天才抬起頭來,正好,他看到一個客人帶著五六個廝仆到了茶店,並不吃茶,而是將十來匹高矮各異的馬匹係在茶館外的拴馬樁上,仔細係好馬後,又把馬身上的茶簍子解下,然後各人背上,也不說話,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真怪,這算是怎麽回事?”他看的發呆,已經望四十的人了,也是走南蕩北,有過見識開過眼界的人,怎麽就是瞧不明白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你瞧見沒有?”


    他看到陳恭善和王能也在瞧這邊,顯然也是瞧著了剛剛的場景。要說那夥客人也沒甚奇怪的,福建多茶山,弄點茶引,販賣一些茶葉,也就能當個小茶商養家糊口了。


    當然,茶引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所以隻要幹上茶商,身邊有五六個廝仆伴當,也很平常。


    隻是他們做的事,可就大不平常。


    哪有客人到茶舍來,話也不說一句,留下馬匹,就這麽揚長而去的?


    而且,他們引為駭怪的事,茶館中人居然都瞎了眼一樣,連一個屁也沒有放出來。蒼火頭滿心鬱悶,向著陳恭善道:“在外十餘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事。就算是寄托馬匹,也該和主人家說上一聲。就算常來常往,總也有幾句問答,就這樣行事,感覺不似在人間一樣。”


    “我也有同感,”陳恭善點頭道:“剛剛還吃的一頭汗,現在已經全收回去了。”


    他們正在猜疑議論,徐穆塵卻也是已經吃完,此時抬起頭來,向著眾人笑道:“快些吃完好上路,咱們要去的地方,可是距離甚遠呢。”


    “咱們都吃完了。”王能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卻是搶著答道:“先生說走,這就動身。”


    “嗯,那就全都上馬。”徐穆塵笑吟吟道:“一人一匹,按人頭算好了的。”


    他一邊說著,自己就走向拴馬樁前,相中了一匹高大的菊花青,動作嫻熟的翻身上馬,一整套動作做完,才又向著眾人笑著催促道:“你們不上馬,還等人搬麽?”


    在場的都是個中老手,誰都能騎得烈馬,隻是眾人心懷疑慮,雖然徐穆塵招呼了,卻仍然無人上馬。


    “你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吧?”


    一個特科老人向著王能等人笑道:“咱們早就料準了你們有幾個人過來,半個月前,在這裏設茶棚,三天之前,叫人在福建這裏備好馬匹,時間地點,都已經定好了,這會子一過來,自然是水到渠成,順當的很。”


    眾人已經聽的目瞪口呆,雖然知道錦衣衛手段很多,而且不少暗樁,誰知道竟是如此詭異,而且如同在各處都鋪上了一張密密的大網,直叫人無處可逃。


    一瞬之間,幾個礦工都有想拔路而逃的感覺!


    隻有王能尚算鎮定,他向著那人問道:“那,你怎麽和人聯絡?”


    那人詭異一笑,答道:“這還是機密,等你們正式入職之後,再說吧。”


    有此一語,王能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問,當下便是翻身上馬,向著不遠處的縣城疾奔而去。


    ……


    他們原本藏身的地方距離南安縣城不過數十裏地,翻山越嶺用了半夜時間,等上馬之後,不過疾馳了兩個時辰,南安縣城就已經遙遙在望了。


    縣城之外,也頗有一些富戶的宅院,都是修的別業,茂竹修林,小橋流水,但都被圍牆給隔開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進的去。


    徐穆塵遙遙指著一處宅院,向著眾人輕聲道:“瞧,就是這裏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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