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焦燥起來,原本打算,就是張佳木迎太上皇出南宮,然後大家一起護衛到東華門,由他或是石亨下令,讓這些守衛打開宮門。


    這會兒,石亨和張軏都不在,而且曹吉祥很懷疑,他這個太監都叫不開宮門,這幾個外臣就算手握兵權,但皇城禁衛可不歸他們管,就算石亨幾個在,估計也是無濟於事。


    “怎麽辦!”


    曹吉祥說出聲來的話,也正好是眾人腦子裏所想。


    但他脫口而出時,在場的人心裏都是一驚。


    在曹吉祥身後,有幾個是都督同知,僉事。還有大票的指揮、千戶、百戶,個個身著上等鐵甲,騎著良駒,還都帶著家丁伴當,就是這些高級武官,還有曹氏兄弟廝養的韃官構成了曹家政變馬隊的主力。


    但在這會兒,就些人已經成了聾子的耳朵,純屬擺設。他們既幫不上忙,出不上力,也沒有什麽計策來解決眼前的難題。


    相反,麵對曹吉祥的束手無策,他們也是無計可施,隻能在冰天雪地裏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怎麽回事?”


    停在轎子裏很久沒動的朱祁鎮也發出了疑問。轎子一直在動,而在這裏卻停了下來,朱祁鎮自然也感覺到了不對。


    他掀開轎簾,一股冷風夾著雪花衝了進來,把坐在熱烘烘的轎子裏的朱祁鎮吹的猛打了一個寒戰。他躲了一下,接著向外一看,漫天風雪之中,巍峨壯美的東華門赫然而望。


    隻是這短短的一瞬間,朱祁鎮已經是淚若雨下。


    “我要下來!”他在轎內重重的一跺腳,李瞎子,也就是李經遠跑了過來,躬身問道:“萬歲爺,什麽事?”


    “朕要下轎,朕要去叫開宮門!”朱祁鎮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道宮門,橫亙在他與皇位之間,是最後一道障礙,也是最難的一道障礙。他要親自去叫開這道宮門,重新奪回自己的一切!


    “請萬歲稍待。”李瞎子不知道什麽叫“帝王威嚴”,也不懂什麽叫“天子一怒,血流飄杵。”但朱祁鎮臉上神情卻是著實叫他害怕,但宮門在前,城樓上盡是張弓搭箭的禁軍,這個責任,他真的擔不起。


    一溜小跑,他到了張佳木身前,輕聲道:“大人,太上皇說要下轎,親自來叫宮門。”


    曹吉祥聽的真切,他不及細思,猛然道:“不錯,他們不理會我,可是太上皇來了,也敢不理?”


    這個思路,也不能說是不對。但是叫太上皇來以身犯險,眾人心裏卻是覺得不對味道。


    “是,公公說的也沒錯。”張佳木想了一想,回道:“但請稍待,容小人去試一試,如果還是不成,就隻好請太上皇的大駕了。”


    這會還來和張佳木爭功,純屬是無益有害之舉。曹吉祥鐵青著臉,點一點頭,道:“你快去試,我去迎太上皇的大駕!”


    說罷,他就調回馬頭,重新回到朱祁鎮身邊去。今日之事,成罷的關鍵已經在這一道宮門,如果張佳木還是不成,也就隻能請朱祁鎮親自來冒險,如果連太上皇也叫不開這道宮門,那麽,今夜複辟之事,就已經以失敗告終了。


    “多少天的準備,未必一點用也沒有。”當著曹吉祥的麵,張佳木表現的並沒有把握。但當他獨自麵對宮門時,卻隻覺得信心滿滿。


    盡管宮門森嚴,守備連曹吉祥的麵子也不理會,但當張佳木孤身一人,直步到宮門之下時,宮門內外,竟是有一種詭異的靜謐。


    雪花飄落,城頭上的箭手手中的弓箭一直隨著張佳木的腳步而移動,再移動,但沒有人喝斥,沒有人盤問,有的隻是遲疑的目光,還有就是張佳木堅定前行的腳步,在他身後,則是一排淺淺的腳印。


    “佳木,竟然是你。”


    王勇從城樓上探出身來,他臉上神色各異,張佳木看了一笑,隻覺得再出色的演員,也演不出此刻王勇臉上表情之萬一。


    “是我,這裏帶班的百戶是誰,總不會叫你一個總旗帶班吧?”


    “百戶不出來,有什麽話,你同我說就是了。”


    “老哥,”既然這樣,張佳木覺得更加省事,他笑道:“後頭轎子裏,是太上皇,你們知道吧?”


    城樓之上,半響也沒有回答。


    今夜這麽多人來此,發生了什麽事,在場的禁軍又豈能不知道?心知肚明,再清楚也不過了。


    但知道歸知道,放棄職守,卻也是絕無可能之事。


    大明宮禁規矩極嚴,絕沒有半夜開門放人進來的道理。


    王勇想了再想,終又道:“佳木,我等就知道職守是守備宮門,餘者,皆不敢與聞,你還是回去吧。”


    “你信我不信?張佳木沒有回頭,隻是昂著臉,問向王勇。


    “佳木,這不是說私底下交情的時候……”


    “什麽國家大事,全是狗屁!”張佳木勃然大怒,向著王勇道:“我夠不朋友不夠,你信我不信?”


    “信,你待我是沒說的,我王某人這條命賣給你也是該當的,可是這裏還有這麽多弟兄……”


    “那就得了!”張佳木語調輕鬆的道:“你知道我夠朋友,可信,這就成了。我能害你,能害我自己不?”


    宮門之上,已經是議論紛紛。張佳木也算是獨劈蹊徑,他的說服手法已經是事前沉思熟慮過的,唯有此法,才能混亂宮門禁衛人心,以私交混國事,以私情和他個人的魅力來折服眾人,事前安排,就是打算用在今日!


    為什麽王勇能補上總旗,為什麽他和旗手衛府軍前衛的眾多軍官攀交情,為什麽對王勇如此重視,到了這會,算是圖窮匕見。


    關係不一定得多高多深,就得用在最關鍵的地方,張佳木對此道可以說是浸淫甚久,心得體會,還真不是普通的古人能夠理解的。關係學,在後世可是大為發達,其複雜之處,遠勝祖先。


    城上已經是議論紛紛了,張佳木是什麽人,上頭有不少人都知道。十七歲年紀,從軍餘一路扶搖直上,已經是錦衣衛的百戶。升官之餘,又複發財。而且,為人仗義,知禮守義,出手大方,當朋友,那是沒得說。


    他幫助王勇的事,旗手衛裏也是人近皆知,不少王勇的父執輩都對張佳木感激至深,到了這會兒,之前辛苦豎立起來的好口碑,也不是完全無用!


    “兄弟們,聽我說。”知道人心已亂,張佳木更是不慌不忙,他抬著臉,顧不得撲麵的風雪,笑的越發燦爛,他大聲道:“當今皇上無子,就咱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絕戶。太上皇是他哥子,沂王是他親侄兒,皇上現在這會又重病了,不讓太上皇複位,或是讓沂王殿下重登儲位,有這個理沒有?”


    宗法倫理一說,在後世是狗屁不是,但在大明,則是不可顛撲的金科玉律。景泰皇帝為什麽失盡人心,從重臣到勳戚,再到武臣,文官,甚至是普通的軍戶百姓都不支持他,除了幾個想在裏頭撈好處的無恥之徒,誰不說皇帝這件事辦錯了?


    以小宗並大宗,原本就是權宜之際。太上皇陷在也先手裏,畢竟也是為國親征,不是去遊山玩水。失敗被俘,當今皇帝以親藩入承大統,是為了聚集人心抗敵,權宜之計耳。


    結果景泰三年皇上廢了沂王的太子位子,現在這會兒,自己兒子死了卻打死不肯立哥子的兒子為太子,這件事,真的是婦孺皆知,人心喪盡。


    話說到這會兒,事情已經成了九成,已經有禁軍打算下來開門,原本那些瞄著張佳木的弓箭也是垂了下來。


    天家的事,用這般平實的口吻說出來,略想一想,也知道是皇帝不對理虧。


    再加上張佳木點明了皇帝重病,已經不久於人世,就算大夥兒這會子守住了宮門,這皇位難道還能由外人得了去?總得是沂王,這會大家勤勞王事,將來卻抄家滅門,自己想一想,也是絕不值得。


    “開門吧!”張佳木笑道:“不信我,也得信下頭這些大人們吧?曹公公,還有靖遠伯老伯爺,這麽多的都督,指揮,全城之中,都站在太上皇這一頭。你們這會不開,我們也有法子進宮門。這會開門,天大富貴就在眼前,兄弟們,不要害了自己!”


    “開!”


    王勇已經與當值的百戶官商量了很久,他信張佳木,在場的不少軍官也信張佳木,不管如何,這個少年人不是給自己吃虧上當的主。再聽他的話,句句在理,這件事做得,再耽擱下去,就會有不可測的奇禍!


    他站在城頭,一邊吩咐人開門,一邊向著張佳木頗為無奈的道:“佳木,我等的身家性命,可就在你身上了。”


    “放心!”張佳木大聲道:“富貴共之,若有什麽禍事,我一身當之!”


    就在這會兒,任怨,莊小六、曹翼、劉勇、武誌文、周毅,大票心腹也持刀站在張佳木身前,等宮門被推開一條小小的縫隙之時,這些人已經並力向前,推開那些開門的禁軍,把宮門處牢牢的守住。


    “成功了!”張佳木隻覺得頭腦一陣陣發暈,差點兒就載到在地上,但他用手指甲狠狠的刺了一下自己的拳心,隻覺得眼前一陣清明,於是振起精神,大踏步走到門前,回轉過身來,喝道:“來,奪門已成,奉太上皇大駕回宮!”


    “奉太上皇大駕回宮嘍。”


    一聲聲帶著驚喜的聲響迭次響起,在幽深黑暗的宮禁之中,直傳開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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