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所說的,當然是昨夜的事,府軍前衛的同僚中和張佳木交好的不在少數,議論時當然是誇讚居多,這也不足為奇。


    聽得幾句,張佳木便是笑道:“你們的李指揮當時可也是在場,轉回頭回來了,就找我打秋風,我要是勒著不給,他肯定說我得了大彩頭還小氣,罷了罷了,我隻是認吃虧就好了。”


    王勇笑道:“你向來就是這麽樣人,給人東西,還不叫人說你好—————好了,我可得走了!”


    說罷拱了拱手,推開門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張佳木倒是突然起了個念頭。


    李春這廝,明明是和自己一道回的城,路上不說,也不問,回到宮裏就派人合議打自己的秋風,這算是什麽意思?


    最近這一注財源,看來是來的太容易,也太叫人起貪心了,看起來,得想個好的借口,把這件事給遮掩一下才好。


    心裏有事,就有點神思不屬,王勇和他說了一句什麽,也是沒有聽的太清楚,當下隻是含糊應了應,便一心想打發此人走。


    “哈哈,佳木,你在想什麽呢?”


    王勇倒是突然捧腹大笑,張佳木一想,腦子裏把對方的話過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出糗了。


    原來剛剛王勇突然拿公主來打趣,這件事,熟人之間是不算什麽了,雖然犯忌,也頗傷皇家的顏麵,不過時間久了,皇帝和太後都沒有什麽說法,大家也就渾不當一回事了。


    這一次,王勇倒沒有隨太子出宮,消息傳來,就在宮中伺候,所以親眼看到蔣安等人在禦前的爭執,彼此的勾心鬥角也是瞧的明白,他今晚來,也是提醒張佳木小心在意,他在宮中的勢力僅限於東廠這一塊,還有禁軍這一塊,雖然最近加大力度拉攏人,但對張佳木有惡感或最少沒好感的內官很多,這一方麵,要好好的下一番功夫了。


    至於公主的表現,王勇也是瞧的清楚,當時聽說是張佳木帶隊,公主的表情先是擔憂,再是信任,接著與皇帝的父女對話,可以說,對皇帝派出薛恒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說這些的時候,張佳木神色凝重,搖著頭道:“沒有人說給我聽啊。”


    “哎,”王勇歎氣道:“女孩子家麽,是有點不大合禮教,沒有人和你說,怕也是知道太後和皇上有心要讓你當駙馬,所以,大家也不願多事罷了。”


    其實南宋時理學盛行,人心已經逐漸拘束,到明時,早前期更是禁錮性靈,所以公主對某個男子垂青,這件事傳揚開來,肯定叫那些老夫子們嘰嘰喳喳的議論個沒完。


    要得到明中期後,束縛漸鬆,人的思想出現轉變,講究性靈輕鬆的文章學說大行其道,諸如某豔情小說那樣的開放,就是明中晚期的事了。


    王勇一說,張佳木當然也就明白了,當下點了點頭,卻隻覺得心頭沉重。


    適才王勇所說,是說公主今夜宿於常德公主的府邸,姑侄兩人年紀雖差的遠,但性子都是輕靈飄逸,重慶公主雖然年幼,不過亦是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的性子,再加上姑侄都喜歡男兒喜歡的玩意,騎烈馬,打獵,習武,射箭,那些女兒家特別的玩意,她們反而不大歡喜,由此,兩代公主交誼深厚,重慶公主偶爾會悄悄到常德公主府邸居住幾日,消閑解悶。


    要是傳揚出去,當然也是禮法不容,不過,皇家的事根本沒有那麽嚴格,偶爾為之,皇帝允準,或是太後允準的話,也就罷了。


    平時出來居住,沒有什麽,現在出來,又是跑到常德公主府邸,重慶公主的小小心思,瞞不了人。她當然就是去打聽張佳木今日的表現如何,女孩兒家的心思,一看到底,真是單純可愛,而對張佳木的用情之深,也就由此可知。


    “唉,”饒是張佳木鐵石心腸,也不得不歎道:“我負她良多。”


    當時的情形,現在解釋出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原由,更加不要說是叫別人信服的理由了。九死一生之際,大約人都會荒唐,重選一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麽狂放無禮的舉動了。


    居然沒有得罪,也沒有被重譴,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由此可想,張家和皇家的關係,也算是錯蹤複雜,這其中,彎彎饒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當下他心情鬱鬱,也懶得想,夜風襲來,穿的身上單薄的葛袍獵獵而響,也吹動了滿懷的心事。


    重生之事,一直是在拚搏向上,目標明確,手段多多,似乎很得意。但暗夜之中自己沉思之中,隻覺滿腹心事,卻終究無人可述。


    這種孤寂感,真的是無可排解。


    想到稚齡中的公主,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來,雖然必定不可將心中隱秘全然告之,卻安然這不是一個可以略述心曲的夥伴。


    再說,皇家待他不薄,做權臣是他的理想,倒未必要做奸臣,娶個公主,富貴與共,倒也是個不壞的選擇。


    “佳木,”王勇看他心緒不佳,頗有些後悔提起此事,因笑道:“罷了,你事太多,不必多想,事情自然會有安排,船到橋頭自然直麽。”


    “有心,有心。”張佳木也無可解釋,隻得連連拱手,笑道:“大哥請行,我就不遠送了。”


    “不必,”王勇想了想,突然又笑道:“你可不要突然跑到不該去的地方,頭腦發昏可不成,佳木,要是亂來,我可得恨死自己。”


    “瞎,”張佳木頓腳道:“你可想到哪兒去了!”


    兩人都是哈哈大笑,王勇當然是打趣,張佳木似乎再昏頭也不至於如此。


    但送行之時,卻又見兩盞絹布宮燈在昏暗的月光下逶迤而來,行行重行行,步調不緊不慢,甚至,頗有些悠閑的味道。


    “咦!”王勇道:“這是明達的燈籠吧,他個子長大,平時走路也是急急忙忙的,倒是沒有瞧著他這麽悠然的夜行。”


    明達,便是任怨的字,今天緹騎集訓,他這個主官當然不在不成,所以晚間會議,任怨並沒有參加。這會子回來,想必是緹騎的訓練結束,所以才有這種悠然而行的舒適吧。


    到這會兒,張佳木倒是有點嫉妒任怨了。


    這個心思簡單的大個子,自從跟了自己就時來運轉,飛黃騰達。現在大家都在過苦日子,任怨的幾百畝地莊園也全給張佳木使用,一個不字也沒有出口。當然,等財路漸寬,江西那樣的事恐怕將來一樁跟著一樁,所以倒也不必太發愁。


    將來大家都是富貴榮華,任怨不必操太多心,就可以榮享一生,福澤子孫,想來真是叫張佳木羨慕嫉妒。


    有的時候,跟對了人就是運氣,擋也擋不住的。


    “我們嚇他一跳好了。”想到於此,張佳木童心一起,適才煩憂盡去,向著王勇笑道:“這廝這麽悠然,我們來嚇他一嚇。”


    年錫之幾個人還在書房苦思推辭封爵的辦法,任怨卻在這裏悠閑閑晃,張佳木心中一時不憤,卻要來給他一個教訓。


    王勇不明其理,卻也是湊趣,隻是笑道:“識你這麽久,頭一回見你有這麽胡鬧的時候。人都說,你也太算無遺策,簡直叫人害怕……”


    言多必失,王勇也是自覺失言,話說了一多半,就立刻停了下來。


    張佳木心中一跳,卻是心道:“給人這麽樣的印象,是好是壞,也是難說的緊。”


    人都以為他厲害,一拍腦子就是現成的智計,自無遺策,不敢打他的主意,隻能以力相加,明著來,這當然是好,少了不少陰謀詭計讓他應付。


    可是也是壞事,人不和他玩陰謀,全是陽謀,其實陰謀好對付,唯有陽謀,堂堂正正,以力相搏,反而是極不好應付。


    當下拋開這個話題不管,兩人打發走提燈的小廝,自己把燈籠先放在避光的地方,人也躲在小徑一側的樹影裏頭,屏心靜氣,隻等著任怨走近前來,跳出來嚇他一跳再說。


    按說,練武的人感覺特別敏銳,如果是這樣的埋伏,任怨應該能感覺得到,所以兩人心知其理,都是屏息靜氣,也不露出敵意,免得讓任怨有所查察。


    這麽一來,任怨卻是查覺不到了,看到他的時候,隔著兩三百步的樣子,等越來越近時,卻是聽到任怨在和人說話,而且聲音愉悅的緊,語調輕鬆快捷,渾不似他平時那麽厚重的口吻。


    “奇了,任明達怎麽把人帶到這裏來?”


    王勇不足為怪,還在帶著笑等著惡作劇,張佳木卻甚覺奇怪,這裏是心腹重地,除了任怨和自己,還有那些足可信任的貼身小廝之外,任何人不經通傳,是絕對不能到此,而客人,除了張佳木自己外,任怨很識趣,從來不把人往這裏帶,因為很多文書和不足為人道的機密,都是在這個小院之內處理,生人過來,關防就吃緊,彼此不便,何苦。


    他在這裏奇怪,任怨卻是更近了,王勇雖然是比張佳木大幾歲,畢竟也是年輕人,當下自己忍不住笑起來,大聲道:“太惡作劇,我卻是憋不住了。”


    說罷,自己出來,提燈向著任怨來的方向一照,不料,一照之下,自己卻是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直如吞了個鴨蛋一般,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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